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可心進門時還是恭恭敬敬的,此時興許是見崔嬤嬤尚還未露麵,又露出她那副仿佛對什麼都不忿的嘴臉,此時見自己的兩個老對頭如此親昵,見麵就是一聲冷哼:“倒是不知道兩位姐姐何時開始如此親昵了。”
寧十九與寧卿心都知道她這性子,似乎是看什麼都不順眼,此時聽了她的話倒是也不太在意,寧卿心笑道:“可心妹妹這會子是說的哪裏的話,咱們姐妹三個雖說不是一個娘肚子裏出來的,但說到底是爹爹的骨肉,親昵些也是應當的。”
寧卿心說著這話竟然是還想過去牽寧可心的手,寧可心自然是十分不給麵子的挪開了自己的手。見寧可心如此,寧卿心自然也不生氣,隻是朝寧十九露出個十分無可奈何的眼神來。
寧十九心中冷笑,原先自己還是楚攸寧的時候,隻怪自己將人性想得太過善良,隻覺得這寧卿心十分單純,脾性也是十分溫和。此時當自己知曉了一切,心中卻隻是感歎——這寧卿心若當真是個戲子,想必此時已經是閔津城的名角兒了。
看著寧卿心無辜的表情,寧十九麵上回以一笑,轉頭對寧可心道:“可心,咱們三人原先卻是鬧的不太愉快,但說到底是一家人,一家人哪裏有隔夜仇你說不是?更何況今後我與姐姐就要嫁入別家,想來分別就在這幾日了,總不好往後見了麵都尷尬,你說是也不是?”
寧十九自己說完這些話都覺得冠冕堂皇的,但是這話說出口,寧十九有自己的考量——這長久以來,寧卿心心裏是如何怨恨自己的,不管是寧卿心本人,還是寧十九,彼此之間都是心知肚明的。
但是為什麼寧卿心表麵上還是一副姐妹情深的樣子,並不是說一直以來都把寧十九當傻子,畢竟一個可以將玄鶴樓這麼大的金鋪打理得井井有條的人,別的不說,心中自然得是有幾分城府的。別人興許還會將寧十九看成是原來的那個什麼都不懂的癡兒,但寧卿心經過這麼長久的相處,自然明白,寧十九已經不同往日了。
當然所謂的“姐妹情深”,也並不是寧卿心的示好和妥協。寧卿心一直隱忍著,一來是想打探一下寧十九的虛實,看看寧十九到底有幾分真本事;二來也算是一張遮羞的窗戶紙,隻要彼此之間還沒有撕破臉皮,那麼一切都有回旋的餘地,若是當真捅破了這層窗戶紙,那就是徹底的宣戰,再無退路可言。
至於寧十九,起先的寧十九麵對寧卿心佯裝溫順,是一種隱忍的偽裝,是她麵對敵人的蟄伏,後來她破土而出,露出鋒芒,那是讓寧卿心明白,自己再不是原來那任人宰割的羔羊,此時的自己已經有了與她一決高下的能力。
但此時此刻,彼此之間不分伯仲,一決雌雄注定是兩敗俱傷,寧十九自認若是隻有寧卿心一人,她必能能夠不戰而勝,但此時此刻寧卿心的背後有太子賀蘭燕封,她還要查知當年的真相,若是輕舉妄動,即便能要了寧卿心的命,自己重活一世又有什麼意義?
因此,方才寧十九說的話,與其說是一種退讓,倒不如說同寧卿心兩人之間的“休戰”協議,隻不過這“休戰”是表麵上的——台麵上,兩人把手言歡,但幾案下,兩人隱藏在人視線之後的雙腳,並沒有停止角逐。
相對於寧可心聽到寧十九這話時的嗤之以鼻,寧卿心麵上倒是閃過一絲隱秘的微笑,那笑容一閃而逝,寧十九卻是撲捉到了,兩人對視一眼,彼此心知肚明,寧卿心終於放開了一直抓著寧十九的手。
此時的寧可心並不知道這一切的發生,單單是聽了寧十九的方才的那番話,隻覺得十分刺耳,還想在嘲諷些什麼,崔嬤嬤卻是終於走了過來。
遠遠走來的崔嬤嬤麵帶紅光,似乎這一夜休息的十分酣暢。寧可心此次能來參加教習,柳月芳本來是不準的,但擋不住寧國侯對自己小女兒的疼愛和蘇姨娘的軟磨硬泡,終於是親口將這事告訴了自己的正妻,讓她著手安排。
柳月芳即便在這寧國侯府中再風光,終究頭頂上還是有寧國侯壓著,聽了安排心中即便再不滿意,也得聽從,隻能讓寧可心跟著學。但她這心裏隻想著以寧可心的性子,想來是受不得苦的,隻盼著她闖出什麼禍事來,將人再給關到屋子裏才好。
但蘇姨娘也不是傻子,兩人鬥了這麼多年,柳月芳能想到的法子,她心裏自然是有數的,既然是明擺著的事兒,蘇姨娘來之前定然會將其中利弊跟寧可心說清楚,雖然寧可心平時十分蠻橫無理,但始終明白自己的母親定然是不會欺騙自己,於是一切便按照蘇姨娘的吩咐,無論在別人麵前怎麼樣,在崔嬤嬤麵前她可是十分有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