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郊外,月光從樹葉的縫隙中撒下來,涼風裏野草裙裾微揚,蔓延著起舞。
抬手掃去墳前的落葉,一個高大的影子籠罩住了孤零零的墳墓。
“攸寧,我來看你了。”
來人的語氣清冷,有著說不出的蒼涼。
空氣裏忽然彌漫了酒香,原來已是一碗酒擺在了墳前,“從前聽你說邊關苦寒,你喜歡喝酒驅寒,我便每每帶著酒來看你……”
賀蘭燕容撫摸著墓碑上的三個字,不知怎麼就就想起了寧十九,那個在楚攸寧墳前哭得傷心欲絕的人。
如果她和楚家有關,那麼……她到底有著什麼樣的身份呢?自己和寧十九的婚期就要到了,也不知她到底是一隻貌似溫和的犬,還是一頭藏著利爪的狼。
“主子,淩將軍傳回了密信。”
暗衛垂首站在一旁,自覺得不去看那個在墳前毫無防備的男人。
“淩越?”賀蘭燕容眼睛裏的迷茫在暗衛說話那一刻便不複存在,他抬手將墳前的酒傾灑在地上,轉而起身,便又是那陰晴不定,手段狠辣的九皇子了。
暗衛沒有說話,雙手承上了一隻小竹筒。
賀蘭燕容沒看一眼,拈了小竹筒便離開了林子。
楚家雖亡,可楚家的勢力卻還沒有徹底被清除,想要為楚家翻案,非得利用楚家舊部不可。
月色薄涼,照不出行人相思。
“去雍州查一個人。”
“是,主子。”
文雀院裏,一幹丫鬟皆杵在院子裏,一時半會兒還好,可眼下她們已經等了兩個時辰。
“三小姐她到底要做什麼……”丫鬟們按捺不住了,小聲嘀咕著。
“還不是因為嫁衣被剪了?”
“啊?那……那我們不是要受罰?”
“怕什麼,又不是我們剪的……”
嘀嘀咕咕的聲音一開始還需得仔細聽才聽得到,可是沒一會兒,便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擠進門縫,鑽進了寧十九的耳朵裏。
紅袖手裏捧著一遝白紙,看著寧十九親自在案邊磨墨,心裏十分疑惑,“小姐是要做什麼?”
隨手拿了帕子擦拭微涼的指尖,寧十九直起身子,隨口問道:“我回來多久了?”
“小姐回文雀院已經兩個時辰了。”紅袖如時回答,“夜已深,小姐還是早點歇息吧。”
寧十九輕笑一聲,目光落到雕花門上,莫名說道:“今晚是不消睡的——她們也站了兩個時辰了?”
“是,從小姐回來便一直站在外頭。”
寧十九聽著從外麵隱隱約約傳進來的聲音,平日裏一個個斂聲屏氣,生怕一不小心觸了眉頭,可是她一不在她們麵前便都露出了真麵目,什麼“傻子”“廢物”“癩蛤蟆”之類的詞眼全出來了。
紅袖也聽到了外頭的議論聲,她心裏憤懣,小姐哪裏是她們能議論的?何況她們根本就不了解小姐,如此閑言碎語,也不怕咬著了舌頭!
寧十九走到窗前,望著外頭的明月,已是夜半三更,月上中天了。
“今日下午誰也沒來?”寧十九忽然問道。
紅袖見寧十九回來之後終於說到了正事上,連忙回答道:“奴婢已經問過,下午隻有四小姐院子裏的丫鬟來過,說是四小姐想向小姐您請罪,其餘便再沒有人來了。”
寧十九麵上嗤笑,重活一世,她處處小心謹慎,唯恐稍有差池便會萬劫不複,眼看著再過不久就可以脫離寧國侯府,可誰想他們一點也不願放過她。今日毀了她的嫁衣,若叫宮裏知道了,她定然是十死無生。
可是她何曾有過活路?
院子裏有十來個丫鬟,這時候更深露重,涼風嗖嗖得往衣裳裏鑽,已經有好些個丫鬟受不住,和交好的姐妹緊湊在一起。
屋子裏的燭火突然搖曳了一下,逆光中一個纖瘦的人影從屋裏走了出來,緊跟著的人手裏端了一個木盤,上麵盛放著文房四寶。
一見寧十九出來,十來個丫鬟趕忙站好了身子,可是眼睛裏透露出的神情卻是極其的不滿。
寧十九環視一周,率先開口道:“今日我文雀院裏出了一件大事,隻是出事時我恰好出了府,所以想要知曉當時的事情也隻有請教諸位了。”
先前寧十九去柳月芳院子裏的時候,紅袖就已經問過了這些丫鬟,更何況寧十九現在都把話說到了這份上,在場的丫鬟們哪裏還有不明白的道理呢?
當下就有膽大心細的丫鬟表明了立場,“小姐若想知道什麼事,奴婢們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