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順著她的指尖看去,皆歎為觀止。
就在眾人目光最集中的時刻,車後門被司機拉開,一個男人從車上走下來。迎著光,景安言看不清他的臉,隻是模糊地掃了一眼,便認出了他是誰。她立刻飛奔過去,在人潮湧動的午餐高峰時段,無比熱情地擁抱住自己想得肝腸寸斷的男人:“什麼時候回國的?可想死我啦!”
室友們見此火辣的場景,全部過來圍觀。她厚顏無恥地給她們介紹:“給你們介紹下,這是我未來的老公。”
大家頓時被她誤導,眨著眼幻想著灰姑娘般的愛情童話。景漠宇自然不會被誤導,扯下她糾纏著他的手臂,及時阻止她散布緋聞:“我是她哥哥。”
“你別不好意思嘛。”她笑著朝他眨眨眼,“她們都是我的姐妹,不用跟她們保密的。”
景漠宇看出大局已定,不做無謂的掙紮:“好吧,既然都是你的姐妹,今晚就找個好地方,請你們吃頓好的。言言,你想吃什麼?”
“肉!”
這個提議也被全票通過。
在景安言百般“調戲”帥哥的過程中,姐妹們飽餐了一頓,很自覺地先回學校,不打擾她和景漠宇的二人世界。臨走時,自詡愛情專家的蘇洛同學對她擠擠眼睛,湊在她的耳邊小聲說:“經本愛情專家鑒定,這個男人值得托付終身!”
她對專家的鑒定結果非常滿意,豎著大拇指說:“不愧是專家!”
李韻也擠過來:“親愛的,晚上不用給你留門了吧?”
她也想不留,悄悄瞄瞄景漠宇淡然移開的視線,哀怨地說:“你還是給我留吧。”
與室友們揮手告別後,景安言迅速地拉著景漠宇辦正事,當然,她的正事就是逛街、要禮物、要寵愛。逛完街,她原本打算跟著他去他住的酒店小坐一會兒,接著小談一番,再接著就可以“小睡”了。結果,一晚上軟磨硬泡纏了他好久,最後,她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被他送回了寢室。
“你這次回國能待多久?”回程的路上,她為了拖延時間,盡量放慢腳步,多找些話題聊天。
“我不走了。”仰頭望望天空上的繁星,他似有若無地歎了口氣,“最近國家非常重視環保,對工業廢料的排放管控非常嚴格,紅土山被勒令停工整改。爸爸希望我能回來幫他。”
“真的?那太好了!”驚喜過後,她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你的研究生課程都修完了?”
“還差十幾個學分,以後有機會再繼續修吧。”
“那怎麼行!”她立刻拿出手機,“我給爸爸打電話,讓他找別人幫忙。”
景漠宇搶下她的手機,搖頭說:“言言,爸爸若不是迫於無奈,也不會要我這個時候回國。”
“可是——”
“前不久,秦叔把女兒安排進了公司。她連續簽了三筆大訂單,公司的股東對她刮目相看。爸爸擔心我明年畢業再進公司,總經理的位置會坐不穩,才會這麼著急地叫我回來。”
細細思量一番,她懂了父親的苦心。
景天公司是她的父親景昊天與另外三個朋友一起創立的,以開采貴金屬礦產資源為主。景昊天的股份最多,兼任公司的董事長和總經理。如今他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太好,早有把總經理的位置傳給景漠宇的心思,但是,景漠宇在公司無功勞、無業績,又是身世不明的養子,難以服眾。現如今,礦山開采出了問題,如果他把這件事處理好,便可以名正言順地接手景天公司了。
“或許爸爸是對的,可你的學業——”她想了想,突然靈光一閃,“這樣吧,你先進公司把總經理的位置占了,等我畢業之後再去公司頂替你一陣子,讓你去美國把學分修完。”
“好!”景漠宇笑了,不是笑她天真,而是被她天真背後的全心維護惹笑了,“好妹妹,算我沒白疼你!”
“那是當然,所以,你以後要加倍地疼我!”
“好!”
不知不覺,兩人已走到宿舍樓下,景安言拖拖拉拉很久,才被景漠宇勸到大門前。臨別時,他用指節輕輕地敲了敲她的頭:“回去跟你的室友們說清楚,別弄得好像我們有奸情似的。”
“我們沒有奸情嗎?”她在他的臉上飛速地親了一口,仰著滿足的笑臉,“這還不算奸情?”
他抹抹臉上的口水,故意板著臉教訓她:“都這麼大了,還胡鬧。”
“我沒胡鬧!”她看著他,腦子一熱,勇氣突然滿格,她收起笑意,認真地對他說,“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喜歡的男人是誰嗎?現在,我告訴你——我喜歡的人是你!”
話說出來,景安言的腦子冷靜了,勇氣也渙散了。她借著校園昏黃的路燈,故作鎮靜地看著他,手已經緊張地糾結在一起,手心被汗水浸透。她像是一個犯人,等待最後的審判。分明隻等了短短的幾秒鍾,於她,卻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景漠宇在幾秒鍾的怔忡後,說:“言言,這個玩笑不好笑。”
“你看我像在開玩笑嗎?”
他迎上她真切的目光,漸漸收起了唇邊的笑意,緩緩地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審判結果終於來了:“我是你哥哥。”
“我們沒有血緣關係。”
“在我心裏,你始終是我的妹妹。”這是景漠宇給她的回答,那麼果斷、那麼堅決,可她比他還果斷,比他還堅決。
“在我心裏,你就是我未來的丈夫,改變不了!”
