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金陵煙靄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沈瑄忽然醒了,覺著自己臉上一片清涼,睜眼卻看見一隻手在為自己擦拭血跡。夜色沉沉,襯得離離那張臉更加蒼白。她輕聲問:“你現在覺得怎樣?”沈瑄待要坐起來答話,胸前一疼,又倒在草墊上。離離趕快扶住他,急道:“別亂動啊,你傷得很重。”旋即又道,“都怪我,不曾早些看到你……沈郎,你怎麼跑到這裏來了?” 沈瑄一時氣急,也說不出話來,隻見離離一臉關切,便暗暗放心——她是來救我的。 離離從袖中取出一枚銀色的藥丸塞入他嘴裏。沈瑄吞了下去,隻覺得又冰又涼的跟那金針沒什麼分別。但過了一會兒,寒氣漸漸化開散入四肢百骸,變作一種穀底幽蘭、山中曉霧般的清芬,令人精神大振。沈瑄問道:“是繡骨金針的解藥嗎?” “什麼解藥,繡骨金針上根本就沒毒。”離離嫣然一笑,道,“我刺了你的穴位讓你昏過去,才瞞得過錢九他們。疼不疼?”說著兩眼望著他眉間的傷痕。 沈瑄搖搖頭。離離坐到他身後,兩手抵住他背部的穴位。沈瑄知道她要為自己運功療傷,便調理氣息,靜候她的內力送過來。忽然,隻聽見離離輕呼一聲,兩手猛地縮回去。沈瑄回頭一看,隻見她瞪著自己,神色頗為奇異。“怎麼啦?”沈瑄問。 離離呆了呆,道:“沒什麼。我……我不知道如何給你運功。倘若是我傷了,你要救我,會如何做?” 沈瑄略一沉思,隨即將運功調理的法門一一道來,離離記在心裏,便又一次將中指抵在他背上。這一回她似乎十分小心翼翼,沈瑄隻覺她的內力來得極為和緩,自己的丹田中卻油然生出一股氣脈與之應和,兩下翻滾交融。過了一頓飯工夫,沈瑄竟覺得好了許多,幾乎能站起來走路了。 離離見他這一會兒工夫就好了大半,心裏十分欣慰,取出幾件衣服道:“這四周都是丐幫的人,不過我已經將他們點倒了,你快換身衣服逃走吧。” 沈瑄點點頭稱謝,忽然看見離離倚在門邊,待走不走,眼神怪怪的,遂問道:“離離,你要對我說什麼事情嗎?” 離離低下頭,含含糊糊地說:“沈郎,我……我想跟你一起走。” 沈瑄見狀,心中一動,道:“他們對你不好?” 離離點點頭,忽而又搖搖頭,隻是說不出話來。 沈瑄有些棘手,想了想問道:“那我們回葫蘆灣,好嗎?” 夜色朦朧,看不清離離的臉,隻覺得她的眼睛如星星般一閃一閃的,言辭也飄忽不定:“我……我老是住在你家裏……會不會……你……會不會妨礙到你?” “不會的。”沈瑄道,“隻要你願意,在葫蘆灣住多久都沒關係。”話說出口來,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又補充道,“我家有收病人的習慣。你是我的病人,失憶症還沒好呢,原本就不該讓你出來的。” “果然沈郎心地最好。”離離歡笑道。
她的笑容清甜,如夜合花綻放於幽暗之中,看得沈瑄竟一時失了神。
