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小姐,奴婢們必不隱瞞。”
迎合聲立馬響了起來,能在寧國侯府裏做事,可見她們其實都不是傻子,如今又被這麼晾了兩個時辰,一心裏隻想著回屋子去睡覺,哪裏還敢有隱瞞的心思。
寧十九神態自若,嘴角微微勾起,她早就料到了,讓她們先站兩個時辰,無非是磨掉她們的反抗,這時候她們疲憊不堪,定然沒有和她耍心思的精力。
“其實也不是什麼重要的,就是文雀院裏進了一個窮凶極惡之賊,毀了我一件衣裳,衣裳事小,可若是那賊人日後再來,要取我性命,可就不得不防了。”
寧十九沒有直言是嫁衣被毀,這件事情她知道自己瞞不住,可也沒必要節外生枝。至於柳月芳,為了寧國侯府的麵子,她也不會在明麵上往外傳,隻要她抓緊時間再趕製一件嫁衣出來,即便日後提及,也不會傷到她的根本。
目光掃過一幹丫鬟,寧十九揮手讓紅袖上前,又開口說道:“你們告訴紅袖的事情我已經知道,我相信文雀院裏沒有瞎子,隻要進來的不是妖魔鬼怪,總會有現行的時候。現在,你們可以好好想想下午到底有誰來過,誰先想起了,就可以先回房休息,另外還有一百兩銀的賞錢。”
可以去休息還是其次,丫鬟們在聽到還能有賞錢時皆是精神一振,因困倦而模模糊糊的腦子也在瞬間清醒。她們這些來做下人的,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多少銀子,自己的月銀大多也是給了家裏補貼,可眼下就有明晃晃的銀子衝自己招手,她們哪裏還有什麼睡意?
丫鬟們一個個神采奕奕地盯著寧十九,生怕方才落到自己耳朵裏的隻是幻聽。
寧十九滿意於丫鬟們的反應,更知道唯有利益才能真正掌握人心。在短短須臾的靜默後,她緩緩開口,“不過,這份賞錢隻有一人能得,而且,若是你們信口雌黃,隻想蒙騙錢財的話……你們的賣身契還都在府上,我相信,來侯府裏做丫鬟的,定然都不是傻子。”
話落,丫鬟們還是沒有一人出聲,可是雖然知道自己也許得不到賞錢,但至少有一份希望不是嗎?
可當真是打了蒙騙心思的丫鬟們不敢再看寧十九的眼神,她們差點就被利益衝昏了頭腦,寧國侯府裏再不受寵愛的小姐也終究是小姐,隻要人家願意,動一動手指頭都能將她們碾碎。
是以,寧十九一番話也算是讓一幹丫鬟警醒起來。
將丫鬟們的神情盡收眼底的寧十九心知時機已經成熟,便不再多說,“你們中間若是有誰想起來了,便告訴紅袖,她會一一記錄——不管你們說的是真是假,白紙黑字,我自認得。”
眼下已經是夜裏子時,原本應該是沉眠入夢的時候,可寧國侯府的文雀院裏,卻燈火通明,時不時還會傳出一些輕輕的說話聲,驚不醒院外蟲兒美夢。
院子裏丫鬟們冥思苦想,將自己白日裏的記憶仔細剖析。屋子裏的寧十九卻看著早已經被自己收起來的嫁衣碎片出神。
上輩子嫁給賀蘭燕封,她滿懷著憧憬與期待,她尚且記得那時候她挑燈穿針引線的情景,本不擅長女紅,卻耐著性子一針一線把女兒心思縫進了殷紅如血的嫁衣。
——上輩子的嫁衣,當真是用血染的。
可笑此生她還是要嫁入皇家,若是有的選,她寧願是嫁給市井白衣,清貧苦寒,可遠離爭權奪利。隻是終究是她幻想著罷了,為人兩世,一世錯看歹人,一世身不由己。
人在孤獨的時候就喜歡胡思亂想,寧十九也不例外。她想起了前世,以為自己還是會像以前一樣怒不可遏,恨不得將那兩人剝皮抽筋,喝血食肉。可是她突然發覺自己平靜得不像話,這種反常不是因為不恨了,而是因為在她的世界裏,那兩個人終究會成為死人——既是死人,又何必因此氣壞了自己?
隻是她還不知道要如何去麵對賀蘭燕容,她對不起許多人,楚家逝者已逝,她彌補不了什麼。可賀蘭燕容還活著,若是可以……她願意用自己的一切去償還,去彌補,即便是他想要登上皇位,成為天下之主,自己,也絕不再舍棄他。
“小姐,可還醒著?”
敲門聲陡然響起,緊接著就是紅袖的聲音。
寧十九驀地睜眼,有些頭疼,在迷茫了須臾之後,猛然發現自己竟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進來吧。”寧十九望了一眼窗外,還是深夜。
紅袖推門而入,把手裏的紙都放在了寧十九麵前,她的眼睛裏已經透出了一些疲憊,“小姐,現在已過醜時,她們都已回房休息,這是她們各自說的,請小姐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