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最後的恩愛(3 / 3)

今天的文哲磊沒穿白大褂,淺藍色的襯衫襯得他更加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景安言端著酒杯走過去,笑問:“文醫生,你怎麼在這裏?該不是要抓我回去住院吧?”

“我是醫生,不是警察!”文哲磊也笑了,“我和朋友來酒店吃飯,剛好看見你,想問問你最近怎麼沒去複診?”

“我前段時間住院治療了,心髒恢複得挺好。”

“哦,那就好,我真擔心你的病情會惡化。”

“謝謝你的關心!我……”她的話還沒說完,景漠宇步伐匆匆而來,當他看見文哲磊的笑臉,腳步非常明顯地頓了一下,往日淡漠的視線遇上文哲磊好奇的打量,倒有種刀鋒般的銳利。

“這位是……”景安言介紹道,“我老公,景漠宇。”

“哦,常聽安言提起你。”文哲磊寒暄著伸手,“景總,幸會!我姓文,文哲磊。”

景漠宇牽出一抹極寒的笑意,視線在他的臉上停留了一下,才與他禮節性地握握手,:“幸會。”

文哲磊看出景漠宇對他不太友好,非常識趣地對景安言說:“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好的。”

另一邊,才叔走到景昊天的跟前,也不知說了什麼,景昊天的臉色一暗,讓人把景漠宇叫了過去。

景安言也悄悄走出宴會廳,在走廊的轉角看見景昊天一臉憤怒:“到了現在你還要護著她?”

景漠宇的劍眉皺了皺,看向才叔。

才叔看了一眼景昊天,見他點頭,才說:“金展鵬說,你要他把人帶走,說你會親自處理。”

景漠宇的劍眉皺得更緊,仍一言不發。

景安言扶著牆壁的手不由得握緊,難怪他一點都不擔心許小諾,原來他早有安排,他到底還是護著她。

景昊天見他不說話,冷哼了一聲:“你別告訴我金展鵬敢自作主張,他在景天四年了,知道和我作對的下場,他肯定不敢亂來!”

景漠宇終於開口:“許小諾的事情我會處理。”

“當初你就說自己處理,處理到現在,也沒見你處理幹淨!依我看,她敢這樣明目張膽地出現在你們的宴會上,就是仗著你護著她,有恃無恐!”

景漠宇沒有做任何解釋,隻說:“爸,您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知道就好!”

宴會結束後,景漠宇便離開了。景安言沒有問他去哪,因為她知道他要去安置許小諾。她在家裏等了他一夜,他始終沒有回來。

淩晨時分,景安言收到兩封郵件,一封來自美國,是吳氏集團的總裁秘書給她寫的信,說是收到了她發的郵件,對她在郵件中提到的“十字架項鏈”非常感興趣,希望她能提供項鏈主人的相關資料。

另一封郵件來自一個陌生人,郵件內容隻有一句話:“今天早上九點,海邊的維泰酒店五號桌,有重要的東西給你!”郵件的附件還有兩張照片,她下載後打開其中一張,隻看了一眼,便關閉了。

但她的記憶中,那個畫麵已經無法關閉了。那是一張照片,無論光線、角度,還是景物的配合,無一不是彰顯著藝術的美感,讓景漠宇和許小諾一雙虔誠禱告的背影看來那麼般配,那麼琴瑟和諧……

忍了又忍,她還是沒忍住,打開了另一張照片。照片上,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站在神聖的教堂前,和平鴿在廣場徘徊,陽光燦爛。一身素衣的許小諾深情款款地望著身邊的景漠宇,就像婚禮上的新娘望著新郎。

原來,心傷就像心髒病一樣,第一次發病讓人猝不及防、驚慌失措,等到發病次數多了,也就不覺得有多疼了。隻是,這種無法磨滅的痛楚太過猝不及防,常在無人看見的角落突然發作,不知何時開始,何時結束。

捂著心口看了好久,景安言才發現照片上還有第三者,那是一位金發藍眼的牧師打扮的男人,手中拿著屬於景漠宇的十字架鏈子,臉上的表情有幾分驚訝。

其實,早在景昊天提到十字架鏈子的時候,她就隱約感覺出與許小諾有關,可她自欺欺人地把這個想法深埋,不去觸及。現在,這兩張照片讓她不得不麵對這個事實——他到底還是瞞著她去見了許小諾。

他答應過景安言不會再見許小諾,不會再與她有任何瓜葛,就算她死了,他也不會給她收屍,他卻沒有做到。

景安言努力說服自己,景漠宇是為了找他的親生父母,才會去見許小諾,可是腦子裏總有另一個聲音在說:你還想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

許小諾憑什麼敢這麼明目張膽地來挑釁?她為什麼會有他父母留給他的東西?他又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維護她?