“我回去取了東西就來,咱們一起走。你等著我。”離離身子一晃,在夜色中消失了。 沈瑄換好衣服,猶自覺得恍恍惚惚如在夢中。走到門外,涼風一吹,忽然記了起來:秀阿姊交代的事我卻忘了。 可是樂秀寧的話並不翔實,他此刻已經答應了離離,總不能當場反悔吧?一時無解,也就旋即把樂秀寧的吩咐拋在腦後,先帶著離離逃走要緊。一時四顧無人,沈瑄心想這還是在鍾山腳下,不知離離的住所在哪裏,離這兒遠不遠。 忽然道上幾騎人馬飛馳而過,為首一個銀鞍白馬,雪白鮮亮的鎧甲在夜色中十分耀眼。這群人在街對麵一扇門前停下,一人跳下馬叩門。過了一會兒,一個仆人出來問道:“是羅浮山湯君到了嗎?” 那個白衣人道:“正是區區。”那仆人鞠躬道:“郎君請進,九殿下今天下午接到帖子,已在書房等候郎君多時。” 沈瑄嚇了一跳,原來對麵就是錢世駿的寓所,卻不知離離為什麼去了半日還不回。其實離離並未走多久,隻是他自己心裏過於急切,便是一刻三秋了。沈瑄忍不住,悄悄繞到旁邊的一個偏門溜進去。這裏隻是錢世駿臨時的住所,也沒有幾間房,卻不知離離在哪一間。沈瑄看見一間屋子亮著燈,便輕輕走到那窗下,向裏窺探。 隻見那白衣人站在房間正中,卻是背對著沈瑄。錢世駿一邊倒茶一邊說:“湯兄為何這時才到,上午的集會湯兄不在,本王深為遺憾。” 湯慕龍道:“其實我早就到了,隻是暫時不想露麵而已。”說罷轉過身來望著錢世駿。沈瑄這時才看見他的廬山真麵,暗暗吃驚。錢世駿也算儀表堂堂了,可跟湯慕龍比起來簡直俗不可耐。不用說他的麵貌如何出眾,但見他不過一襲素淨白衣,別無裝點,卻自有一種出塵風度,令人傾倒。不過眼下這個小白龍的臉上,卻是寫著一個大大的愁字。 錢世駿皺皺眉道:“湯兄此上鍾山,莫非另有目的?” 湯慕龍正色道:“不錯。錢兄,你我也算故交,我深夜來找你,也不打算繞彎子。今天上午在鍾山頂上,和你在一起的那個小娘子是誰?” 不但錢世駿,連窗外的沈瑄也莫名其妙,屏住了氣細聽。隻聽錢世駿猶疑道:“那是我的義妹。” 湯慕龍冷冷道:“義妹?天台蔣家的小娘子,幾時和錢塘府的九王論起兄妹來了?” 錢世駿聽見不是話,不覺怒道:“蔣小娘子曾在錢塘江上大戰夜來夫人,為慘死的一個武林同仁報仇。我見她與我同仇敵愾,於是拜作異姓手足。那時許多朋友都做了見證的。本王始終對她禮敬有加,照顧得無微不至,從不曾委屈了她。不料倒惹得湯兄見怪起來!” 湯慕龍聞言,臉上浮出歉意:“是我心急,錯怪錢兄了。隻是我此下羅浮山,為找蔣小娘子幾乎跑遍了江南諸國,好不容易發現了她,卻在錢兄身邊。我一時心急……” 錢世駿奇道:“你找舍妹幹什麼?” 湯慕龍微微躊躇了一會兒,道:“實不相瞞,她是我的未婚妻子。” 沈瑄一聽,驚得幾乎暈倒,錢世駿也驚訝得半天沒說出話來。 隻聽湯慕龍續道:“我此次上鍾山來找錢兄,就是想接她回羅浮山完婚。” 錢世駿笑道:“湯兄想接未婚妻子回家也是理所當然,不過,現在卻有些困難。” 湯慕龍怫然道:“怎麼?” 錢世駿道:“上個月舍妹與人爭鬥,一時沒了她的下落。待我找到她時,她卻不知中了一種什麼奇怪的毒,竟然把舊事都忘記了。本王遍請名醫為她診治,一點用也沒有。本王為此也非常傷腦筋。” 湯慕龍急道:“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病?你將她帶來見我一麵吧,或許她還記得我。” 錢世駿淡淡地道:“此時夜深了,叫舍妹出來見人恐怕有些不便吧。