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這個名字,蘇洛立刻捂臉:“別提了,太鬱悶了!”
景安言無聲地朝正在看電視劇的李韻瞟去詢問的眼神,以嘴型問:“什麼情況?!”
李韻毫不避諱地笑出聲來:“咱們洛洛可有出息了,今天約了鄭哥哥出去,跟人家表白。”
某專家立刻糾正李韻的不當言辭:“我才不是去跟他表白,我是去問他,這三年裏,他幹嗎有事沒事給我發信息騷擾我,每次回家,都要約我小聚,是不是喜歡上我了?”
“他怎麼說?”這也是景安言一直以來的困惑。
蘇洛還沒來得及說話,李韻搶著八卦道:“咱們洛洛計劃得可周密了,她約了鄭哥哥喝酒談心,準備在半醉之時,對鄭哥哥酒後吐真言。”
她滿心讚同地點頭。男人和女人喝酒談心,即便沒有火花也可能擦出火花,不愧是愛情專家的作風。
“可惜呀,他們喝酒談心了兩個小時,一打啤酒見了底,咱們家洛洛一點醉意都沒有,鄭哥哥醉得人事不知嘍!”
“不是吧!這男人什麼酒量啊!”
蘇洛鬱悶地歎了又歎:“不是他酒量差。唉!是我沒選好時機。我給他打電話時他正和朋友喝酒呢。他聽說我一個人在酒吧喝酒,以為我有心事,特意跑來安慰我。他本就喝了不少,一打啤酒他又搶著喝了八九瓶,不醉才怪呢。”
景安言也憋不住笑了出來:“鄭哥哥這麼心疼你,你還鬱悶什麼?”
蘇洛欲哭無淚地扯著她的袖子:“問題是……我問他為什麼經常發信息騷擾我,他回答我——因為和我聊天很有趣,每次他覺得心煩意亂,和我聊一會兒就不煩了。你們說,他這是什麼意思啊?”
這個意思,還真是……很有意思。
作為愛情弱智,景安言經過一番冥思苦想,還是沒搞懂,最後決定不要誤導某專家,誠實地回答:“連你這個愛情專家都不明白什麼意思,我們哪能領會小鄭哥哥的用心呀!專家,你還是用你的專業素養,好好剖析一下吧。”
“唉!”“專家”一聲長歎,“其實我知道,他的意思就是不喜歡我,如果他喜歡,就不會隻有心煩意亂時才想起我。”
“說得有道理。”李韻讚同地點頭,在接收到景安言警告的目光後,急忙捂住嘴。然而,已經太遲了,受到傷害的蘇洛一頭栽倒在枕頭上,一臉痛不欲生。
“洛洛,愛情是要爭取的,你看我當年追我……景漠宇,追得多艱難,現在不是也夫妻恩愛了嗎!”景安言正安慰被愛情搞得暈頭轉向的“愛情專家”,與她“夫妻恩愛”的老公又打來電話。考慮到某人正在為感情問題困惑,她捂著手機走到走廊才接通。
“言言——”他的聲音似乎從嘈雜的環境中傳來,有些模糊。
“嗯,找我有事嗎?”剛剛下飛機的時候,她已經發了安全到達的短信給他,他也回複了。
“沒什麼事。”
“……該不是想我了吧?”
電話那邊靜默了一下,傳來他微微幹澀的聲音:“我想告訴你,你如果想打電話給我,隨時都可以打……不管我在做什麼,你都不會打擾到我。”
走廊裏人來人往,景安言站在那裏不知傻笑了多久,直到嘴角笑得抽筋,臉頰笑得酸疼,她才回過神來,拍了拍微酸的臉頰,說:“哦,我知道了。”
仲夏的午夜,月色如流水般傾瀉,一片寂靜的夜色被淺淺的鼾聲打亂。她和蘇洛擠在她窄小的單人床上,聊著彼此的心事。
“為什麼突然跟鄭哥哥表白?”她問蘇洛。
蘇洛說,她不想再這樣曖昧下去了,女人美好的時光就那麼幾年,她不想耗在預知不到結果的單相思裏。
景安言又問:“如果他從未愛過你,隻把你當成朋友,你會怎麼做?”
