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憩後外頭已是有了些朦朧，夜幕將將撒下。紅袖算著寧十九醒來的時辰吩咐小廚房準備了晚膳。
屏退一幹不想幹的人後屋子裏隻剩下了寧十九和紅袖兩人，一桌子清淡飯菜勾不起寧十九一點食欲。
“崔嬤嬤可是走了？”寧十九又問了一遍紅袖。
紅袖微愣，自小姐醒來這已是問了三回了。她心裏不安，嘴上卻老實回答道:“今兒小姐前腳回了文雀院，崔嬤嬤後腳便走了。聽說她一路匆忙，連夫人都沒能將她攔下。”
“還有呢？”崔嬤嬤離開是在寧十九的意料之中，可是她總覺得這事情有些不對勁，可偏偏說不上是哪裏奇怪。
紅袖猶疑了須臾，見寧十九似乎被煩惱所困，這才斟酌著說出了餘下的話，“隻是……府中上下皆在傳言是小姐將崔嬤嬤氣走了……小姐您萬不要氣惱。”
紅袖是不知道崔嬤嬤這事情裏的蹊蹺的，可是在這水深火熱的侯府裏，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小姐，有無數雙手想將小姐推下萬丈深淵，這事情……定然不是小姐的過錯。
寧十九恍然大悟，她便說有什麼不對勁，從她回了文雀院到現在，至少也過了一個時辰，而崔嬤嬤更是急急忙忙地離開了寧國侯府，即便柳月芳知道得再晚，依她的性格，也肯定不會這麼輕易放過自己。
先前紅袖並未提及府中流言，寧十九便也沒有往那一方麵去想，現今將前因後果聯係起來，寧十九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種種關係。
一晚上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更是不短。寧國侯府三小姐不知禮數，趕走了宮中派來的教習嬤嬤，這若是傳了出去……
“流言一出，倒真是好算計。”寧十九心裏清醒過來，輕聲哼道。
紅袖卻是不知她的話是什麼意思，隻是瞧著自家小姐在皺眉沉思須臾後臉上的陰霾終於散去，她心裏也是舒了一口氣。
寧十九一側頭便看到紅袖關懷的目光，侯府裏的水太深，太冷，有些事情隻要她一人一承受便夠了。青蓮有幸，能與自己心愛的人長相廝守，可這一方天地，卻是把紅袖困得嚴實。
“左右我一人用膳也怪冷清，你去將豆花叫來，也好陪陪我這孤家寡人。”寧十九拋開心裏對那些流言的猜測，上輩子她對不住許多人，這輩子可千萬不能再成了白眼狼。
紅袖低頭應下，她知道小姐這是有些轉開話題，可她隻是個做下人的，隻要小姐平安無事，她便不會探究不該她知曉的東西。
夜裏喝了兩杯溫酒，寧十九一夜無眠，第二日早早便起了身。紅袖瞧她略顯憔悴的模樣忍不住勸她多歇息一時半刻。
寧十九揮手坐到了妝台前，銅鏡裏容顏昳麗的女子麵上眼中有些無神，似是一夜沒能入睡似的。“來為我梳妝吧，柳月芳昨日沒來找我，怕是為了今日……一夜間那些流言傳不出侯府，可總還是該傳到了一些有心人的耳朵裏。”
於情於理，她“無禮”趕走了崔嬤嬤，柳月芳身為寧國侯府的主母，是不可能袖手旁觀的，隻是她大抵想要將自己罰得狠些，所以故意擱置了一晚，好待那些流言發酵。
紅袖不再吭聲，規規矩矩地給寧十九梳洗打扮了一番，正將一支翡翠掐絲簪子插上了發髻，外頭便來了丫鬟的喧嘩聲，“夫人命奴婢傳話，請三小姐即刻去一趟，若是耽擱了時辰，可不是你們能擔待得起的。”
原來是柳月芳院子裏的丫鬟來了，此時正和文雀院的丫鬟說著話。隻聽文雀院的丫鬟道:“此刻天還未亮，我們小姐大概還沒起身，方才紅袖姐姐進去了……”
“夫人說了，要‘即刻’前去。”料想著寧十九當真是還沒起，那丫鬟的聲音拔高了一些，不光是要麵前不識相的丫鬟聽，最好是能驚醒了房間裏的寧十九，這才好呢。
丫鬟一時語塞，沒了聲息。紅袖正惱怒於外頭那丫鬟的目中無人，想要去教訓一番時卻被寧十九攔住了。
“夫人不是急著見我嗎，怎麼能讓夫人久等？”寧十九理了理袖子，不枉她起了一個大早，崔嬤嬤的事情終究得過了柳月芳那關才算是真正解決了。
柳月芳差來的丫鬟正趾高氣揚地站在外頭，她今日一大早便被安排了這麼一件差事，心裏直覺得不憤，好在這時候寧十九還沒起，她也能多過些耀武揚威的癮。
正欲說話，麵前的廂房門被人打開來，紅袖斂袖站在一旁，而她身邊那個收拾得妥妥帖帖，不見絲毫急切的人不是寧十九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