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長不過執念(1 / 3)

第一章 長不過執念

他是她最深的執念,他想尋找親人,她便陪著他天涯海角地尋找;她是他最深的牽掛,走遍萬水千山,他都會把她牢牢地記掛在心上。

許多年前,景漠宇才二十二歲,而景安言隻有十七歲。他是她最深的執念,他想尋找親人,她便陪著他天涯海角地尋找;她是他最深的牽掛,走遍萬水千山,他都會把她牢牢地記掛在心上。

八月的海南,正午過後仍是烈日灼灼。在層層熱浪中,一艘快艇破浪駛來,靠岸停穩,開船的人喊了一聲:“到了,你們要找的地方就是這裏。”

景漠宇幹淨利落地跳下快艇,轉身將雙手伸向剛脫掉救生衣的景安言,扶著她下船。他的動作輕緩平穩,嘴裏還小聲地提醒著:“慢一點,小心石頭。”

“嗯。”依托著強健有力的手臂支撐,她平穩地落地,用手心遮住刺眼的陽光,舉目四望。這是一座不知名的小漁村,依山傍海,獨守寧靜,碧藍的海麵上擠滿了停靠的漁船,三三兩兩的漁民聚在陰涼的棚子裏打著牌、聊著天,笑聲不斷。海岸上,一排排灰暗低矮的房子錯落有致地依山而建,炊煙嫋嫋。

“這裏和你記憶中的一樣嗎?”景安言走到景漠宇的身邊問。

他又仔細看了一遍周圍的景物,每一處都看得仔仔細細,毫無遺漏,才開口:“有點像,但又不完全一樣。我記憶中的山上長滿了綠樹,岸邊也沒有這些漁船,房子也不是這麼多。”

“也許是這裏發生變化了,畢竟你的記憶是十九年前的。”

景漠宇點點頭,撐開遮陽傘,遞到她的手中:“這裏的陽光太烈,容易曬傷皮膚。”

她笑著握住傘柄,凝望著景漠宇落在沙灘上的影子漸漸走遠,遮陽傘遮去了陽光的熱烈,卻遮不住她心頭的熱烈,她笑著對自己說:“這個男人,我要定了!”

遲遲不見她跟上來,景漠宇回頭問:“言言,怎麼了?”

“沒什麼。”她快步追上去,與他並肩而行,“王警官說往東走一百米,有一個小巷,黃大娘的家在小巷的盡頭。”她指著前方一排房子說,“應該是往那邊走。”

“嗯。”他加快了腳步,往她手指的方向走去。

伴隨著慎重的腳步聲,他的目光流連過一家一戶的門窗和圍牆。看著陌生的景物,他努力去回憶,想在記憶中搜尋出哪怕一點點相似的畫麵,然而,在他的記憶中除了一幅青山綠水的畫麵,一無所有。而那幅畫麵究竟是現實還是夢境,他早已分不清了。

在烏黑的老巷子裏繞了幾圈,他們終於根據“寶貝回家”網站上的信息,找到了黃大娘的家。那是一棟年久失修的舊屋,屋簷的瓦少了幾片,門上的鎖也生了一層厚厚的鐵鏽。擺滿各種回收廢品的屋子裏,一個白發蒼蒼的女人坐在椅子上,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語。

網站上的資料明明寫著她今年四十六歲,可她那張頹然蒼老的臉仿佛已是六十四歲的模樣。

景漠宇沉默地看著女人,幾次欲言又止,最終將脖子上的十字架取下來,放在手心裏,送到女人的麵前。他盡量放低聲音,試探著問:“您記得這個嗎?”