蘇洛回答得毫不猶豫:“當然是灑脫地放手了,感情這種事,勉強不了。喜歡過、勇敢過、爭取過,我對得起自己,就夠了。這世上又不隻有他一個男人,我幹嗎非在他這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
景安言覺得自己要是有她這份灑脫就好了:“洛洛,你說我是不是有點太不灑脫了,明知他把我當妹妹,我還是要嫁給他。他娶了我,我又得寸進尺地想他愛我,隻愛我一個人。”
“這就是人性啊。”洛洛感歎著,“可能以後他愛上了你,你又會嫌他愛得不夠深、不夠濃烈……”
“是嗎?”景安言試著問自己,假如時間再回到多年前,你最想要的是什麼?其實,她想要的,不過是每天都能看見他。原來,不是他給她的太少,是她索要的太多。
“洛洛,你說娶一個自己不愛的人,是不是很鬱悶?”景安言問道。
“你可以試著代入一下,假如你嫁給那個追了你很多年都沒追上的齊霖,會是什麼感受?”
景安言試想了一下,假如和她結婚的人是齊霖,每天和她一起吃飯、睡覺、打電話的人是齊霖,她瞬間雞皮疙瘩掉了一地,這豈止是不舒服,簡直是不堪忍受。她不禁感歎:“真不是一般鬱悶,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新婚那幾日,景漠宇要躲著我了。洛洛,你說我是不是錯了,隻想著自己開心,卻未顧及他的感受?”
“你不是自私,你付出得太多,愛得太深,執念太深……既然你們已經結婚了,你就別想那麼多了,感情也可以慢慢培養,隻要他心裏沒有別的女人,他早晚會接受你的。”
“如果他有呢?”景安言又想起許小諾自殺的場景,想起從景漠宇手心滴落的鮮血,“如果他有一個深愛的女人,因為我……不得不分開。”
蘇洛思考許久,沒有回答,最後翻了個身:“你別胡思亂想了。我們聊點別的吧。嗯……你們從小一起長大,一定經曆過很多充滿愛的事吧,說給我聽聽。”
“充滿愛的事?那有很多,比如,我還是嬰兒的時候,特別喜歡吸著他的手指睡覺,他其實最怕我用舌頭舔他的手指,無奈我哭起來震耳欲聾……”
景安言給蘇洛講了很多小時候的事,講著講著,漸漸沒了聲音。她望著被月色染得朦朧的白色窗簾,毫無睡意,輾轉反側了不知多少遍,還是無法入睡。她的耳邊又響起他說的話:“不管我做什麼,你都不會打擾到我。”
腦子一熱,她摸出手機,躡手躡腳地溜出寢室。無人的走廊裏,昏暗的燈光零零落落,空氣散發著潮濕的洗衣液的味道,景安言準備撥號的手指因為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有些猶豫,淩晨兩點十分,他一定正在熟睡吧。可是,她特別想問他一句,是不是真的不管她什麼時候打電話,都不會打擾他?
索性放任自己一次,她撥通了景漠宇的電話。本打算嘟嘟的聲音響三聲他還不接,她就掛斷,可才響了一聲,聽筒裏就傳來了他清晰的關切聲:“這麼晚還沒睡?”
這樣的靜夜,最想聽的聲音響徹耳畔,她頓覺全身的骨頭酥成了渣子,身子軟軟地靠在冷硬的牆壁上:“嗯,睡不著。我打擾你睡覺了吧?”
“沒有,我還沒睡。”
“怎麼還沒睡?是不是公司遇到什麼麻煩?”
“不是什麼大麻煩,青叔的兒子偷偷從公司賬上劃走一筆資金去炒黃金,賠得一分不剩,財務部的人見事情瞞不住了才告訴我。我去見了青叔,他說他什麼都不管,任由我處理。”
“啊?他這算什麼態度啊!”
