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秦臻一個人留在那琅琊山中的小木屋中,此刻卻有些想笑,笑他自己。本來他是答應了浮屠莊的施夫人不可看那紙中內容的,但他卻看了。然而這紙卻又不是人們口中所說的那張紙,這張紙分明就是這歐陽先生自己寫的而已。所以也就無所謂的承諾了,因此他此刻臉上浮出了微笑。人生幾何,風霜苦難本來就足夠的多,何不多想些開心的事,忘卻些煩惱?
而正像他自己所說一樣,天底下的人根本就沒有幾個相信這不真實的真實,就像很多人寧願相信別人的謊話而不相信真話一樣。
當下離開琅琊山,來到不遠的一座小城中。小城不同小鎮,因為小城再怎麼小卻是一個城。
這座小城也離他們剛才所在的那座小鎮沒有多少的路,這小城的名字是徵嬅,很難寫的兩個字。但城雖小,但卻十分熱鬧,人來人往,接踵磨拳。秦臻並沒有回浮屠莊告訴施夫人這紅崖天書一事,整個事並沒有停息,那麼必定就還有爭鬥,有爭鬥就有死傷。
走到了一家客店,秦臻丟下一錠銀子在櫃台上,對那掌櫃道:“來間客房。”
那掌櫃已看銀子卻搖了搖頭道:“對不起,客官,我們小店已經滿了。”
“不會這麼巧吧,我可走了東南北三條街的客店都說滿了,今天是什麼節日,來了這麼多的客人?”
“客官,你難道就忘了就快要到端午了,所以來來往往歸家的人很多。有很多的遠客,都是往家裏麵趕的,客店中歇腳的客人自然就多了。”
“那麼沒有找到客店的人怎麼辦?”
“客官可以到鳳仙來去喝茶或是到千杯少去喝酒,這兩個茶店和酒店晝夜也不打烊的。”
“那麼可不可以在你這吃一頓飯再走?”
“實在不巧,有幾位客官將剩下的那三個空桌訂了,說不定等會就到。而現在似乎沒有了空桌,我也不是不想賺你的錢,隻是,哎,沒有辦法。”
一個人如果連錢都花不出去豈不是很痛苦,而且這一連串的巧合實在讓秦臻有些吃驚,人多其實也並不是一件好事,雖然熱鬧。
不過人多的時候總能找到一兩個朋友,或是結識一兩個朋友。正當秦臻走到客店門口的時候,突然背後有一個人叫住了他。“秦大俠,請留步!”
秦臻回頭一看,卻是一個虯髯大漢,隻見他腰間插著一隻大斧,然而他卻似沒有感到那大斧重量似的,就像是他身上帶的一個玉佩一樣,那大斧起碼有七八十斤。
“連你都知道秦某的名字?”秦臻此刻折扇微搖笑道。
“秦大俠濟南一行,轟動天下,雖隔數年,但怎麼也叫人不能忘記。我就是佩服秦大俠那種真正的大仁大義,可是這麼多年都無緣得見,我林昌實在是遺憾的很。”
“你肯定是認錯人了,在下並不是秦臻。”
“林某雖然眼拙,也是一個大字不識的粗漢子,但還是認得你的。”
“我們以前見過麵?”
“沒有。”林昌搖搖頭,“我們從來就沒有見過麵。”
“那你是怎樣認出我便是秦臻的?”
“天下無二的那非常綠的‘綠意’,還有那一身素衣,不是秦臻還是哪個?”
“看來秦某在人們心中就是一件白衣加上一把玉簫而已。”
“秦大俠千萬不要那樣子說,我說不來話,也不知道怎樣形容你,我現在隻想能和秦大俠喝上兩杯,不知秦大俠肯不肯賞臉。”
“我是很想坐下來喝兩杯,不過不是這裏,而是那千杯少的酒樓了。”
“為何不就在這裏,而要跑到那麼遠的地方去?”
“這裏沒有空著的桌子了,而且聽掌櫃說這剩下的三張桌子已被人訂了。”
林昌嗬嗬一笑道:“這三張桌子卻是小弟定的,我準備和我的那幾個兄弟們好好聚一聚。”
說著林昌便向掌櫃叫道:“劉老二,快去上些好菜,拿最好的酒出來。”
“看來你跟這個掌櫃很熟。”秦臻笑道。
“常常到這裏來就認得了,秦大俠請。”
秦臻座到一張空桌旁,林昌也跟著坐下,隻聽秦臻道:“我聽你的口音好像是本地人。”
林昌大笑道:“秦大俠說的一點都沒有錯,我就是安徽人。”
“雖然秦大俠這個稱呼叫起來好聽,但聽久了也有些不習慣,你還是叫我的名字好。”
“我早有心想交秦大俠這個朋友,如果不嫌棄的話,我就認秦大俠為大哥怎樣?”
