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艘不能不讓人注意的船。塔一般高高的船艄上,飄揚著一麵血色旗幟,陽光下顯得特別耀目。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卻是旗杆頂端懸掛著的一串頭顱,估計有百來個以上,那些頭顱早已被海風吹幹,而且被海水和雨水衝洗得相當幹淨,簡直就像是一種雕塑品。然而誰都能夠看得出來,那是死人的頭顱。是的,這是一艘吃人生番似的、用它獵逐到的敵人的骸骨來打扮它自已的海盜船。
這艘海盜船正飛空掠海地破浪航行,被激起的層層海濤帶著銀白的浪花掠過船舷,然後在艇尾彙合成洶湧的波濤,留下一條閃光的水帶,水帶擴大到遠處海麵上,泛起萬頃波光。
海盜船顯然是衝著前方不遠處的海岸航行而去,至於那海岸,竟然詭異地站滿了人群,大堤上人山人海,大家昂首東望,等著,盼著,歡呼著,隱約可以聽得見一兩句穿雲裂帛般的叫嚷聲:“霓裳神手來了!霓裳神手來了!”
不出片刻,海盜船上的一切就清晰起來了,與尋常肮髒又邋遢的海盜船不同,這艘船相當潔淨:甲板洗得纖塵不染,銅欄杆擦得像雪那樣明亮。鐵甲艇頭,刺破碧波,那優雅的樣子簡直像是一隻迎風展翅的天鵝,平穩地在水麵上滑行。掌舵手的麵容也清晰了起來,亂發與虯髯蓋住了大半張臉,看上去頗有些可怕。而且站在舵手身邊的幾個魁梧大漢,沒有一個不是長得窮凶極惡的。但是,人群卻反而更加激動了:“殘耳!是殘耳!神舵手殘耳!”
殘耳沒有絲毫反應,他身邊的幾名大漢倒是與有榮焉,不停地擺出剽悍的造型,鼓動著岸上歡聲雷動。
不一會兒,海盜船靠岸。甲板上又多了幾個人,其中兩個長得粉雕玉琢,居然是一對雙胞胎。頓時,人群簡直瘋狂了起來,你推我擠,有幾個撐不住力,陡然翻落海中。
正在熙熙攘攘之間,一個白衣男子從眾人頭頂一掠而過,華麗麗降落在甲板之上,他手中玩弄著一把紙扇,長長的黑發掠過他清俊無雙的麵龐,一時之間,所有的吵嚷聲突然消失,每個人都為他的風華絕代而目瞪口呆,甚至不約而同地屏住了呼吸,唯恐聲音稍微一大驚走了這天上才有的人物!
“爹!”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孩兒投入男人的懷裏。男人眉開眼笑地扔掉紙扇,一把摟住女娃,笑容妖魅,傾倒眾生。有人終於忍不住,翻著白眼暈了過去。男人湊上臉用力親了兩下:“靈靈寶貝,爹想死你了。”
“花非花,我才是靈靈的爹!”甲板上牽著男孩子小手的男人沉眉怒目,如果不是他右側那名女子警告的眼神,隻怕此刻他已經迫不及待地衝上前去,釀起一場凶殺慘案了。
“哈倫,有些現實我覺得你還是麵對比較好。”花非花嬉皮笑臉地麵向鐵青了臉的哈倫,“難道你不覺得父女相認圖非常感人麼?”
哈倫的臉上明顯露出痛苦之色,好像被一把看不見的匕首狠狠地紮了一下。是的,花非花刺中他的軟肋了,他的確……該死的……還沒有和喬結婚。所以,在孩子的問題上,他才一點說話的權利都沒有,喬雙雙認定是什麼就是什麼。比如此刻,喬雙雙非要讓他的一雙子女放著現成的親爹不認,卻去認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品質惡劣的家夥不可,他也隻能幹瞪眼徒然咽幾口憤怒的口水。
他極其冷酷地盯著花非花,周身的骨骼都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但是偏偏就是無法徹底澎湃地爆發一下。因為——
“如果花非花受到傷害的話,我隻好負起照顧他的責任!”喬雙雙如是說。
哈倫幽怨地斜睨了喬雙雙一眼,硬生生把怒氣又吞了回去。
“牧牧寶貝,你怎麼不過來親親爹啊?”花非花唯恐氣不死哈倫,向哈倫身邊的男孩招了招手。男孩給予哈倫一個同情的眼神,撲入了花非花的懷抱:“爹!”
“哎!”花非花左手抱著女孩,右手圈住男孩,幸福得一臉春暖花開,他炫耀地衝著哈倫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雙雙,你不過來團聚一下麼?”
“花非花!”哈倫勃然大怒,右手使勁拽住喬雙雙的柔荑,“你別得寸進尺!”
但是,很遺憾的,喬雙雙掙脫了他的挾製,飄然走向花非花,四個人擁抱一團。岸上的人群頓時唏噓不已,好一幅感人肺腑的家人團聚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