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夢,在熟悉的碧海藍天之下、花團錦簇之間,舉行的卻不是她的婚禮,而是景漠宇和許小諾的婚禮。
她站在樹林深處,遠遠地望著他們相攜的背影。到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那麼愛他,那麼割舍不下。她不知道從哪裏來了不要臉的勇氣,推開眾人,衝到他和許小諾的中間,大聲地對他說:“景漠宇,你是我的,你就算不愛我,也不能愛其他女人!”
她承認她有點蠻不講理,可愛情本來就沒有道理可循,她能承受沒有他的生活,可她不能忍受他娶許小諾。
“言言,對不起。”他與許小諾十指相扣,從她身邊走過。
四肢麻痹得無法動彈,心髒的跳動越來越虛無,身體失重般沉進了沒有盡頭的深淵,她猛然睜開眼,眼前變成臥室中的雙人床,身邊的景漠宇睡得很沉,晨曦點亮他微顫的睫毛和彎起的嘴角,有力的手臂緊緊地擁著她,一如他們新婚時每一個醒來的清晨。
她努力把思維拉回現實,才想起時間飛逝中,他們已離婚一年多,昨晚他擁著她睡著之前,還說過“懷念她的味道”,但她沒告訴他,她也懷念他的氣息。
臉上稍微有點癢,她伸手一摸,竟全是淚水。
她既然已經放下了,既然習慣了沒有他的生活,為什麼還會為他心痛,為他流淚?為什麼還是不能承受他身邊站著別的女人?
對,一定是嫉妒,是不甘心,她在嫉妒許小諾那樣卑鄙無恥的破壞者可以成功上位,不甘心自己輸得一無所有!
景漠宇的眉峰動了動,睜開蒙矓的眼。盡管她以最快的速度抹去臉上殘留的眼淚,還是躲不過他敏銳的觀察力。
“言言,你怎麼哭了?發生了什麼事?”他立刻把她抱得更緊,眼中睡意全無。
景安言當然不會告訴他,她的眼淚是因為夢見他娶了別的女人,她咬著牙說:“淪落到每天要陪你睡覺的地步,我不哭,難道要笑嗎?”
“哦。”他似乎鬆了一口氣:“沒關係,你很快就會習慣的。”
這才是她最擔心的!
她不怕景漠宇奪走景天,那本來就該屬於他,她怕的是,自己重蹈覆轍,看著噩夢中的場景一一應驗。
景安言陪著景昊天吃過早飯,又等著醫生為他做了複查,才和景漠宇一起去了公司。
景天公司的會議室裏,一個小時過去了,公司的董事卻一個都沒來。景安言早已習慣了這些自詡為“元老”的董事擺架子,一邊翻著這個月的財務報表,一邊耐心地等待。
景漠宇也不心急,因為自從他的手機開機,電話鈴聲便一刻不停地響著,聽上去都是工作上棘手的事情,在請示他的決定。他處變不驚且果決地處理著。其中有一通電話有些奇怪,他接通後隻說了一句話“嗯,我知道了”,便掛斷了。
又過了一個小時,還是一個董事都沒來,她依稀感到事情不太尋常。
她正想讓金展鵬打電話問問情況,會議室的門被推開,金展鵬麵無表情地拿著文件夾走進來,徑直走到景漠宇的身邊。
景漠宇接過文件,平淡地掃了一眼,嘴角牽出一絲愉悅的淺笑:“嗯,做得很好。”
腦子裏轟隆一聲,景安言手中的水杯一晃,濺了她一身熱水。她根本顧不上手腕上的灼痛,一把搶過景漠宇手中的文件。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地寫著景天七位股東和景漠宇達成的股票轉讓協議,最早簽署的一份文件是三天前,正是他拿下紅土山的那天。
想不到,他居然隻用了三天時間就買下了半個景天,而操作這一切的,竟然是她最信任的助理金展鵬!
她憤怒、震驚,但更多的是對自己的失望。她早該想到的,金展鵬是景漠宇以前的助理,景漠宇被她逼走,很多景天的老員工都主動離職,他卻留下來幫她。
在這個硝煙彌漫的時刻,景漠宇卻捉住她的手臂,對著她燙得泛紅的手腕,眉頭緊蹙:“怎麼這麼不小心?”
