第010章:故人(1 / 2)

這人十八九歲的年紀,穿一身深藍色暗紋素袍,外罩一件藏色貂領薄披風,一雙鳳眼中偷著戲謔,雖是男子,皮膚卻十分白皙,寧十九幾乎是立刻認出他來。此人名為寧知期,是寧國侯府的庶子,自幼喪母。當年自己曾在將軍府見過他,隻因此人博學多識,於自己長兄交好。但可惜雖有滿腹經綸,卻因身份低微,鬱鬱不得誌。

寧十九素來與長兄感情深厚,此刻見到兄長友人,不免想起了自己那正值風華正茂的哥哥,他還有滿腔壯誌未籌便遭人構陷,本應在沙場拋頭顱灑熱血,卻不想竟死於自家人之手。想到這裏眼中竟是不由得滲出了淚,滾圓的落在臉頰上。

寧如期又怎會想到站在麵前的女子並非自己傻癡癡的三妹,而是當年友人家妹。見她呆呆地望著自己竟是落下淚來,以為寧十九是受了驚嚇,於是趕緊出言安慰道:“妹妹不必擔心,那侍衛已經叫我支走了,必然不會再回來,我亦不會將此事說與他人聽,你盡管放心便是。”

自知失態,寧十九趕忙抹去淚水,隻是:“哥哥不必介懷,妹妹不過叫風沙迷了眼,此時已經好了。隻此刻更深露重,夜路難行,不知哥哥可否送我一程,將我送回清秋院?”

不欲揭穿她的謊言,也顧及女子不似男子,深更半夜在外遊蕩,怕是會遭人詬病,寧如期略加思索便應允了。

兩人平日並無深交,此時走在回院子裏的路上,兩人更是一時無話,隻有毛茸茸的月光勉強照耀前路。還是寧十九忍不住打破沉寂:“妹妹聽聞哥哥曾與楚將軍府上的大公子關係交好,妹妹也曾傾慕於楚公子風采,隻是沒想到楚家上下竟然通敵叛國,抄家滅門實在可惜。”

寧十九不知自己使用了多大的勇氣才說出這些話,她咬著牙不讓自己的聲音漏出傷心與哽咽,她靜靜地等著寧知期的回應,卻沒想到那人卻一言不發。直至行至清秋院門前,才沉聲道:“楚公子文韜武略無一不通,是當今世上難得的奇才,我倆嚐嚐一同把酒暢談家國之事,我敬佩他,也相信他。以後這種什麼通敵叛國的話就不必與我說了,我自有判斷。”

見寧知期拂袖欲走,寧十九緊緊抓住他的袖子,又忍不住哽咽道:“謝謝你還願意相信他,我……”寧十九恨不得現在就將所有事情的經過和盤托出,隻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自己如今在他人眼中不過是個癡兒,說出來的話又有誰肯相信,於是又改口:“我……我也是願意信他的,明日酉時,可否在觀雪樓一聚?”說完淚水便奪眶而出,寧十九不欲讓他看見,低下頭也不等他回答,便轉身回了院子。

寧如期到底是個心細的,早就察覺寧十九神色有異,一番苦思終於得出了個結論:莫不是三妹早就傾心於楚公子?但到底每個定論,因此這事也就放下了。

反倒是寧十九回了臥房,倒在床上大哭了一場。一番宣泄過後總算又平靜了下來,今日遇上寧知期雖然勾起了心中傷心的往事,但好在看他答話時的反應,恐怕也是懷疑楚家通敵一事另有隱情。

更何況回憶往日種種,寧知期與兄長的感情之深不似作偽。自己也相信長兄交朋友的眼光。如今自己在寧國侯府勢單力薄,更何況自己不日便要搬出府去,到時候若想探聽府內消息怕事得有個內應在裏頭才行。

而寧知期自幼喪母無甚牽掛,與寧國侯府感情一般,卻與長兄感情甚篤,實在是最佳人選。

寧十九主意已定,早就聽聞寧知期原先本想央求寧國侯允他在國子監讀書,豈料卻讓嫡出的大公子頂替了。想來也是,國子監眾所周知是先皇為了在官家子弟中直接挑選有能力的子弟,培養為後背官僚而設置的。要想在此處讀書必先獲得家族舉薦,而寧知期身為庶子,背後又無母親撐腰,想去國子監隻怕是癡人說夢罷了。

但寧十九轉念一想,寧知期才華橫溢,想去國子監隻需讓寧國侯看清寧知期不知比那所謂的嫡子強多少倍,寧國侯為了家族將來的榮耀,一定會舍棄嫡子,轉而讓寧知期去國子監讀書。而眼下,太夫人壽宴就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一夜無眠,寧十九第二日將近天明時才入睡。眼下沒人侍候她,也就沒人管她,寧十九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簡單吃過中飯,因著心裏有事,心緒不寧。實在是在房裏待不住,於是便提前啟程前往觀雪樓。

走到半路上尋思著不如去找冷月探聽些關於嫡長兄的消息,於是又拐了個彎往後廚去了。冷月見寧十九這時候來找她,心知必定是為了緊要的事,於是連忙向後廚管事說了一聲,騰出一個時辰來。

兩人行至一處石桌石凳,寧十九讓冷月與自己同坐。冷月起先不肯,寧十九一再堅持冷月便鬥膽坐了下來。

得知了寧十九的來意,冷月也不含糊,將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

原來大夫人,也就是寧國侯正妻柳月芳共育有兩男一女,其中寧承遠便是寧國侯府的嫡長子。此人雖有幸能在國子監讀書,但總歸此人好吃懶做,腦滿腸肥,不是個學習的材料,若不是柳月芳一直為他籌謀,恐怕早就被寧國侯棄如敝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