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王妃又如何,看她有沒有這樣的好命。
縱然這般想著,但是顧衣敬完茶後,少不得奚落了她一番:“四妹妹,這欽天監選的良辰吉日是好的,可惜這天公不作美呢……”
外麵陰沉沉的天氣,讓顧南月心中舒坦多了。
顧衣哪裏不知道顧南月故意在膈應她,隻淡淡的笑了笑,對於她的挑釁是全然不屑的樣子,讓顧南月恨的簡直將手中的帕子都絞碎了,欲還說些什麼,卻被臨氏按壓住了。
看著顧南月失態的模樣,顧衣心中冷笑。
從顧家到宮城,喜樂喧天,沿途大紅錦緞鋪道,一路上是李離麾下的軍隊守護,紅綃華幔,翠羽寶蓋,簇擁著旒金六鳳大紅鸞轎,逶迤如長龍。
縱然天氣寒冷,但是皇家娶親這般大的排場,引來無數的百姓在官道兩邊爭相觀望著。
此情此景,何其的熟悉。
去年李離回到長安,也是這樣的天氣。灰蒙蒙的天氣,官道兩邊占滿了百姓,隻為一睹離王的風采。
昔日的故人再次重逢,那時看見他的時候,似乎原本陰沉沉的天都明亮了許多。縱然過了這麼久,顧衣依舊沒有忘記那時初見的場景。
天際一縷陽光照在他銀白色的盔甲上,俊美的恍若天神。
人生無常,縱然活過一世,誰也不能預測到今後又會有著怎樣的際遇。一如她,怎麼也不會想到,有一日她會與李離的命運緊緊相連在一起,糾纏不清。
鸞轎從太華門進,過宣華門、坤德門再到鳳凰台。
前世的顧衣對這裏並不陌生,元樂帝和李宸煜都十分信任她,但凡是有什麼重大的典禮都是由她親自來操辦。
未曾想過,這一世會以這樣的身份,這樣的姿態,經過此處。
從進宮城之後,那些送嫁的侍衛都換成了宮人們。依照大祁迎娶王妃最高的禮數,六百名宮人,一路灑下金燦燦的合歡花瓣漫天飛揚。
金色的花瓣,簌簌而落的雪花,兩種顏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迷離的美麗。
顧衣踏在那柔軟的紅毯上,陰沉沉的天氣,皇宮內院更是壓抑的很,兩端用以八角琉璃宮燈照明,上麵拖著紅色的宮紗,在風中搖曳,侍立的宮人們的臉都在這風雪中凍的麻木了。
是多少年前也是這般下雪的天氣,陰沉沉的,簌簌而落的雪花之下看不清所有人的臉。
晦暗的天色到肅穆的大軍,處處都透露出一種不祥的氣息。
她親手將那杯致命的毒酒喂給他,他的臉上依舊是帶著笑容,沒有憤怒、沒有懊悔,是那樣的平靜的接受死亡……
無論時隔多少年,每當想起那一幕,她依舊覺得肝膽俱裂……慘白的雪,殷紅的血,整個世界交織成了兩種顏色!
那時的她,沒有想過他那樣聰明的一個人為何選擇那樣一條死局——明知李宸煜在李明淵等人的挑撥之下對他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卻還是交出了手中的兵權,甘願的被軟禁在鄴山的行宮中。
明明,那個人有門客三千,手握重兵,隻要他想反四方將士一呼百應,可是卻還是守著這大祁的江山,守著李宸煜,喝那那杯曾是他最親的人,賜給他的一杯毒酒。
所有的疑惑,似乎都已經找到了答案,他所做的這一切不是為了別的,是因為——他是那個人的兒子!
重活這一世,她竟似是為了解開當年那個謎底而活!
鄴山行宮,他毫不猶豫的喝下那杯毒酒;他看著她的模樣,那般的繾綣溫柔,眺望的遠方,似乎是不是有她的身影?
一葉障目,其實很多時候已經接近到了事實的真相,但是卻依舊是不敢相信。人都是這樣,喜歡做著自欺欺人的謊言。
沿著鳳凰台的九十九層白玉階梯而上,簌簌而落的雪花,遮蓋住了整個巍峨宮城的模樣。
一層厚厚的蓋巾下麵,顧衣看不清整個世界的模樣,似乎都已經模糊了,入目的,是刺目的猩紅色。
上到最後一層石階的時候,恰好不知從何處吹來了一陣風,掀起了她的蓋巾。
不過是驚鴻一瞥,第一眼看見的便就是他的模樣。
再也不是那一襲肅穆的黑色,著紅色喜服,更襯的他長身玉立,麵若冠玉,身上少了平日裏的肅殺之意。
這時的李離,再也不是記憶中那黑白剪影的顏色,眉眼鮮紅,便就在她的身旁。
隻要過了今天,他便就是她的夫君,將與她榮辱一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