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滿隻覺得頭腦裏轟的一下,好象要炸開來似的。他從床上起來,說:“春花你怎麼來了?”春花說:“我懷孕了,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眼看就要“出圍”了。你是我老公,我不來找你我找誰去?”又說:“劉滿,你往家裏寫信也從不提我,難不成外麵有了狐狸精?”看著轉身有意無意的看了肖瑤琴一眼。
肖瑤琴說:“人給你帶到了,你們兩口子慢慢聊,我還有事先走了。”說著出門而去,到門口時卻又轉身看了劉滿一眼。劉滿分明從她眼裏看到憤怒,屈辱和絕望。想不到,人的臉上一瞬間能集中這麼多表情。這表情凝固在他的腦海裏,他想他永遠也忘不了。
春花站在那裏,又問:“劉滿你怎麼啦,要當爸爸了你不高興嗎?”劉滿條件反射般的說:“高興,高興,我怎麼會不高興呢。”春花在床上坐下,喘了口氣說:“我也想好了,這次來就是要你個態度,你要是不要我們娘倆,我也帶了安眠藥來了。你要是要做那陳世美,我們娘倆就死在這裏算了。”說著真的從身上掏出一瓶藥來,放上桌上。
劉滿一看,那瓶藥上寫著“笨巴比妥”字樣,趕緊一把搶過放進口袋裏,說:“春花你現在怎麼變成這樣?這都是誰教你的?”春花說:“你就說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從來不給我寫信,你到底要不要我們娘倆了。”劉滿趕緊說:“要,怎麼會不要了。春花,你替我們老劉家開枝散葉,我劉滿高興都來不及,怎麼會不要呢。”
春花又說:“那你看到我怎麼一點都不熱情,好象看到我也不高興。”劉滿忙抱住她說:“我這是太高興,糊塗了。春花,你看這廠裏條件這麼差,我們都是住集體宿舍,你來了很不方便。我是沒賺到什麼錢,覺得很對不起你,所以想等混出個人樣來,再去接你。難不成,我們和工友們住一屋?”
春花說:“你沒賺到什麼錢我不怪你,可現在也不能亂花錢,這生孩子做月子可是很花錢的事。”劉滿說;“你知道不要亂花錢就不該來,這一來一回的除了花錢不說,萬一動了胎氣可怎麼辦。”春花哼了一聲說:“誰叫你不給我給信,我看了信封的地址,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兒。現在倒怪起我來了,怎麼你還有理了?”
劉滿連說:“你有理,你有理。春花你聽我說,我不是那陳世美,你也比秦香蓮漂亮了不知多少倍。你坐這兒我們好好聊會兒天,我再帶你去附近旅店住下,我一有空就帶你到處走走看看。等我從老板那借支點錢,你好好玩幾天然後回去,好不好?”春花想了想說:“嗯,那就這樣吧。”
好說歹說,劉滿終於把春花安頓好。從旅店回來的路上,劉滿一屁股在路邊坐下。他忽然想笑,又想哭。他雙手抓住自己的頭發,把頭埋在膝蓋上。他狠自己心太軟,本來到省城來是要躲開那煩心的過往。臨走時,就不該多留那麼幾天。現在春花肚子大了,不認也不行,也怪自己意誌薄弱,怎麼當時就沒忍住呢?唉,說到底男人就是管不了這兩腿間的騷泡。現在說什麼都是廢話,萬一春花尋死覓活,那可是兩條命啊。
過了幾天,春花走了。暑假也到了,肖瑤琴也走了。那天肖瑤琴走的時候把工資結清,扛著行李走出廠門時,劉滿跟在後麵張口想說話,肖瑤琴回頭盯他一眼,他便不作聲歎了口氣,垂頭喪氣的回廠去了。
廠裏安靜下來,宿舍裏卻氣氛有些活躍。由於白天活少,晚上帥哥就睡不著,他就象話癆發作,纏著劉滿和大帥瞎扯。大帥心事重重,劉滿也愛搭不理,但隻得陪他有一搭沒一搭的閑侃。
他們從國內聊到國外,帥哥有些興奮,開口總說我們中國如何如何強大,聽到劉滿實在有些煩燥,便說:“比咱們強大的國家多了去,人家可也都不是吃素的。”帥哥驚訝的說:“超帥,你不愛國。”劉滿說:“愛國是天生的,每個人都愛,何必強調?我們就是想賣國也不可能,咱們算幹嘛地。”見帥哥被噎住,劉滿又說:“每個人愛國的方式不一樣,你覺得說中國強大是愛國,我覺得反思是愛國,別人也有他們的方式愛國。咱們不能認為自己愛國,就站在道德製高點,就可以藐視別人。”帥哥說:“超帥,你真怪。你說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劉滿說:“睡吧,咱們都是愛國青年,行了吧。”
帥哥雖然覺得他更愛國,但見劉滿和大帥哈欠連天,便隻好作罷。劉滿心想:“越是小人物,越是喜歡談國家大事,好象談了國家大事,就有一股熱血上湧,好象自己就和國家綁在了一起,就可以暫時忘記自己的卑微。
夜深了,卻有人急劇敲門。帥哥剛一開門,門外就擁進一班人。有穿警服也有便衣,一進來就凶神惡煞的把他們拉下床去,勒令他們蹲在牆角,有個聯防隊員喝道:“你們把身份證和暫住證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