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今日怎麼會有雅興來濘悠院走一趟?”執白子落,寧十九隨口問道。
棋盤上黑白子各占了半壁江山,大有兩軍對峙之意。而賀蘭燕容不慌不忙擱下一顆黑子,瞬間破了劍拔弩張的氣氛。
“寧國侯府上蘇氏自裁而亡,她將一切事情都攬到了自己身上。寧可心在報國寺,毫發無損。”
執子的手頓了頓,寧十九眼中化開了一些猶疑:“這是最好的辦法,舍棄一個蘇姨娘,保住一個四小姐。不過以寧可心的性子,她絕不會善罷甘休。”
“那你想要如何決斷?”賀蘭燕容下意識問道。
寧十九微怔,賀蘭燕容今日突然來濘悠院找她,已經讓她有些意外,如今又提及寧國侯府的事……難道他從前在意過這些?
沒等到寧十九的回答,賀蘭燕容語氣裏帶上了一絲急切,也不管寧十九會否接受:“我會派人去報國寺處理了寧可心,你大可放心。”
寧十九卻是猛然開口:“殿下這是何意?寧可心身份不比尋常人,若是貿然出手,隻怕會適得其反。”
賀蘭燕容沉默下來,他這個辦法雖然有風險,但卻是最利落的,如果不及時處理寧可心,隻怕夜長夢多。
棋盤上沒有繼續落子,寧十九已然覺得今日的賀蘭燕容有種種奇怪的地方,一個驚異的猜想慢慢在她腦海裏成型,可是沒多久她便否認了那個想法。自重生以來,自己就和賀蘭燕容沒有什麼過多的交集,就連成婚也是在流言蜚語下順水推舟的事情。若果賀蘭燕容在這樣的情況下都能查出她的真實身份,那麼她實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麵對他了。
良久,賀蘭燕容輕呼了一口氣,看著寧十九那張全然陌生的臉,“你若是有什麼計劃盡管去做,餘下的,我自會為你善後。”
寧十九驀地抬起頭,卻不經意間撞進了他的眼裏,已經物是人非,山長水闊,然而種種往事忽然像菟絲花一般纏繞上了心頭。賀蘭燕容狀若隨手擱下了棋子,而後起身道:“放手去做便好,不要再心生悲憫。”
在寧十九愣神間,賀蘭燕容已經走到了門口,早早等候在那裏的悅琴和阿桃趕忙迎了上去,堆著笑臉噓寒問暖。
賀蘭燕容倒是冷靜,並沒有對投懷送抱的兩個人有什麼特殊待遇,他神色自若地離開了。
阿桃咬了咬牙,一跺腳再次追了上去,嘴上笑著說是要送他出院子。後頭的悅琴見了,隻恨自己不能當機立斷,白白讓阿桃那個小賤人得了便宜。
屋子裏的寧十九卻還在回味賀蘭燕容那句話,他今日實在是太不對勁了,可是他到底是察覺到了她的身份,還是……僅僅是出於他們在同一條船上?
豆花見阿桃和悅琴一前一後追著送賀蘭燕容,眼珠子一轉便進了屋。寧十九還在那裏沉思,豆花便輕手輕腳走過去,正想嚇一嚇她,沒料寧十九突然抬頭,倒把豆花嚇得不輕。
“都多大的人了還像個小孩子似的?”寧十九橫了一眼豆花,眼神裏卻是無奈多一些。
豆花撓撓頭,為自己喊冤:“我這不是看姐姐你呆愣愣的嗎?”
往外頭一瞧,賀蘭燕容已經沒影子了。寧十九便吩咐紅袖關了門,“蘇姨娘雖然已死,但她肯定放心不下寧可心,所以必然會讓心腹去報國寺。我和豆花去截住那些人,你便告訴外麵那些人說我身子不爽利,不許任何人進來。”
紅袖麵露擔憂:“若是蘇姨娘留了後手,尋幾個高手去報國寺,那豈不是很危險?”
“並非如此。”寧十九搖頭,臉上帶著自信的笑容,“說到底,蘇姨娘也隻是一個深宅婦人罷了,她雖然在侯府裏有些權勢,但肯定接觸不到外麵那些高手。何況還有豆花在,我們不會有事。”
紅袖還想說什麼,可是轉念一想或許真的是自己想多了,於是點點頭應了下來。
寧十九同豆花都換了輕便的衣裳,兩個人從九皇子府後門出去,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前往報國寺的山路上,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匆匆忙忙踩過落葉,往山上而去。
她一身尋常打扮,粗布麻衣,頭上帶著布巾,懷中抱著一個包裹,也是用麻布包著。她目光警惕得打量著周圍,這時候偶爾有香客上山,其中不乏有達官顯貴,也有平頭百姓。
涼風習習,吹得零散的樹葉搖曳生姿,寧十九和豆花一路尾隨,終於在夕陽西下時追上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