她甩開他,揉揉劇痛的額頭。
沒關係,隻是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她還能控製的股份超過一半,景天還是屬於爸爸的,沒人可以奪走——她努力安撫著自己。
心緒平複了許多,她扶著桌子坐回自己的座位,直視著他:“就算你拿到景天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又怎麼樣?決策權始終在我的手裏。”
他揮揮手,金展鵬默然退出去,關上了會議室的門,整個過程沒有看她一眼。
景漠宇閑適地靠在椅背上,環顧了一周空曠的會議室:“你不覺得這樣很好麼?景天屬於我們兩個人的了,不管我們做什麼決定,都不需要跟他們交代。”
她回之以冷笑:“你到底想怎麼樣,直說吧——吳總!”
“言言,我沒別的意思,我隻是不想再看到那些老頭子對你指手畫腳、說三道四。”
“這是董事會,吳總,我希望你注意自己的身份。”
“好吧。”他沉沉地歎了口氣,拿了份文件交到她的手裏,“這是我代表吳氏擬的合作協議,我希望你好好考慮一下,和吳氏合作,對景天百利而無一害。”
她看都沒看直接把協議丟回去:“我沒興趣。”
“我知道你擔心我會借著投資這個項目搞垮景天。可你好好想想,我如果想搞垮景天,何必花這麼多錢買下這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我這麼做對我有什麼好處?”
她一時不知怎麼回答。他說得沒錯,他想整垮景天的話,何必在這個時候花大價錢買股份,等景天破產了,他想整個收購都輕而易舉,而如果他想通過股權占有景天,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根本無濟於事。或許和她複婚,他能有機會分得一部分股份,可這個時候她怎麼可能跟他複婚!
他到底在算計什麼?她真的看不透。
見她沉默,景漠宇繼續說:“我知道,景天現在麵臨嚴重的危機,這個項目的成功和失敗決定著景天的生死存亡。不錯,Bill現在答應給你投資,讓項目如期啟動,可你真以為他想幫你?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景天早點破產,他就可以以低價收購我們的設備和技術……”
“那你呢?別告訴我,你不是這麼想的!”
景漠宇走到她的身邊,雙手輕輕地搭在她的肩上,一隻手上還纏著紗布,彌散著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要我怎麼說你才能相信——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我不想看著景家沒落,不想看著你為景家操勞。言言,好好看看這份協議書,你就會明白,我是真心誠意地想要幫你。”
景安言下意識地掃了一眼協議書上的文字,視線頓時被吸引。迫不及待地拿著文件仔細讀完,她無可否認,這份協議書的每一條約定都是為了讓項目順利推進,字斟句酌的每一句話都是有利於景天的,而每一個字都無懈可擊般謹慎。
“你真的想幫我?”她還是無法相信,“你為什麼幫我?”
“因為……我愛你。”
手中的文件散了一地,她愣愣地仰望著他,一時忘了呼吸、忘了心跳。她甚至完全被他深情的凝望蠱惑,所有的理智都在這句等了近十年、盼了近十年的對白中瓦解。高大的身體半蹲在她的身邊,他輕輕地握著她的手放在唇邊:“言言,我們複婚吧。”
“複婚”兩個字讓她突然想起昨晚的噩夢,原本因激動加速流動的血液,一瞬間冰凍。
以前,她每天都會問他一遍“你愛我嗎”,她以為隻要他說了,她就能相信,她就能有勇氣和他一起麵對生離,哪怕死別。
現在真的聽見他說出口了,她才明白話語的力量太小,小到什麼都不能證明。
如果你相信他愛你,你什麼都不需要問,便已堅定了心中的信念。如果你問了,那麼,無論答案是什麼,你也不過是聽一聽而已,自欺欺人罷了。
景安言抽回冷得顫抖的手,連聲音都因為寒冷而生硬:“複婚之後,你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拿到我手中的一半股份,是不是,吳總?”
“你?”他看著她,眼中的溫柔也在瞬間消失,“在你的眼中,我就是這麼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男人?”
