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十九不能說是想起了誰，隻能說是想起了那些動聽的誓言，當真相被揭露的那一天，她就活像那被吃幹抹淨的傻瓜，一直到最後死不瞑目的時候才敢相信，原來自己最相信的人反而將自己摧毀的這樣徹底。
她倒是驚喜於自己悔悟的這麼徹底，現在再想起從前的那些事情，心中包含的不是留戀，不是後悔，也不是對於被背叛的傷心。而是恨，沒錯，就隻有恨而已。一個傷害自己的人楚攸寧尚且可以試著原諒他，但一個利用自己最親愛的家人的人，楚攸寧即便是做鬼都不會放過他。
她心中心潮湧動，但在劉掌櫃的眼中她隻是略微走了下神。隻見她回過神來，臉上扯出一個笑臉來，驚喜到：“沒想到劉家同衛家竟然還有這樣的淵源，兩家人為了一個已經被世人淡忘的誓言默默堅守著，確實是讓人佩服。”
劉掌櫃的聽了嗬嗬一笑道：“寧掌櫃的，你這話說的隻對了一半。”
寧十九不解道：“哦？不知道對了哪半，又錯了哪半呢？”
“對的是我們兩家人信守承諾的那半。但若是說這誓言已經被世人遺忘卻是錯了。”
劉掌櫃向她解釋自己說這句話的緣故：“你看這旁人確實是不記得這兩句誓言了。但是我們兩家的人卻是都將它寫在了祖訓之中。若是有人敢違背，那便會由當家人將這人在族譜之中除去姓名，今生今世不能再進家門。”
寧十九不由讚歎——沒錯，的確不能算作世人皆忘，最起碼還有兩家人會永遠記得這兩句話，這兩句話也會在他們心頭擔上整個家族的榮譽與重量。
她轉過頭看了看已經聽的目瞪口呆的劉先，看樣子他好像並不知道有這樣的事。
劉掌櫃也看出了寧十九心中的疑惑，主動解釋道：“實不相瞞，到了衛尉父親這一代，我們家族中最有天賦的就是我的哥哥。當時衛尉父親八歲時，我的哥哥才剛剛二十歲，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按理說他應當到衛家，從小幫助衛尉的父親掌管家業，可是偏偏就是在路上，途徑硳城的時候愛上了城中的一名浣紗女。那浣紗女溫婉可人，隻是可惜雙目失明。”
他撫摸著劉先的頭發，緩緩歎了一口氣，繼續道：“那便是劉先的母親。我的哥哥為了照顧她耽擱了行程，這一耽擱便是三年。三年來渺無音信，我那時不過十九歲，家中人譴我去尋他，當我在城中見到她時，嫂子已經去世了，隻留下一個不滿周歲的孩子給哥哥撫養。”
劉掌櫃的故事很長但是卻帶著誘人的氣息，讓寧十九不忍心打斷他。
當年他也勸過自己的哥哥，讓他不要冒著被除名的危險留在那裏。可是哥哥用情至深，說要守著那座孤墳直至終老。劉璋過終究不忍心讓自己的哥哥背上罵名，於是休書一封送回家中，說是自己的哥哥在途中失足墮崖，已經屍骨無存。自己願意代替哥哥前往衛家，替衛家效力。
可能是當年的誓言真的靈驗了吧，不過三年的時間一場大火席卷了整個劉家，隻有劉掌櫃兄弟二人幸免於難。劉掌櫃心內愧疚萬分，因此立誓今生今世直至身死，也要為衛家鞠躬盡瘁，以償還兄弟倆的罪孽，死而後已。
十幾年之後，衛尉出生，劉掌櫃便又跟著衛尉做事。之後便是前些年，自己的哥哥因病去世，劉掌櫃接到消息便回到那座小城，將自己的哥哥同他最愛的人葬在了一起，自己帶著自己的侄兒來到了衛尉的玄鶴樓，也算能混口飯吃。
說完之後劉先已經是淚流滿麵了。俗話說的好，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劉先自懂事起便失去了自己的母親，與自己的父親相依為命，後來最親的人再度因病去世，雖然有劉掌櫃幫襯的，但對於當時的劉先來說，劉掌櫃隻是一個陌生人罷了。
自己的親人去世，而自己又迫於生計，被迫背井離鄉，心中的苦澀自然是難以言表。
寧十九見他淚流滿麵的樣子心中也難免動容，剛想安慰他，卻見劉掌櫃輕輕拍了拍劉先的肩膀，輕聲道：“我知道我對你嚴苛了些，但我隻是可惜哥哥的才華，他當時是最優秀的。但是我知道你不是他，你自小便愛研究些花花草草的，可能是隨了你的母親。今日我不逼你，你自己考慮清楚，自己到底想做什麼，無論你的選擇是什麼，叔叔都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