而且,舍妹也沒提到過與湯兄有婚姻之約。” 湯慕龍咬牙道:“她何必對你說。我與蔣娘子的親事是她祖父親口許下的。去年九溪秦老親自作伐牽線,家父攜我上天台山向蔣翁求親。那時蔣翁欣然允諾,兩家下過定,商定年末就完婚,你怎能在這裏拖延?你隻將她帶來見我一麵,我自當重重謝你。” 錢世駿笑道:“湯兄這是哪裏話。湯兄既有關雎之雅意,本王隻好成人之美,說什麼謝不謝的。將來事成,本王也算得湯兄的內親,正是求之不得。” 事出突然,沈瑄在窗外聽著,都不免懷疑湯慕龍說的是真是假,可這錢世駿簡直小人,為了拉攏湯慕龍,給他一根杆子就順著往上爬,竟也不多盤問幾句。 又見湯慕龍向錢世駿長揖道:“如此多謝錢兄了。” 錢世駿笑盈盈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果然引著離離進來了。沈瑄滿心裏焦急,怕她被這兩人合謀誆騙了。隻見離離一臉茫然地望著湯慕龍。錢世駿卻笑道:“妹妹,這是嶺南羅浮山的湯君,你可還記得他嗎?” 離離冷著臉,掃了一眼湯慕龍,眼神既不像認識,也不像不認識。 錢世駿又道:“湯君是你的未婚夫婿,此次專程來接你回嶺南完婚。你可隨他去了。” “少來!”離離怒道,“我不認識他!” 錢世駿歎道:“妹妹,你不會真的都忘了吧?湯君與你早有婚姻之約,你連他也不記得?好好想想。” 離離一臉厭恨:“你胡說!不可能的!我從來沒有訂過親。” 錢世駿道:“這是千真萬確的,阿兄怎會騙你?” 離離冷笑:“我怎知你是不是騙我?你說你是我義兄,我就得跟著你到處跑,你說這人是我未婚的夫君,就把我賣給他去。你說什麼是什麼,橫豎我自己是什麼也不記得了,由得你擺布。” 錢世駿又好氣又好笑,搖頭道:“湯兄,你也看到了,舍妹腦子不清醒。她如此說話,我也無法。不如你自己同她講吧,你既是她未婚夫,或者她對你尚有幾分印象。”說著轉身出去,留下離離和湯慕龍兩人在書房裏。 離離見狀,退到門邊,緊張地對湯慕龍講:“我不會隨你去的,你若無話,我這就走了。” 湯慕龍急忙道:“蔣娘子,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我辛辛苦苦找到你,總盼你能明白我的心意。” 離離更不答話,轉身就走。湯慕龍躍上前去,一把拉住她左臂。離離回身一掌向他肩上砍去,湯慕龍輕輕讓過,仍是不放手。離離翻身躍起踢他的下盤,湯慕龍不閃不避,受了她幾腳,手上的力氣卻一點不減。如此幾回合,離離掙脫不得,不由得滿麵通紅。 正在焦急時,突然哐的一聲,一扇窗戶被重重撞開,刮進一陣寒風,將蠟燭也吹滅了。兩人都一愣,不由停了手。離離卻心思靈敏,猛地抽出左手縱身向門外躍去。湯慕龍待要看窗外是何人,不防離離走了,隻得追出去。 窗外自然是沈瑄,他見離離為湯慕龍所迫,急中生智想引開湯慕龍。此時見兩人仍舊追逐而去,也急急跟上。離離衝出寓所,直往山上奔去。錢世駿這時聽得有變,也追了出來。這三人輕功俱是不弱,沈瑄哪裏追得上他們,不一會兒就不見了人影。但他心中惦念離離安危,便不管不顧地往山上爬去。幾乎爬到了山頂,也不見那三個人在哪裏。沈瑄正焦急間,隱隱聽見山後懸崖的方向有人講話,心中暗叫不妙,向那邊趕去。 