“在這個爾虞我詐的世界,不擇手段也沒什麼不對。隻不過,你將這些心思用在我的身上,真的有點小題大做了。你想要景天,可以,你演好你該演的角色,我自然會給你想要的。至於和吳氏的合作,我也會認真考慮。”
“原來,你一直這麼看我。”
話既然已說到了這個份上,景安言也沒什麼可說的了,彎腰拾起地上的文件放在自己的包裏,正好瞥見她早上順路買的一瓶綠茶加甘草味道的沐浴乳。昨天晚上他說懷念她的味道,她才想起自己好久不用這個牌子的沐浴乳了,忽然也想再聞聞這熟悉的味道,可現在,她一點都不想了。
她拿出沐浴乳丟給他:“你不是說懷念這種味道嗎,拿去聞吧,你愛怎麼聞就怎麼聞,但千萬別讓我聞到,我一聞到這種味道,就想吐!”
留下這句話,她頭也沒回地走出了會議室。沉重的門緩緩地合上之前,裏麵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響,如同空無一人。
路過金展鵬的辦公室,景安言隔著透明的落地玻璃,看見他正在埋首工作。這一年多來,她真的很感激他,在她剛進景天被各種繁複的工作弄得焦頭爛額時,是他事無巨細地告訴她景漠宇是如何處理這些事的,也是他陪著她每天加班到深夜,傾盡全力地協助她管理景天。
也許,她不是個合格的總經理,但他絕對是最合格的助理——雖然他出賣了她。
金展鵬看到了她,立刻走過來為她開門,態度一如往常般恭敬,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景總,您找我有事嗎?”
她點點頭,走進他的辦公室。
他拉下百葉窗,隔斷外麵探索的目光。
“我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你嗎?”她直截了當地問。
他回答得十分幹脆:“沒有。”
“那你為什麼要出賣景天?”
“我沒有做出賣景天的事情,公司內部的股份轉讓,並未侵犯公司的利益。相反,我認為吳總成為公司的大股東,會對公司的未來發展更有利。”他的答案顯然早已準備好,說得理直氣壯。
她累了,沒力氣跟他兜圈子,直截了當地問:“你什麼時候被景漠宇收買的?”
他也沒有跟她轉彎抹角:“一年多以前。他臨走時送了我一套房產,他說隻要一年之內,景天沒有宣告破產,那棟房子就是我的。”
她自嘲地笑笑:“他還挺了解我的,知道景天在我的手裏,撐不到一年。”
“他離開景天的時候,除了上億的銀行貸款,就剩下空殼的分公司和一份項目企劃書。景天的員工紛紛辭職,再加上景爺遇到麻煩,他怕你沒辦法應付,才讓我留下來幫你。”
“幫我?”
她低頭,指尖不自覺地按住心口,想要阻止心尖被這個詞激蕩起的一陣心顫,無奈,根本碰觸不到,隻聽他繼續說:“這一年裏,他並沒有真的離開,景天遇到兩次危機,他都回來了,隻是,你不知道……”
“他回來過?”
“是的。他從未放棄景天、放棄景家。”
景安言扶著真皮的沙發扶手站起來,最後對他說:“從今天起,他就是公司的總經理了,以後跟著他好好做,你一定很有前途。”
“景總!”他猶豫了一下,說,“不管怎麼樣,他買下景天的股份,的確是幫景天渡過難關。”
“嗯,我懂了。”
景安言說懂了,其實她到底懂了什麼、懂了多少,她一時還理不清楚,隻覺得景漠宇依舊是她的網,將她困得死死的,她拚命想要逃離,卻始終無法逃脫,更無法逃避,隻能眼看著自己在他的掌控中一點點失去反抗的力氣。
自從走出金助理的辦公室,心口的疼痛越來越劇烈,她以為自己心髒病又犯了,去醫院給爸爸取了藥,就順便去看了心內科的醫生。經過了一番細致徹底的檢查,檢查結果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醫生說她的心髒病康複得很好,心髒功能也和正常人的無異了,隻要心態平和,注意飲食起居,避免劇烈運動,她完全可以過正常人的生活。她不確定地問了一遍:“我的心髒病真的沒有複發?為什麼我最近總是感覺心口疼?”