景漠宇沒有回答,景安言卻隱隱聽見他的呼吸沉了一下。這些年,她雖不多問家裏生意上的事,但也多少了解一些。景昊天生性重情重義,他的兄弟朋友攀交情介紹人來景天公司做事,他幾乎從不回絕。所以,他管理時的景天公司,各個部門塞滿了靠關係進來、無所事事的閑人。礙於麵子,他明知那些人就像蛀蟲一樣啃噬著他的公司,還是裝作毫不知情。
後來,景漠宇接手了景天公司,一番不留情麵的清理之後,情況改善了不少。可有些時候,他也不得不顧著景昊天的麵子,留下幾個養尊處優的閑人,青叔的兒子正是其中最悠閑的一個。
“爸爸知道了嗎?”她問。
“告訴他又怎麼樣?青叔是跟著他一路打拚的兄弟,也是公司裏最支持他的股東,他還能把青叔的兒子送進監獄嗎?我已經把事情壓下來了,沒讓其他股東知道,那筆資金我想辦法補上吧。”
“我知道你不想讓爸爸為難,可你也不能總是為難你自己呀!”她了解景漠宇的個性,他向來不是姑息養奸的人,這次選擇把事情壓下來,並非他看不出利害關係,而是他不想爸爸夾在中間為難。
“不為難。都是些小事,很容易處理。”他說。
容易處理,他又怎麼會半夜兩點多還無法入睡?可她卻什麼都幫不了他:“不如,我畢業之後去景天工作,幫你分憂解難吧?”
“好啊!”他的語調裏多了幾分暖暖的笑意,“到時候你可別怪我這個老板壓榨員工。”
“壓榨我不怕,你別潛規則員工就成。”
“潛規則?”他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曖昧,“這個想法,聽起來不錯。”
這個想法,聽起來真的不錯。景安言的大腦不受控製地出現了一幕很和諧的畫麵,嚴肅的會議室裏,他沉著冷靜地坐在會議桌前,聽著各部門經理彙報工作,她穿著得體的職業裝坐在他的旁邊認真做著會議記錄。無聲無息地,他的手在辦公桌的下麵伸到她的腿上……她忙用文件遮住眾人的視線,繼續做記錄……
想到此處,她咬著手指,傻傻地笑了出來。
“你在笑什麼?”他問。
“呃……沒什麼,我忽然想起一些有趣的事。”
“什麼事?”
她開始給他講室友們的愛情故事,他耐心地聽著……聊完了蘇洛,他們一個接著一個話題聊,從大學聊到中學,從小學聊到幼稚園。她的腳都站麻了,還是有很多話想說。
生物鍾混亂的結果就是第二天上班時,景安言的眼圈黑得跟化了煙熏妝一樣,一進銷售部的門,嚇壞了不少同事。百忙之中的楊瑩看見她,立刻滿臉關切地問她身體怎麼樣,她隨口應付了一句:“沒事兒。”
看出她不想多言,楊瑩也不多問,在辦公桌上找出一份文件給她,說是景天那個項目的相關文件,讓她盡快熟悉一下。
“瑩姐,景天這個項目怎麼樣了?”
楊瑩告訴她,景天那邊好像出了點事,景漠宇十萬火急地趕回了A市。這兩天博信公司高層開會研究了一下,為了表示重視,程總決定親自帶著陳經理和技術部兩位員工去景天公司洽談合作的具體事宜。等洽談好了,簽訂了合同,再派楊瑩和她過去,跟進這個項目。
景安言迫不及待地問:“我們什麼時候能去?”
“要看老大談得怎麼樣,順利的話,我們可能下周過去。”
一周並不久,可對於正愛得神魂顛倒的某位少婦而言,一分一秒的分離都是漫長的:“哦,我知道了。”
為了掩飾心底的失落,景安言低頭抱著資料回到座位,聚精會神地、一頁一頁地翻著資料。看資料的時候,她恍惚記起自己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偏偏又想不起來。直到午休時,一個剛結婚不久的女同事提起要寶寶的事情,她才猛然想起,她該去醫院好好檢查一下身體,確定一下她現在是否可以給她老爸生個白白胖胖的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