不給他再拒絕的機會,她轉頭跑進宿舍樓,留下他愣愣地站在原地,許久,他搖搖頭,再搖搖頭,才離開。
那天之後,景漠宇一如既往地寵愛景安言,對她百依百順——除了讓她做他的女朋友。
她每一次信誓旦旦地對他表白:“我喜歡你,我要做你女朋友!不然,你做我男朋友也行!”
他總是笑得不屑一顧:“傻丫頭。”
他說她年幼無知,才會把兄妹之情錯當成男女之愛,並且試圖對她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打消她對他一往情深的癡念。她卻堅定地以為可以改變他的想法,偏執地想去證明她對他的愛很深,很深。
從十七歲到十八歲,整整一年時間裏,她很努力很努力地靠近他,想盡一切辦法地證明自己對他的愛,即使結果不盡如人意,她也堅定不移。
比如,三百六十五天裏,她每晚都給他發短信說:“我想你!”他回複的永遠都是一個字:“嗯。”
再比如,她用一年打工賺的所有錢給他買了一雙鞋,在他生日那天送給他,他表情嚴肅地警告她:“以後不許再去打工,好好學習才是你的正經事。”
還有,她堅持每天織圍巾,帶著情意一針一線地織著。在第一場雪落下時,她將圍巾輕輕地圍在他的脖子上,他說:“這條圍巾不太適合我。”
這一年中,她向他走了九十九步,期待著他能向她靠近一步。然而,她走了九十九步,他退了九十九步。
景安言不是沒想過放棄,但愛情哪裏是那麼容易就放棄的東西?輾轉反側,幾經徘徊,她最終還是決定繼續走下去,她從來不是那種半途而廢的女人!
而就在此時,有個消息傳來:她的親爹給景漠宇安排了一樁婚事,女方家裏資產雄厚,是商業聯姻的上佳之選,女方本人也是本地出了名的名媛。
“哥!”
午夜時分,景安言直接衝進景漠宇的臥室。她是連夜從學校趕回來的,為了那個消息。
景漠宇剛洗完澡,隻在腰上鬆鬆地圍著一條浴巾。景安言顧不上此情此景的尷尬,此時也絕不是矜持的好時機——有時候,你一矜持,有些重要的人和東西就會從此消失。
景安言的聲音有些發顫:“哥……你,你愛邱媛媛嗎?”
“邱媛媛?”景漠宇麵上有幾分不解。
“就是爸爸讓你娶的那個女人……”
“哦。”景漠宇拿了件睡衣,披上,沒了下文。
景安言又急又氣:“你寧願娶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也不願意娶我?你,你——”
景漠宇倒是鎮定,慢悠悠地用自己的杯子倒了杯水,遞給她:“喝杯水,慢慢說。”
接過水杯一飲而盡,她心情平複了一些,語氣也軟下來:“你要是娶一個你真心喜歡的女人,我無話可說,也會心甘情願地叫她一聲嫂子……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是一個你不認識的女人?”
“因為,除了你,是誰都無所謂。”
她愣住了:“什麼叫‘除了我,是誰都無所謂’?”
“你是我妹妹,我也隻有你一個妹妹,我不會娶你。”
一聽他又拿兄妹關係說事,她又有些急了,不僅額頭上滲出汗,眼眶裏也起了水霧:“我才不是你妹妹,我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那我這十幾年,都是白疼你了?”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心裏又急又氣,還委屈,這下眼淚終於控製不住,一顆顆從她的臉頰滑落,落在他的心尖。
景漠宇自認是個凡事都能狠得下心、做得到決絕的人,唯獨對從小守護的景安言,無論如何也狠不下心,絕不了情。他無可奈何地將她拉到他的身邊,用紙巾擦去她臉上的淚水:“言言,我不娶你,是因為我心疼你。你這麼可愛,值得一個男人全心全意地愛你、寵你。而我,每天有太多事情要做,連吃飯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哪有心情和你談情說愛、如膠似漆?我給不了你想要的生活,更給不了你想要的愛情。”
看出他是真的心疼了,她眨眨眼,多擠出點悲情的眼淚讓他更心疼:“和你結婚就是我想要的生活。你不用跟我談情說愛、如膠似漆,你隻要把我娶了就行!”
“言言,別傻了。你才十八歲,正是好好談一場戀愛的時候,其實齊霖是個不錯的男人,他對你……”
“你別再把我推給別人了!除了你,我誰都不會嫁,我也不會讓你娶別的女人!”
“……”
景漠宇隻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沒再多說什麼。
他從不對這個寶貝妹妹提起景天公司的事情,她自然不了解他在景天公司的處境。
一年前,他進入公司,快速建立了一套完備的廢水處理係統,通過了政府的考核驗收,紅土山重新開工。但他並沒有名正言順地成為總經理,股東們丟給他一個更大的考驗——讓他在兩年之內,為景天公司打造出一個從貴金屬礦產資源開采、冶煉,到貴金屬製品生產的完整產業鏈。
這個產業鏈需要龐大的資金支持,景天公司沒有足夠的資金,於是,景昊天想到了商業聯姻。
景漠宇沒有拒絕,因為這的確是最方便快捷的解決方式,而且……還能讓景安言對他徹底死心。
她當然不知道他的心思,一心隻想著阻止他娶一個完全不愛的女人。思索了一晚上,她終於想到了阻止他結婚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