隻見懸崖邊亭亭立著離離的身影,長發在凜冽的山風中飛揚。湯慕龍和錢世駿站在一丈之外,欲進不得。錢世駿叫道:“妹妹,快回來,你我兄妹有什麼不好講!” 離離冷然道:“我叫你們走!” 三人一時無語。情勢似乎十分緊張,誰也沒注意到還有人在周圍,沈瑄悄悄走近。 湯慕龍道:“蔣娘子,你此時不隨我去就罷了,何必如此?連你義兄也怨上了。” 離離不理他:“快走!” 錢世駿又道:“妹妹,隨我回去吧,別生氣了。你嫁不嫁湯君,我都會好好照顧你的。” 離離道:“九殿下,我當然不會跟湯君去。從今日起,連你也不必過問我的事了。” 錢世駿驚道:“你說什麼!你一個病人,我怎放心讓你自去?別講氣話了,你跟我回去,我與湯君向你賠罪就是。” 離離冷笑道:“九殿下何必如此,我算什麼?不過一個弱女子,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一切聽憑你們擺布。我也不知道你怎麼會是我的義兄,既是義兄又如何這般對我。你不必再提此事了,我本也不配做九殿下的義妹。你走吧,今後我不識得你。” 錢世駿急道:“妹妹,你怎麼這樣講。說走就走,也不念為兄平日裏如何對你?” 離離拖長聲道:“錢九,你抓住我不放,難道不是另有所圖嗎?你急著讓我想起來的,到底是什麼事啊?我想不起來,你還是提醒提醒我吧。” 錢世駿臉色大變,道:“妹妹你瘋了!” 離離喝道:“不許過來,不然我就跳下去,一了百了!” 湯慕龍柔聲道:“蔣娘子,無論你想怎樣都可以,千萬別跳下去!我們這就走開,還望你回心轉意。” 離離轉過身背對著他們,冷笑道:“是嗎?”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白衣起處,湯慕龍已飛身躍上,捉向離離背心。這一下極是凶險,略一拿捏不定,自己就飛向懸崖下,竟是同歸於盡的架勢。但湯慕龍武技當真極高,不僅方位準確,恰恰就在懸崖邊上,而且迅捷無匹、悄無聲息。離離本來背對著他,這一回竟然防不勝防,眼看就被他拖了回來。
但離離更加敏捷,隻見她竟不知如何轉過身來躍起,推出兩臂。湯慕龍躲閃不及,兩人四掌一對,離離的身子旋即輕輕飄開,然後朝懸崖深穀中直墜下去。 沈瑄兩眼一花,隻覺得整個地麵也都隨著離離下沉到了穀中。他隻聽見自己大喊一聲“離離”,就飛身衝到懸崖邊。 錢世駿和湯慕龍目瞪口呆。 沈瑄直聽見耳邊風聲呼呼響,不知向下墜了多久,才看見穀底的峋峋怪石向自己逼近,不由得閉上眼睛。忽然腰間一緊,像是被什麼東西卷住了,向上拖去。他下落這麼久,本來墜勢甚急,這麼一拉,立時頓住,覺得五髒六腑都要傾了出來。舊傷一發,天旋地轉,幾乎暈了過去。他正吊在半空中搖晃,忽然聽見上麵啪的一響,自己又往下墜去。所幸此時離地已經不遠。沈瑄看見地下正有一叢灌木,於是奮力一騰,落在上麵彈了幾下,竟然不曾受傷。他滾到地上,長歎一聲,卻隻見一個人影在半空橫躍而過,像是踩著岩壁穩穩地走下來一般,一忽兒就快要躍到自己身旁,卻在半空中急道:“你怎樣?哎喲!” 隻見離離一下子跌倒在他身邊,按住了右腳腳踝,笑道:“功虧一簣!” 