女人呆滯的目光掃過十字架,毫無停留地移開,又繼續自言自語。景漠宇沒再多問什麼,在桌上放下一遝錢,便安靜地離開。

景安言想要跟著他離開,忽然看見斑駁掉漆的木桌上放著一排相框,上麵都是一個三歲男孩的照片,每一張都笑得天真純潔。她走近些,細看照片上的男孩兒,他很漂亮,圓臉、大眼睛、薄唇,乍看一眼,還真有些像景漠宇小時候的樣子,但是仔細對比又覺得不同,他年幼時的膚色要更白一些,鼻梁也更挺直。

看來,這黃大娘確實不是他要找的人。

帶著沉甸甸的失望,他們乘著快艇離開漁村。一路上,景安言不住地歎氣,一臉惆悵,而景漠宇的表情卻平靜無波。他向來如此,無論內心泛起怎樣的波瀾,表情都是這般清冷。

“哥——”

她想勸他,後麵的話還沒來得及出口,他已猜到她要說什麼,於是先開了口:“我沒事,你不用安慰我。在來之前,我就已經知道她不是我媽媽。”

“你已經知道了?那你為什麼要來?”

“想來看看她,也希望——”頓了頓,他說,“遇見奇跡。”

奇跡,當人發現自己的力量太過渺小時,總期待著奇跡發生。然而,奇跡之所以被稱為奇跡,就是因為它不會發生。

景安言望著遠方,對著即將沉沒的夕陽默默地許願:“我希望奇跡真的會發生,希望他能找到他的親生父母。”

海風夾著鹹澀的腥氣迎麵吹來,打在她的臉上,冰涼的觸感讓她想起一個雨天。那天,她堅持要陪景漠宇去北方找親人,她的父親景昊天忽然問她:“言言,假如有一天,他真的找到了親生父母,回到親生父母身邊,你會不會難過?”

當時她沒有回答父親的這個問題,但此刻想起,她不禁偷偷加了一個願望:“我希望他能和我永遠在一起,永不分離!”

快艇停在了海口的一個港口時,天色已晚,他們在海邊簡單吃了些東西,便去了預訂的酒店休息。月明星稀的夜晚,景漠宇坐在沙發上讀《政治經濟學及賦稅原理》,景安言枕著他的腿凝望著他低垂的眉眼,他的眉眼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一樣無可挑剔,眼波清澈得如同被雨水洗過的碧湖,好看極了。

對她心存非分之想多年的齊霖同學總說她犯花癡,才會喜歡上景漠宇這種除了長得帥,沒有其他優點的男人。她承認,她最初愛上景漠宇,的確是見色起意,但她對他的感情絕不隻是這樣。

當你害怕黑夜的寂靜,一個男人坐在你床邊給你講灰姑娘和王子相遇、相愛、相守的愛情故事,把自己講到無聊得哈欠連天,卻不肯走,蕩漾在眼角眉梢的溫柔,勝過碧水映皎月的清冽,更勝輕煙繞落霞的優雅……

當你青春期萌動,跟老爸一言不合,叛逆地離家出走,迷失在陌生的街道上,一個男人在晚霞即將消失的一刻,跑向你,被風吹亂的發絲流動著墨玉的光澤,額頭上的汗滴閃動著晶瑩的光……

當你為了高考廢寢忘食,餓得前胸貼後背,打電話找一個男人訴苦。半小時後,那個男人用保溫箱裝了滿滿一大盤邢記的醬骨頭出現在你的麵前,用手指寵溺地揉亂你的發……

當有人向你舉起槍,一個男人毫不猶豫地擋在你的麵前,偉岸的脊背像是可以為你撐起一片天地。轉瞬間,子彈穿透他的胸膛,血流如注,他卻還在安慰你:“別怕,我沒事,不會死的……”

如果你還沒愛上這個男人,那你肯定沒長心。景安言自認長了心,還是一顆火熱滾燙的心,所以,她死心塌地愛上了他。

“為什麼這麼看著我?”不知何時,景漠宇的目光已經從《政治經濟學及賦稅原理》移到她的臉上,對上她的視線。

她禁不住臉一紅,坐起來,避開他探索的目光說:“哥,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問吧。”

“你有女朋友嗎?”

沒有想到景安言會問這個問題,他愣了愣,重新審視一番她的樣子,才恍然發覺她已不再是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及腰的長發被蕾絲發帶鬆鬆地綰著,露出小巧的瓜子臉、細長的眉峰、挺直的鼻梁,一顰一笑,眼波流轉,已是青春期少女的甜美模樣。

原來,不知不覺中,他的小公主竟然長大了,已經可以談“愛情”的話題了。

見他不答,她的表情立刻變得緊張,不安地問:“哥,你有女朋友了,是不是?”

