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滿臉疲憊卻仍強打著精神的紅袖,寧十九再冷的心也得融化,再說,她並非是無情的人。隻是自己信得過的人太少,在這個侯府裏,她一直如履薄冰,隻是苦了跟著她的紅袖,不僅處處受人鉗製,還勞心著一整個文雀院的事情。
寧十九拿起十來張紙,每一張紙上就有一個丫鬟的回憶,她對紅袖道:“我知道了,你先去睡吧,明日不必早起。”
紅袖嘴唇張合,話到了嘴邊又變成了一句“是。”
走到門口,紅袖終於忍不住,對寧十九道:“小姐也該早些休息,不要累壞了身子。”
紅袖心裏清楚,從崔嬤嬤來到侯府,小姐就沒有清閑過,先是有崔嬤嬤故意找茬,後來崔嬤嬤被趕走了,可夫人那邊又興師問罪,來來回回,與那些人勾心鬥角,便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寧十九抬頭,露出一個誠摯的微笑,“我會的。”她的仇還未報,楚家的冤還未申,她是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將身體拖垮的。
紅袖點點頭,輕輕合上了門,屋子裏又隻剩下了寧十九一人。粗略看了手裏頭的紙,那些丫鬟們說的話千篇一律,隻有少數一些細節有所不同。說得最多的,便是寧可心院子裏的丫鬟們來過,又莫名其妙地將文雀院裏的丫鬟都叫了過去,可又沒有什麼特別的大事要交代。
寧十九一張一張看過去,眼下最可疑的便是寧可心的丫鬟,來便來了,即使是寧十九不在,要讓文雀院的丫鬟傳個話,也不必將人都叫過去。
隻是單憑這些,是立不住腳的。突然,寧十九的眼神頓了頓,她看著紙上墨跡,忽然露出一個森冷的笑容。
夜裏隻睡了一兩個時辰,文雀院裏的丫鬟們早晨起來時皆是一副沒睡醒的模樣,一邊在心裏埋怨寧十九磋磨人,一邊又暗暗祈禱能得到那一百兩賞錢的是自己。
一幹丫鬟惴惴不安,時不時往寧十九的屋裏張望,做事情也心不在焉,然而又不敢靠近去打探,一時間好比螞蟻撓心,萬分難耐。
“阿桃姐,你那會兒向紅袖姐說了什麼?看你那神神秘秘的模樣,好似知道些我們不知道的東西似的。”一個丫鬟用手肘碰了碰身邊的丫鬟,眼神裏有些不懷好意。
被稱作“阿桃”的丫鬟縮了縮身子,往四周看了看,叫沒人注意到她們時才鬆了一口氣,她看著身邊的人,小聲說著:“也沒什麼,我們昨天都是在一塊兒的,我知道的事情大家不都知道嗎?”
小荷撇了撇嘴,沒問出什麼話來,嘴上便沒有給麵子,“不說就不說,給你幾分臉麵,就當自己真能看到什麼妖魔鬼怪了?”
說完便身子一扭,去了另一邊。阿桃握緊了袖子下的拳頭,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如果自己沒有看錯,那,那個人應該是……
不管外頭的丫鬟們如何爭鬥,寧十九這一覺睡得倒是踏實,睜眼時天就大亮了,因為睡得晚,早晨那些丫鬟們便很有眼力見得沒來喚她,也讓寧十九清淨許多。
寧十九剛一起身,房門便被人輕輕推開,紅袖正端了一盆水進來,像是掐著點算準了寧十九何時起身一般。
收拾妥當後,寧十九在自己屋裏用了早膳,看著時間不早,便帶著紅袖出門。至於文雀院裏那些丫鬟們落在她身上的熾熱的眼神,則被她完全忽視了。
寧十九出門的消息傳到了柳月芳耳朵裏,她眼皮一掀,“哦?昨晚文雀院不是醜時才沒了人聲嗎?今兒又這麼晚才出門,隻怕是昨晚急著尋出賊人,憂思成疾呢。”她扭過頭,笑著問蘇姨娘,“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蘇姨娘臉上帶著笑,今日柳月芳老早就讓人請她過來,難道就是為了告訴她寧十九出門了?她便是出門了,又與她……
神情忽然一滯,蘇姨娘皮笑肉不笑,“夫人說什麼便是什麼吧,妾身愚鈍,聽不明白這其中的奧秘。”
柳月芳冷哼,她進侯府二十年有餘,和蘇姨娘也鬥了十多年,蘇姨娘有多少斤兩她清楚得很。這時候嘴上說不明白,其實心裏跟明鏡似的透徹。
“若是不懂最好,若是懂了,你該知道做事要幹淨利落才好。”柳月芳話含深意,看著蘇姨娘慢慢沉下去的臉色心裏頗為得意。
寧十九今日出來是為了重新置辦嫁衣的料子,也就沒有往其他地方去,而是徑直往京城裏幾個有名的布莊而去。
“大小姐,這可是我們店裏最好的一塊料子了,您瞧瞧這成色,瞧瞧這做工,可都是一等一的!”
寧十九剛一踏進布莊,就聽到一個諂媚奉承的聲音,可真正吸引她的不是說話的人,而是站在他身邊的女子。
“十九見過姐姐,不知姐姐來這布莊是為了……”
寧十九上前去規規矩矩給寧卿心行了一個禮,目光落到寧卿心手裏的不料上,佯裝驚訝道:“姐姐原來是來選嫁衣料子的嗎?可姐姐與太子殿下的婚期不是……”
寧十九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見寧卿心的臉色陡然轉黑,訥訥解釋道:“姐姐莫氣,妹妹一時驚訝,口不擇言了些。”
寧卿心丟下手裏的布料,旁邊有丫鬟盛上手帕給她,拿著手帕擦了手,寧卿心全然沒注意到布莊掌櫃尷尬的神情,“姐姐怎會與妹妹置氣?這地兒的布料的確是好看,可與姐姐無緣,相信妹妹定會在這裏找到自己心儀的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