醫生又為她做了一遍更徹底的檢查,告訴她:“真的沒問題。”
雖然他是個挺有名的老專家,可她總有點不太相信,所以,強烈建議他給她開了幾盒特效藥,以備不時之需。拿了藥走出醫院,她忽然想起了文哲磊。
景漠宇以為文哲磊為了報複,欺騙了她的感情,還差點害死她。她當初也這麼以為過,後來,她去谘詢了幾位醫生,他們都告訴她,文哲磊當時的建議是非常正確的。她當時的身體狀況,若不及時做手術,延誤了病情,隨時會有生命危險。
無論如何,他是個好醫生,就像當初的景漠宇是個好哥哥一樣。也許,走到今天這一步,誰都沒有錯,錯的是他們的身份和立場。
沒了景天的重擔,景安言仔細想想也沒什麼不好,至少不用為了資金的事情煩心,可以有時間好好陪陪病重的爸爸。
她回到家時,景昊天剛吃過飯準備休息,見她回來十分欣喜,說是正好想呼吸呼吸新鮮空氣,非要她陪著他去院子裏轉轉。她給他披上厚重的大衣,挽著他出門。
這些年,很多東西都在改變,院子裏的一草一木還維持著原來的樣子,是她幼年記憶中的景致,也是媽媽沒有離開前的景致。什麼叫作至死不渝,她如今才真正懂得。
扶著在寒冬中幹枯了的樹幹,景昊天說:“我可能真的是老了,最近總是會想起你和漠宇小時候的事。那時候,你總喜歡黏著他,連睡覺也黏著他……我常常在想,要是漠宇離開你,你可怎麼辦!”
“爸,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他摸了摸她的頭,被病痛折磨得灰暗的眼裏全是不舍和牽掛:“在爸爸的眼中,你始終都是小孩子,需要漠宇好好保護著,我才能放心。”
眼睛泛酸,她急忙看向遠方,不讓他看見眼中的水霧。
“言言,你和漠宇什麼時候複婚?”
“……”她是真的想不明白,當初倉促地結婚已經是個錯誤,為什麼一向疼愛她的爸爸還是迫不及待地想讓她和景漠宇重蹈覆轍。
她短暫的沉默引起了爸爸的憂慮:“怎麼了?你不想和漠宇複婚?”
“不是。”她不想一錯再錯,可是,也不想讓爸爸失望。
她想了想,覺得景漠宇買下景天股權的事情遲早瞞不過爸爸,不如試探一下他的看法:“爸,你知道嗎?他買下了齊叔、姚叔他們手中的所有股份……”
“是嗎?”
“我聽見有人在背後議論紛紛,說他這次回來,別有所圖。”見景昊天蹙眉,她趕緊強調說,“都是些無關的人胡亂議論的。”
“言言,別管別人怎麼說。爸爸是看著漠宇長大的,他是怎麼樣的人,爸爸最清楚,他絕對不會做出傷害你的事情。”
那個午後,一向不善談心的景昊天拉著景安言的手,坐在長椅上跟她說了很多話,涼風習習,他的手卻極溫暖。
他告訴她,他活了六十幾年,雖不算什麼大智慧的人,但絕對看得出什麼人可以相信,什麼人不能相信,什麼人值得他把最寶貝的女兒托付給他。
所以,他當初才會不擇手段地逼著景漠宇娶她。雖然那段婚姻最後以失敗告終,雖然景漠宇回了吳家,但他從來沒後悔過讓她嫁給景漠宇。唯一讓他後悔的是,他不該任由著她的性子,讓她起訴離婚。因為她失蹤的那段時間,景漠宇有多擔心她、多在意她,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們離婚那天,景漠宇回家時的痛苦和悔恨,他也全都看在眼中。隻可惜,他無力挽回。
現在,景漠宇回來了。
和一年多前比,景漠宇變了很多,但他看她的眼神一點都沒變,景昊天希望她不要再次錯過唾手可得的幸福。
她有點茫然了,是景漠宇的好演技騙過了爸爸,還是她從頭到尾都誤會了他?