沈瑄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離離在半空中就停落在岩壁上的一棵枯樹上,見自己落下,就放出她那條飛雪白綾拉住。可是畢竟下墜的力道太大,竟把枯枝拉斷了,所以才會第二次下墜。離離急急躍下來看看自己安危與否,卻不防沒站穩,扭傷了腳踝。這一次本來不存生念,又是她救了自己。沈瑄想到這裏,萬分感動,問道:“你傷得怎樣?” 離離脫下右腳鞋襪,隻見腳踝處腫起了饅頭大的一塊。沈瑄看了看,按住她的腳揉捏起來。離離一聲不吭,卻咬緊了牙,想來是疼得厲害。沈瑄不忍,問道:“有針嗎?”離離從袖中摸出幾枚金針來遞給他。沈瑄將針紮在穴道上,輕輕抖動,問:“疼得輕些了嗎?” 離離微微點頭,忽道:“他們兩個也真夠狠心,連你也推了下來。隻是你怎麼在上麵?” 沈瑄有些不安地說:“這與他們無關,是我自己跳下來的。” 離離奇道:“你怎麼了?” 沈瑄遲疑道:“我跟著你們到了這裏,又見你掉了下去。我還以為你要尋死,衝上來想抓住你,腳下沒刹住,就……就衝了下來。”言畢不覺滿臉通紅。 離離瞪大雙眼,盯了他半晌,忽然撲哧一聲,笑得前仰後合。 沈瑄笑道:“誰知你並不是真的要尋死,隻是脫身而已。” “傻郎中!三腳貓的功夫,居然還想救人。”離離笑得直不起腰來。 抬頭望望,隻見懸崖峭壁,高可千仞。中間一線青天,兩邊萬丈山崖垂直而下,除了幾棵枯樹,並無落腳之處。離離也有些後怕,道:“其實我也沒想那麼多,隻是要逃走。現下隻好在這穀底待一晚,明日另找路徑出去了。這裏定是在鍾山腳下了。”頓了頓又道,“隻怕明日都走不了。他們料著我不曾死掉,讓人守在出口處也未可知。那樣的話,又不知要躲到幾時。” 沈瑄聽她意思,問道:“你真不回去了?” 離離奇道:“我們不是說好了一起回葫蘆灣嗎,怎麼你……” 沈瑄急忙道:“別擔心,我不是不帶你走,隻是……”他心裏想,倘若她真是湯慕龍的未婚妻,那該怎麼辦呢?遂問道,“你跟著九殿下這些日子,沒有記起些什麼嗎?那他總也能告訴你些過去的事。” “過去?”離離呆住了,臉上的笑意蕩然無存。她扭過頭,望著天上幾粒疏星,看了許多時,方道:“我不知道我有什麼過去,錢九啊……他不是好人,我寧願他什麼也不曾同我說過。” 沈瑄聽見她語調淒涼,雙目水光盈盈,自相識以來從未見她如此傷心過,難道她受過很深的委屈嗎?也是,她一個孤身少女,跟著錢九那種老江湖,能討得什麼好。沈瑄心中甚是難過,隻恨自己沒能早些找到她:“離離,別哭了,你的病會好的,那時便沒事了。” “好不了的。”離離搖搖頭,挪到一邊蜷起來,把頭靠在岩石上,閉上眼假寐。 “離離,你看看這是什麼。”沈瑄把手遞到她眼前。 離離翻身起來,看見他掌心裏滴溜溜幾顆藥丸,烏梅子一般大小。 “你走之後,我靈機一動,配了個方子出來,也許能治你的失憶症。”沈瑄的語氣帶著點兒獻媚,“你試一試。” “你……你竟……”離離顯得頗為吃驚,“竟拿我試藥嗎?” 沈瑄勸道:“若還有別的失憶病人,我也不叫你先試了。終歸試試看才好,萬一有用呢?” 離離咬著唇,並不看他,麵色似是有些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