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子行在路上時,寧十九才想起來昨日自己讓劉先去把孫莫問找來,後來自己回了私宅卻是沒見兩人前來。倒是自己的疏忽。
到了玄鶴樓,先到院子裏找劉先,卻是連個人影都沒有。問過丫鬟,卻說是一大早就不見人了。
寧十九無法,隻能帶了麵紗,到鋪頭上找他,卻見這人正在劉掌櫃身旁學習如何記賬呢,看來劉展櫃倒是真的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看劉先倒是一臉認真的樣子,但再看看劉掌櫃的表情,進展似乎不太順利。
寧十九走到兩人麵前道:“怎的,你們兩個進行的如何了?”
那兩人這才注意到寧十九的到來,劉掌櫃的嘴快些,先回她的話:“唉,可別提了,我這一輩子也沒教過這麼笨的學生。”
在看劉先也不惱,反倒是一臉歉意的跟著笑。於是寧十九便問他學到哪裏了。他說隻學了個七七八八,再往下學卻是怎麼都記不住了。
聽了這話,寧十九也難免驚訝,隻一個晚上外加一個上午的時間,竟然就學了個七七八八,就這樣劉掌櫃的還嫌棄他?
仿佛看透了寧十九心中所想,劉掌櫃的向她解釋說:“哼,當年我和這小子的爹一同跟隨我們的父親學習,隻一天的功夫便將那功夫學了個十乘十,從今往後算賬再也沒出過錯,這小子學了這麼久才學了八成左右,更別說還算錯過一次,蠢材!”
聽了這話寧十九當真是再也掩不住心中的好奇:“劉掌櫃的,您這麼厲害呢?當真到現在都沒出過錯?”
劉掌櫃的又忍不住得意起來,斬釘截鐵道:“老頭我從八歲開始摸算盤,算得每一筆賬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從未出過錯。我們永州劉家的名聲不能停在我手裏!”
永州劉家?寧十九一早就覺得這劉掌櫃的不像是個簡單的普通老頭,卻也沒想到他是永州劉家的人。劉家的曆史有多久了,普通人根本說不清楚,隻知道從很久很久之前他們劉家就有一個外號,叫做算盤劉。
因為他們家是以作算盤起家的,劉家裏即便是老弱婦孺都能打的一手好算盤,更是精通各種製造算盤的手藝。
可惜好景不長,大約是在一百多年前吧,劉家出了一對孿生兄弟,這對兄弟不管是製作算盤的手藝,還是打算盤記賬的功夫都是不分上下,很難說出哪個強過另一個。
但偏偏就是這樣的兩人,卻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分歧——他們兩人之中,一個認為家裏人應當靠打算盤為生,另一個卻認為應當以作算算盤為生。
按理說當時的當家人應當選嫡長子,但兩人也不知道自己出生的具體生辰,誰也不服誰,於是就各自帶了一波人分了家。打算盤的遷往永州,作算盤的遷往益州。彼此之間誰都不承認誰,更是老死不相往來。就這麼持續了一百年的時間知道今日。聽說他們兩個家族每一代都會選出家族中能力最強的家族成員,擔任當家人,這當家人隻看本領,不看出身,人人都有機會。可是永州劉家前些年卻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銷聲匿跡了。
寧十九就隻了解這些,這還是當年聽她偷偷跑出府聽茶館裏的說書人講的,聽到一半正到了高,潮,就被出來尋自己的長兄帶了回去,還被父親罰著跪了一天的祠堂。
往後楚攸寧成了太子的未婚妻,便更沒有往外跑的可能了,這件事也就成了他的一個遺憾。此時真正的劉家人就在麵前,寧十九那裏有不問明白的道理。
劉掌櫃看她好似對這件事十分好奇,於是也就告訴她了
原來這遷往永州的一波人,也就是劉掌櫃的爺爺,在途徑岷川時遇到了劫匪,正巧遇上了同樣前往永州途徑此地的衛家當時的當家人,也就是衛尉的爺爺,他不但打跑了歹人,更是一路護送劉家人到了永州。
幸而得到他的幫助,劉家人才幸免於難,當時得知衛家是做生意的,當即立下誓言,說是每當一代衛家人繼任,劉家便會派去選出一位最有天賦的人去替衛家做事,無論多少酬勞都必須誓死效忠,否則劉家家毀人亡。
衛尉的爺爺也是個真君子,當時也立誓說定然不會為難劉家人,薪酬要高於市價否則必然天打雷劈。
當時兩人立下君子之約,一時之間也傳為佳話。隻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件事已經消失在曆史的滾滾長河之中,隻由兩家人還在默默的守護著這個誓言。
寧十九聽完這個故事難免感慨萬千,原來為了一句誓言,竟然有兩個家族在一百年的時間裏默默的堅守著。反觀現在的人,尤其是這閔津城裏的人,立誓這種事仿佛成了家常便飯,但是真正能實現的卻沒有幾個。
看著那人來人往的門口,寧好似距不知道當中有幾個人曾經發自內心的立下過真心的誓言,又有幾個人一直堅守著自己的誓言。人們仿佛都成了吃人不吐骨頭的怪物,前一刻還在甜言蜜語的說著好聽的話,可是下一刻便會張牙舞爪的撲向你,將你的肉吃光,將你的骨頭嚼碎,就連最深入內裏的骨髓也要吸吮的一幹二淨才肯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