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漠宇的辦公室門前,金助理正要給他端咖啡進去,見她走近,他立刻停住腳步:“景小姐,景總正在等您。”
她指了指他手中的咖啡杯:“我給他送進去吧。”
金助理猶豫了一下,將咖啡杯交到她的手裏:“那我先走了,你們慢慢聊。”
“好的。”
她輕輕敲了兩下辦公室的門,走進去。景漠宇的辦公室比她預想的還要大,裸色的木質辦公桌對麵是深藍色的沙發,下麵鋪著灰黃相間的地毯,低調優雅,牆壁上有幾個鏤空的書架,擺放著各種榮譽水晶杯,一盞米色的吊燈,灑遍滿室清輝。落地窗正對著大門,從通透的玻璃窗可以領略夕陽西下的無限霞光,他卻無心欣賞風景,坐在黑色的辦公桌前看文件,手邊的咖啡杯已經空了。她吹了吹手中咖啡的霧氣,輕步走上前,為他換了一杯新的。
“謝謝!”他端起來喝了一口,視線還停留在文件上密密麻麻的數據中。她仔細看了一眼,是上半年度的財務報表。
靜默一陣,他發現她沒有離開:“還有事情嗎?”
他問她的時候,視線沒有從數據上移開一絲一毫。
原本,景安言被許小諾的意外出現勾起了滿腔的不滿情緒,打算見到他要好好問清楚:為什麼他會把父母留給他的東西送給了她?那是他最珍惜的東西。可真正麵對他,她忽然又覺得沒有必要再問。
既然愛他,既然已經結婚,她何不相信他對她的承諾,尊重他的抉擇。
等不到她的回答,景漠宇又問了一遍:“有什麼事,說吧。”
“如果欣賞景總算是‘事情’,我現在很忙!”她說著,輕輕地走到他的身邊,倚在辦公桌的邊緣,“沒關係,你忙你的……我忙我的。”
他抬眼,冷峻如雕像的臉上難得一見地浸透了暖意:“剛才經過會議室,看到你還吃了一驚。你什麼時候回A市的?怎麼沒提前告訴我?”
“你不知道嗎?陳經理十萬火急地把我叫來,我還以為是你授意的呢。”
“哦?我昨天不過在酒桌上暗示了一句,想不到他效率這麼高。”
“一句暗示就如此見效?”她問,“你怎麼跟他暗示的?”
“我說——”他靠在椅背上,半仰著弧線優美的下頜,似有若無地淺笑著,“不知為什麼,最近總覺得少了些什麼,日子過得有點乏味。”
暗示得這麼明顯,別說陳經理,連她都能聽明白。她嬌笑著側身坐在他的腿上,一隻手臂纏上他的脖頸,另一隻手拂開他額頭的碎發:“景總,那你要我怎麼做,才不乏味呢?”
他幽深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一隻手擁住她的腰,一隻手握住她的指尖,放在唇邊輕吻:“這樣……就不乏味了。”
指尖繞過他嘴唇揚起的弧線,她啞聲問:“那這樣呢——”
後麵的聲音消失在他彌散著咖啡濃香的唇邊。片刻的失神後,他扶著她的背將她緊緊地按在懷中,深深地吻了下來。
沒有他的日子,她又何止是乏味,簡直夜夜孤枕難眠,如今相擁相吻,又豈能淺嚐輒止。結束了相思入骨的吻,他平複了一下灼熱紊亂的呼吸,幫她弄平衣襟上的褶皺:“言言,今晚別回家了,我帶你去個地方。”
“什麼地方?”
他沒回答她,扶著她站起身,從抽屜裏拿了車鑰匙,帶她走出辦公室。
經過大堂時,前台的接待小姐一見景漠宇,離得老遠就媚笑著打招呼:“景總,您下班了!”
景安言實在看不下去,在接待小姐眼前伸手挽住了景漠宇,問:“接待是門麵上的事情,你怎麼選了這麼個女人?”
“她是才叔的一個親戚,爸讓我在公司給她安排個位置,我想不出她除了做前台接待,還能做什麼。”他回眸,看景安言一眼,“怎麼?她得罪你了?”
“談不上得罪,我不喜歡她。”
他什麼都沒多問,拿出手機撥通金助理的電話:“通知人事部,讓前台的王璐璐明天不用來了。”
車子駛出停車場,往右行了不足五分鍾,便拐進了一處嶄新的公寓式高層小區。
景安言從沒來過這裏,跟著景漠宇來到頂樓,停在一扇陌生的房門前。景漠宇打開房門,最後一抹霞光隨著房門的開啟掠入,一片無限旖旎的光芒。
雖然心中早已猜到這是他們的新家,可當景安言看到她最喜歡的淡紫色流蘇窗簾,她最喜歡的銀色水晶燈,她最喜歡的布藝沙發,還有沙發背景牆上那張她最喜歡的碧海藍天之下的婚紗照……
她再也抑製不住興奮,淚眼模糊地抱住他。
“這是我們的家嗎!”每一樣東西都是她喜歡的,而這個男人是她最喜歡的。
“嗯,隻屬於我們兩個人。”
“不管我們想做什麼,都沒有人會打擾。”她興奮得難以自已,一不小心就把心裏的話說出來。
他從背後抱住她,熱辣辣的氣息噴在她的脖頸處:“你想做什麼怕人打擾的事?”
“呃,我,我做飯給你吃吧?”這是她多少年來的夢想。
“好啊,我正好餓了。”他帶著她走進廚房,給她展示一應俱全的廚具,還有冰箱裏也塞得滿滿的食材,“需要我幫忙嗎?”
