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建軍坐到辦公桌前,泡一杯茶,展開今天的報紙,關注國家大事,三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握著鉛筆在紙上亂畫。
桌上的電話響了,蕭建軍清咳一聲,“您好,哪位?”他特意壓低了聲線。
蕭建華打來的,她家裏買了新冰箱,老冰箱還能使,賣舊家電值不了幾個錢,想把老冰箱托運到狗尾巴村,讓哥哥接著用,現在在農村,冰箱還是個奢侈品,除了賣豬肉的,平常人家根本舍不得買冰箱。
蕭建軍記下長途客車到站的時間,司機姓名,車牌號。
“媽身體還好嗎?”蕭建華問。
“身子骨硬朗得很。”蕭建軍回道。
“二寶放暑假了吧?讓媽帶她來城裏玩幾天。”蕭建華說,上次二寶來城裏還是四年前。
“現在農忙哪有時間,你跟妹夫帶王森回老家住幾天,現在農村修了路,蓋了瓦房,變化可大。”蕭建軍邀請道。
“王森小升初才考了165分,暑假要抓緊時間上補習班——”一談到兒子,蕭建華的話匣子就打開了。
二寶拎了早餐去田裏給奶奶送早餐,蕭老太頭上戴一草帽,脖子上掛一毛巾,彎著腰可勁兒地拔秧草,家裏出了兩個上班族,所有的農活全部落在了蕭老太的肩上。
蕭建華提過幾次,讓老娘去城裏養老,蕭老太無論如何也舍不下自家的地,舍不得兒子,舍不得孫子,豔豔還是個厲害角色,沒少給氣蕭老太受。
二寶蹲在田埂上,扯一根青草放到嘴裏嚼,蕭老太招呼她下地幫忙,趁著日頭沒上來。
二寶蹲著不動窩,以前分家的時候挺好,她跟奶奶總共就一畝地,自己管自己不僅有糧食吃,多的餘糧還能拿去賣,現在合起來,一下就變成了七畝地,那兩口子從來不知道搭把手,出力不討好!
蕭老太叫不動二寶,氣得罵罵咧咧,罵她是草狗。
二寶立刻反唇相譏,說蕭老太是狗腿子,漢奸,皇協軍,就知道在她麵前耍橫,在豔豔麵前連個屁都不敢放。
蕭老太氣得擼胳膊,要衝上來揍二寶這個草狗,二寶當然不能等著挨揍,她撒腿就跑。
一口氣從田頭跑回了自家的小院,院子裏晾著五顏六色的衣服,一半以上都是豔豔的,二寶對著豔豔的連衣裙啐了一口痰。
二寶記恨豔豔是因為一輛鳳凰牌女式自行車,那車是蕭姑姑從城裏買了托運過來的,送給她做十歲的生日禮物,車身是綠色的,非常好看,她一天還沒騎過呢,就被豔豔霸占了去,眼看著她即將去鎮裏上中學,豔豔就送給她一輛除了鈴鐺不響,其他各處都響的老破自行車!
那破車蹬起來要老命,還老愛掉鏈子,想著二寶就恨得牙癢癢。
有了後媽,親爸就會變成後爸,親奶也會變成後奶,二寶現在越來越討厭奶奶,活該她腰疼腿疼,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二寶,茅坑滿了。”三寶晃著兩個細胳膊走進小院,奶聲奶氣地使喚道。
二寶板著臉去屋後,用糞勺子舀了肥料,灑進周圍的菜園子裏,“二寶,二寶,挑大糞!”三寶拍著小手歡快地叫著。
二寶咬著牙不搭理他,她真後悔,當初要是跟大寶一起走就好了,哪怕是喝西北風也比現在強。
傍晚的時候,二狗子幫著蕭建軍把冰箱從車站運了回來,豔豔用抹布仔仔細細將冰箱擦得錚光瓦亮的,通上電,裏麵的燈亮了。
“奧——有冰箱了,可以吃雪糕囉!”三寶高興得直蹦躂。
二寶靠在門框上遙望著綠色的小冰箱,這小冰箱她在姑姑家的時候見過,對於七歲那年寒假在大院度過的一個星期,在她記憶中已經有些模糊了,隱約記得一個缺門牙的小女孩,還有小女孩的叔叔,他給她喝咖啡,給她買肯德基,帶她去少年宮的錄像廳,現在回想起來,隻記得他非常高,頭發很黑,皮膚很白,至於五官她已經毫無印象,當時好像並沒有去留意他長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