望著花園中凋謝的合歡樹,她恍然又看見她離開會議室時,他看她的眼神,好像真的沒有變,和他離開之前一樣,還是深切的、不加掩飾的無奈。
難道她錯了嗎?她以為經曆了近兩年的沉澱,他回來,隻想拿回自己失去的,對於他們的關係,他早已看淡,可以淡然地處理他們的感情,她也可以放下自己的執念,專注地和他共演一場戲,讓爸爸可以走得安心。之後,她是她,他是他,他們再也不會有交集。
沒想到,景漠宇回來短短幾天,她平靜的生活已被攪得天翻地覆。從第一次的“酒局”,到今天爸爸勸她們“複婚”,所有的劇情都偏離了她設定好的劇本,反而沿著他編寫的劇情發展下去,偏偏她不知道他設定的故事結局是什麼。
也許,生活本就不是劇本,沒有人能把握故事的結局。
傍晚時分,景漠宇打電話回來,說是晚上有事情要辦,可能要晚一些才能回家。
這一句“晚一些”讓景昊天一直等到半夜,景安言費了很多唇舌才哄著他去睡。臨睡前,他拉著她的手不停地說:“言言,這一次千萬別再犯糊塗了,給漠宇一個機會吧,我看得出他對你是真心的。”
她敷衍著點了點頭,回到房裏卻失眠了。她從櫃子裏抱出上了鎖的箱子,慢慢地打開,裏麵放著他的舊睡衣、舊襯衫,還有舊相框,舊……這些都是他最喜歡的。他走時太過匆忙,一件都沒有帶走。
她不知道這些舊東西他是否還在意,可她還是為他留著。
門口響起了車聲,景安言匆忙地收拾好東西,關了燈上床,她不想讓他覺得自己在等他。
沒過多久,門輕微地響動了一下。夾著些許酒氣的寒意漸近,她不禁打了個寒戰,身上的被子輕微一顫。他無聲地坐在她的身邊,拉高搭在她腰間的薄被,圍在她的肩上。
之後,他一直沒有動,沒有睡下,也沒有離開,隻是坐著。而她,身邊坐著一個不知意欲何為的男人,自然也不可能睡著,心亂如麻。
也不知過了多久,因為一個姿勢保持得太久,她的半個身子被壓得有點發麻。她正考慮著要不要翻個身,他終於有了動作,不過不是睡覺,而是開了床頭的台燈:“既然睡不著,就別再睡了,起來給我煮杯醒酒茶吧。”
景安言真心覺得這個主意不錯,至少可以起來活動一下,當即揉著麻痹的手臂從床上爬起來。借著朦朧的燈光,她瞄了他一眼,隻見他眼裏一片清明,看不出一點喝酒的跡象,便問道:“你喝酒了嗎?”
“嗯,喝得不多,但足夠‘亂性’了。”
不等他說完,她已飛速下床,直奔廚房。
“多放點蜂蜜。”他含笑的聲音徐徐飄來,一如既往。
她煮醒酒茶的技能卻不是一如既往,在廚房叮叮當當了好半天,發呆了不知多少次,她才煮好了一杯味道頗為怪異的醒酒茶。她也忘了放多少種配料,唯一記得的,就是多放些蜂蜜。她將醒酒茶帶回房,滿臥室都是綠茶加甘草的濃鬱沉香。
景漠宇已經沐浴完上了床,正在打電話:“還要過段時間……嗯,我知道……您身體怎麼樣?我會盡快回去。”
在心中默默計算了一下時差,她不難猜出這個電話來自美國,也不難猜出,美國有一個人在急著等他回去。打完了電話,他接過她手中的杯子,同時也順勢將她拉進懷裏,讓她避無可避地被浸入熟悉的香氣中。
熟悉的味道繞過鼻端,勾起了許多沉澱的記憶,她想起他第一次伏在她的頸窩,說他很喜歡這個味道……
想到這裏,她猛然反應過來,如今形勢不妙,可惜,為時已晚。
他已放下手中喝了大半的醒酒茶,一翻身把她結結實實地壓在身下。
心底一沉,她問他:“你到底想怎麼樣?”
他答得理所當然:“如你所願——我演好我該演的角色,你自然會給我想要的。”
“那你到底想要什麼?”不想再費力地猜來猜去,她直接問,“景天,還是我?”
“我想要景天那樣的公司,隨便就可以注冊十個八個。”他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從上到下繞了一圈,意圖不言而喻。
她認命地閉上眼睛。
之後發生的情形可想而知,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都發生了。
過後,他心滿意足地摟著她入睡,她在半夢半醒間依稀明白,他想要拿回的 “失去的”是指她。
她早該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