而眼下種種的一切,皆顯示許小諾得到了她景安言得不到的東西——景漠宇的愛。

在一種說不清是嫉妒還是絕望的情緒促使下,明明知道這份邀約來者不善,景安言還是決定去見見許小諾。

景安言想知道許小諾發這份郵件的目的是什麼,是不是自導自演了什麼好戲給人看?又或者,這次會有男主角陪她一起演……

既然有人如此精心設計了一場好戲,景安言決定好好欣賞一下,看看許小諾演得精不精彩,順便讓她知道,景漠宇是自由的,他想要離開,沒有人會阻攔,他想和誰在一起,也沒有人會強求。

景安言換好衣服,獨自開車離開了家。因為時間很早,一路通暢,她早上八點半便到了海邊。踩著鬆軟的海灘,她走到了泰維酒店的門前,在服務生的引領下,來到為客人預留的五號桌前。

晨霧初散的天空,一片陰沉,將深海濃重的色調籠罩在一片灰暗當中。一艘白色的遊艇從遠處駛來,像是深海中點綴的一顆明珠。遊艇漸近,遊艇甲板上的人影也漸漸明晰,那人影雖然很小,雖然隻能在晨光中略見輪廓,景安言卻認出了他——景漠宇。

船即將靠岸,從船艙內走出纖柔的許小諾,她一隻手係著裙子的衣扣,一隻手拿著景漠宇的外衣,走到他的身側,輕輕地為他披上。他沒有拒絕,眼睛依舊看著遠處的海麵,身上的落寞與孤獨比任何時候都要濃烈。

不知是不是心中早已有所準備,看到這一幕,景安言並不震驚,也沒有撕心裂肺的悲傷,她隻是心口有些冷,她努力地深呼吸,裹緊身上的披肩,還是覺得冷。

自從他們結婚,他總是把情緒掩飾得很好,麵對她時笑容總是最平和的,隻有夜深人靜時,她從噩夢中驚醒過來,會看見他站在書房裏望著一片黑暗的天空,眉宇間是濃重得化不開的陰鬱。

不知多少個夜晚,殘月掛在遼闊的天上,清冷得如他的背影。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隻望著他憂鬱的背影,猜著他永遠猜不透的心思。

他與她,是夫妻,至遠至近,至親至疏。

而此時此刻,廣闊的海麵,柔和的海風,一艘自由馳騁在海天一色中的遊船,一對情深緣淺的有情人,這極致的浪漫,讓她什麼都明白了。她明白了他一夜未歸去做了什麼,明白了許小諾發給她電子郵件是要給她看什麼。

其實,她早該明白,從始至終,她都不是景漠宇心中的那個人,隻是她一直自欺欺人,在他完美的謊言中尋求心安理得。現在,她已經無法繼續自欺欺人下去——這段婚姻,從始至終都是個錯誤。或者說,他出現在她的生命中原本就是一種罪孽,現在該是她修正錯誤、贖罪的時候了。

景安言不知道自己呆坐了多久,伴隨著一陣清爽的香氣,許小諾在她對麵的位置坐下來。白衣白裙穿在她的身上,不像仙子,更像個在陽光下出沒的孤魂野鬼,有些瘮人。

景安言端過水杯喝了一口,緩了緩胸腔中翻騰的不適感,才含笑著抬眼,用平靜無波的語氣問:“許小姐,你好。”

“景太太,別來無恙。”這分明是最平常的寒暄語,被許小諾一字一頓地說出來,諷刺的味道極濃。

景安言無意跟她玩這種無聊的文字遊戲,直截了當地問:“許小姐瞞著景漠宇,在私下約我見麵,不隻是想讓我看風景吧?你還想對我說什麼,不必繞彎子,直說吧。”

“我聽說你的身體不適,特意過來勸勸你,有些事別太強求……”許小諾說話的時候,聲音聽起來溫婉動人,與她說出口的內容完全不符,“被病痛折磨的經曆,我也有過……可是,總會過去的,真的。景漠宇是個很體貼的男人,有他在身邊,什麼都可以過去……”

許小諾似乎還怕她理解力不好,聽不明白,特意補充了一句:“我記得有一家叫‘參雞湯’的小店做的人參烏雞湯最滋補,隻是店有點遠,不太好找,不過,沒關係,他知道在哪裏……”

“謝謝你提醒。”景安言明明知道許小諾說這些話是有意要刺激自己,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讓自己不要相信她的胡言亂語。可是,她麵對許小諾那副“我與景漠宇關係匪淺”的表情,怎麼可能不生氣?

她恨不得馬上打電話給景漠宇,讓他帶著許小諾走,讓他們去美國,永遠別再回來!

壓下心頭的怒火,她將一張百元的鈔票放在桌上,背上背包:“很抱歉,我還有事,沒有時間看你演戲,也沒時間跟你在這裏廢話。”

許小諾沒有阻攔,隻是用一種楚楚可憐的語調說:“你真是我見過的最自私的女人,你明知道他對我的感情,卻不肯放過他……”

景安言冷笑一下,沒做無謂的解釋,起身走出大廳。

景安言剛走到門前,許小諾又追上來,對她說了最後一句話:“他把你當成親妹妹一樣疼愛,他不想看見你傷心,但是這種疼愛不是愛……”

景安言停下腳步,冷然地看著她:“如果他對你的感情是愛,那麼,他就不會娶我。”

許小諾的臉色瞬間白了。

“我會離開他。但我這麼做不是為了成全你們,而是因為,我已經不愛他了。”說完,景安言冷笑一聲,推開門,走出去。

其實,她早已經決定要放手,決定給景漠宇自由,讓他去做他內心真正想做的事。她來見許小諾之前,想說的話是:“許小姐,我看得出他是真的很愛你,我還他自由,你們一起去美國好好生活吧!”

可是,真正麵對許小諾,她又忍不住犯了虛張聲勢的壞毛病!其實,就是嫉妒吧?許小諾得到了景漠宇的愛,而她嫉妒得發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