“當然不用。”她直接把他推出廚房,“我要給你驚喜,你去外麵等著。”
美其名曰以防油煙外泄,她關緊廚房的門,忙不迭打電話給家裏。
她的親爹很快接了電話:“言言,今天怎麼想起你親爹了?”
她沒心思寒暄,開門見山道:“快叫玉姨接聽電話,江湖救急!”
“江湖救急這種事,你找老爸呀,沒有什麼老爸不能解決的事!”他的語氣聽來無所不能。
“做飯。”
“……等著,我給你去叫!”
一個小時後,在電話那邊的玉姨的指導之下,極具廚藝天賦的景安言把一鍋生米煮成了熟飯,還做了一個非常有技術含量的煎雞蛋,以及一碗勉強成功的紫菜蛋花湯。雖然在做的過程中稍微發生了點意外,滾燙的油濺在了她的手背上,鋒利的菜刀輕輕地劃過她的手指,但那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把油香撲鼻的“處女作”端上飯桌時,景漠宇詫異地看著她的臉,像是看著一個從不認識的女人。
“真的是你做的?”
“是啊!”她笑嘻嘻地問他,“是不是突然發現娶了個出得了廳堂、入得了廚房、上得了大床的老婆,感到特別幸運?”
他啞然失笑:“娶你的時候,我確實沒有想過有這麼豐厚的福利。”
“你想不到的還多著呢!”她拿起筷子給他夾了一塊雞蛋,“嚐嚐好不好吃。”
他眼中的笑意在目光觸及她的手指時消失無蹤,他抓住她正欲收回的手,因為用力過大,指尖上深深的刀傷又開始滲血,一點點聚集成鮮紅的血滴。
她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被大人抓到,怯怯地抽回手,藏在背後:“我下次不會了。”
“沒有下次了。”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生硬得不容辯駁,眼裏卻是水光蕩漾、霧氣迷離。她確定她沒有看錯,那是她以前沒有見過的情緒。她很想求證一下,這種陌生的情緒是否就是傳說中的“愛”,又怕答案會傷人。
糾結了許久,她下定了決心要讓他給她個答案:“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你必須用一個字回答我。”
“什麼問題?”
“你愛我嗎?”
景漠宇看著她的手,沉默了足足半分鍾。她以為他想以這種方式拒絕用一個字回答這個問題,有點小小的失落,還好,一點點而已。
不想回答就算了——她這句話還沒出口,他忽然從鼻腔中發出一個音節:“嗯。”
“‘嗯’是什麼意思?”她自然明白什麼意思,但她就是想聽他親口說出那個字,哪怕是騙她也好。
他勾勾嘴角,盛了一勺湯送到她的嘴邊:“吃飯吧,吃完飯我們再好好談論這個問題。”
也不知飯菜真的合他的口味,還是他有意給她捧場,他連紫菜蛋花湯都喝得一滴不剩,才放下筷子。
飯後,他們一起去廚房洗碗,其實整個過程他都是站在一邊看她係著圍裙手忙腳亂、忙來忙去,偶爾幫她挪走礙事的菜刀,或者在她看他看得失神之時,及時接住從她手中滑落的骨瓷盤子,足見老公太帥也是有潛在危險的。
她用手肘推推他:“出去、出去,你在我旁邊,我沒辦法集中注意力做事。”
考慮到自己精心挑選的餐具,他很聽話地出去了。
做完廚房的善後工作,景安言飛速地坐在沙發上,用遙控器關了電視,端端正正地麵對剛從電視新聞中回過神來的景漠宇,帶著一臉虔誠的求知欲問:“好了,我們可以開始討論一下‘嗯’的意思了。”
“好吧,那我們開始吧——”說著,他一隻手摟住她的肩膀,一隻手纏著她的腰,灼熱的呼吸直截了當地落在她的耳後……敢情他想用行動跟她進行深入的探討。
雖說對男人而言,做永遠比說更重要,可他也用不著這麼急啊!
“我還沒洗澡呢。”她躲了躲,剛才做飯弄了一身的油煙和蔥花味,這會兒聞著挺不舒服。
“洗澡?我隻是想回答你的問題。”他帶著笑意的聲音拂過她的耳朵,勾起人潛藏的愛和欲,他明知故問,“你洗澡做什麼?該不會——”
“……”這男人,越來越招人恨了。更招人恨的是,他還在她的耳邊輕輕地開口,好像故意似的,讓灼熱的氣息弄得她全身發癢。她想躲避,無奈他的手臂纏得更緊,寬闊的胸膛緊貼著她的脊背。
“言言,你知道嗎……”
“嗯?”她柔軟地回應著。
“我忽然覺得,我們兩個這麼過一輩子,挺不錯的。”
“哦?怎麼過?”
“一起去公司上班,忙一整天,晚上可以吃點你做的飯菜,看著你洗碗,然後一起看電視、一起洗澡、睡覺……”
這何嚐不是她期待已久的生活!
一個用心愛著她的男人,一處隻屬於他們的家,暖風徐徐的夏夜,這樣緊緊地相擁,幸福來得太過凶猛,反倒讓她不安,擔心它會很快幻滅。
“你還去不去洗澡了?”他忽然問。
“呃?”
“我們一起洗……”
根據剛剛他敘述的步驟,現在應該是一起看電視才對?怎麼這麼快就進行到下一步了?
仲夏之夜,微風輕送,窗台上一小枝新栽種的合歡花無聲無息地抽絲剝繭。水流滌蕩的浴室,門半開著,水汽氤氳了的暖光伴著讓人遐想萬千的對白,從門縫溜出,留給人無限遐想的空間。
“你小時候,我經常幫你洗澡……”他的聲音貼著她脖頸的肌膚發出,故而比水流聲更模糊,“那時候你可不像現在這樣,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