“沒有。”

“你騙人!你都二十二歲了,很多男人到了你這個年紀都結婚了,你怎麼可能沒有女朋友?”

“真的沒有。”他認真地解釋,“我為了提前畢業,沒日沒夜地學習,根本沒有時間考慮感情問題。”

“哦?這麼說,你也沒有喜歡的人?”

“沒有。”他目光微動,反問,“你怎麼突然問這個?該不會,你有喜歡的人了?”

她偷偷地瞄一眼他的臉,臉更紅了,扯著衣擺小聲問:“哥,如果我喜歡上一個男人,很喜歡的那種,可他好像不喜歡我,我該怎麼辦?”

他很認真地思索了一番,才鄭重地回答她:“很簡單,用盡一切方法得到他,讓他愛上你。”

“你怎麼跟爸爸說的一樣啊!”她撓頭,有些事說得簡單,做起來太難了,“如果我能做的都做了,他還是不喜歡我呢?”

“那你告訴我他是誰,我會讓他永遠沒有機會愛上別的女人。”

“為什麼?”

“我不想看見你傷心。”

她笑了,眼角眉梢都含有甜蜜的笑意:“好呀,大丈夫一言九鼎,到時候我告訴你他是誰,你一定不要讓他有機會愛上別的女人!”

“好!”他很自然地把她摟在懷裏,捏捏她泛著紅的小臉,“不如你現在就告訴我他是誰,我抓緊時間幫你把他弄到手,免得夜長夢多。”

就是你呀!這句話到了嘴邊,她終沒有勇氣說出口,一番百轉千回的心思後,她附在他的耳邊,小聲地說:“有一天,我一定會告訴你的。”

他沒再追問,看看手表,提醒她:“已經十一點了,你該睡覺了。”

“好!”安言以最快的速度衝進洗手間,飛速地洗了澡,換了件睡衣,爬回床上。其實,她知道景漠宇預訂了兩間雙床房,可她故意裝作不知道,打算賴在他的房裏不走。

“這是我的房間。”他含笑看著她,語氣中毫無厭煩,滿滿的都是寵溺。

她便仗著這份寵溺,雙眼緊閉,裝作睡得很沉。她這點小伎倆怎麼可能瞞得過心如明鏡的景漠宇,但他沒有揭穿,起身走進衛生間,拿著吹風機走出來,坐在她的床邊,輕輕撩起一縷濕透的長發,放在手心裏。

吹風機的轟鳴聲在耳邊響起,暖意融融的風吹著她的頭發,她笑著睜開眼睛,翻身趴在他的腿上,頭枕著他的雙膝。黑色的薄紗睡裙被吹風機的暖風吹得輕顫,溫柔的指尖輕輕地撩動著暖風中飛揚的長發,房間裏彌漫著清幽的暖香……

她感受到他發自心底的疼愛、寵愛、溺愛,那麼自然又那麼深刻,她堅信他也在愛著她,就像她愛他一樣刻骨銘心,他們之間隻差一句表白,一句“我愛你,你也愛我,對嗎”。

那麼,就等他畢業回國吧,等他們可以朝夕相對的時候,她就對他表白。她偷偷幻想著他被表白的表情,一定很有趣,她有點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了!

一個月後,景安言正式成為T大的學生。九月的校園,四處彌漫著桂花香,濃烈、熱情,就像年輕男女的身體裏分泌的荷爾蒙。景安言一天上了四節課,全身的能量都被腦細胞消耗殆盡。捂著空蕩蕩的肚子,她向和室友們提議去學校附近的火鍋店改善一下夥食,該提議被全票通過。四個女生歡歡樂樂地去火鍋店,在公寓門前時,愛八卦的室友李韻驚叫一聲,指著不遠處一輛特別敗家的豪車,激動得花枝亂顫:“這不是雜誌上的那款車嗎?實物比照片還漂亮,顏色太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