秦臻看著這個大漢,年紀似乎已近三十多,卻要比自己看起來要年長一些,因笑道:“如果你我要結為兄弟的話,我卻應該叫你大哥。”
“秦大俠說笑了,我雖看起來比較大,但我年紀的確比秦大俠小,所以秦大哥,來,小弟先敬你一杯再說。”說著端起那小酒杯一飲而下,臉上漾著天真的笑容。
“既然你都叫我做大哥了,那我這個大哥便也敬你一杯。”說著也一飲而下,兩人就像失散多年的故友一樣,你一杯我一杯大笑著,卻未說任何的話,這便是友情,一個真正的朋友,認識起來的時候卻比去得到一個情人的歡心來的簡單的多。
太陽西斜,已近黃昏,從客店外此刻歸來的有些客人,還有幾個漢子,此刻都坐在了另外兩張桌子上,這些都是林昌的兄弟,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漸漸地來了有十個人之多。而在秦臻印象中留下影響最深的便是一個農人打扮卻談吐不俗的中年人這個人叫蘇肇興,還有一個便是一個侏儒的少婦,卻竟然是座中一個十分英俊且是一個富家少爺的夫人,這個少婦叫沉香蘭,那個富家男人叫沈翔,座中的一個賣豬肉的漢子的沉默也讓秦臻記住了他,田葉,還有一個便是那經久卻未到的柳遇春。
“柳遇春怎麼今天沒有來?”這句話在座的已有很多人問,而且問了不下數次。
“他每年都很準時,生怕比人慢了,往往是在大哥前踏到門的時候後腳就跟上了。”
“他呀,最近可能在忙著科考,也許不能來了。”
“秋試不是在秋天麼,怎麼這個時候就抽不出身了?”
“我這次做生意也在京城呆了好幾天,有幾次去看他,都發覺他在喝悶酒,問他的原因總是遮遮掩掩,不曉得他到底怎麼了。”
“哎呀,我記起來了,前天有個京城的朋友回來對我說柳遇春今年不能幫我收稻子了,好像這次我們大家相聚的小會也到不了,似乎說的是要去……杭州幹什麼事,可能一時間回不來。”
“這柳遇春的確應該知會我們大夥一聲的,這樣一點音信都沒得,實在叫人擔心啊。”
“好了,大家今天晚上一定要盡興,況秦大哥在這裏,我們應該好好招待才是。”說這句話的便是林昌。
這在座的除了秦臻自己便有十二人,不過秦臻到後來記得的人很少除了那有很深印象的人,然而這些人背後卻有著他們自己的故事。
到了第二天的早上,眾人便散了去。秦臻也與林昌道別道:“現下我還有些事,隻好我們兄弟改日再見了。”
“秦大哥有事小弟自然也不多留,小弟正好也有事要離開。”
“難道是為了柳遇春的事?”
“是啊,這個柳遇春說要道杭州去辦事,卻不給我這個大哥說一聲,而且昨晚也沒有來,這麼多年以來,我們十幾個都從來沒有人缺席過。”
“那就希望你此行能找到柳遇春,然後平平安安地一起回家。”
“大哥要做的事小弟我想肯定是充滿危險的事情,也希望大哥小心一點才好。”
說著二人一起走出了這座小城,然後就分於官道上,一個向西去一個向南。
在這個林昌的身上發生了一件很驚心的事,此事卻要從秦臻的夫人黃鶯說起。
自那日秦臻離家出走後,黃鶯和胡月都離開了山莊去尋她們的丈夫,胡月後來做了一夢後便看得透徹了,自此浪跡天涯有了“桃花劍客”的稱號,此事前已提及。
黃鶯離開山莊後,走遍了山山水水,對於黃鶯來說這是一段艱辛的路途,一個柔弱的女性,是需要多大的勇氣才有這遍天涯尋夫的舉措。況黃鶯自幼就是養在閨閣中,像溫室裏的花朵,隻因秦臻才變得茁壯,這茁壯卻是在風風雨雨中走來的。
這一日,是端午佳節,杭州西湖畔顯得很熱鬧,賽龍舟、上城隍廟進香都成了一道獨特的景,人們喜笑顏開,歡度佳節。整個世界在一陣歡聲笑語中顯得特別的美,而在黃鶯心底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兩年了,就快兩年,她卻找不到一點秦臻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