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瓊仙在“人劍”身上用力極大,見沈瑄明明接了,卻沒有受傷,還以為他用了借力打力、四兩撥千斤的方法,情急之下一連抓起五六個“人劍”,連珠炮似的擲了過來。那些侍衛宮人戰戰兢兢地往邊上退,生怕成為下一把“人劍”。他們平素看盧瓊仙與人打架從來沒輸過,此時沒有一個人敢逃跑或討饒。可是眼看盧瓊仙越抓越多,沒有被沈瑄接住的人越死越慘,求生的本能漸漸占了上風,終於有人開始四散逃竄。盧瓊仙越抓越不順手,罵道:“再有一個人敢動,回頭我把你們通通砍了!”
一連接了十來把“人劍”,沈瑄卻是越戰越勇,反倒成了盧瓊仙借助“人劍”,把自己的內力源源不斷地送上門去。盧瓊仙一氣之下,忽然兩手各抓兩人,四把“人劍”同時向沈瑄飛去,料他躲不開。沈瑄手腕一抖,飛雪白綾飛舞起來,快得密不透風,就如同一個大蠶繭一樣。四把“人劍”撞了上來,同樣被吸取了內力,軟軟地落在地上。
沈瑄一試成功,索性就用飛雪白綾和盧瓊仙周旋。滿院子就看見一隻白晃晃的蠶繭在滾來滾去,將一把把“人劍”彈開。他以“百川入海”化解“人劍”,自己也頗費內力。盧瓊仙雖然肯定會比沈瑄先累倒,但她有幫手,沈瑄卻是孤軍奮戰。此時不還手,何時是個了結!想著想著,他一麵舞著飛雪白綾,一麵緩緩地移動著。
忽然,“大蠶繭”中也飛出了一把“人劍”,又快又狠,向盧瓊仙飛去。盧瓊仙用“人劍”困住沈瑄,是算準了他不會用這種殘忍的武器,萬萬想不到他也開了殺戒。她飛快地跳開。突然,那“人劍”上天女散花般地射出一大蓬箭來。盧瓊仙頓時忙亂起來,使出千手觀音的手段,將箭一一彈開。
就在這時,沈瑄的飛雪白綾有如利掌一般,擊到她背後。盧瓊仙不遑顧及,中掌倒地,吐出一大口鮮血。那“人劍”落了下來,重重砸在她身上。原來沈瑄的“人劍”不是活人,而是黃瓊芝帶箭的屍身。
那些宮人侍衛看見盧瓊仙倒了,居然如釋重負,一下子都衝到院門邊,蜂擁而出。忽然血光飛舞,尖聲銳叫。幾條血淋淋的斷胳膊斷腿擲回了院子裏,還沒跑出去的人嚇得傻傻的,坐倒在地,一步也挪不動了。
“何方神聖,竟敢到沉香社來撒野!”老梟的喈喈怪聲,比初秋早晨的風還要涼。
沈瑄心道:“終於要跟她過招了。”
樊胡子披著銀灰的道袍,羽扇綸巾,飄飄若仙。昨天晚上沈瑄和她周旋了許久,一直沒看清麵貌,此時才看見,她雖然聲音難聽,人倒不醜,年輕時隻怕還頗有幾分姿色。但她臉上那種怨毒的戾氣卻是掩飾不住的。
樊胡子冷冷道:“盧、黃兩位侍中遇害,還不把凶手拿下!”
沒人敢動。
樊胡子咧了咧嘴,道:“好啊,沉香社的侍衛,不聽話統統論斬!”
侍衛們的臉都白了,卻沒人敢說個“不”字。她擺了擺手,背後走出四個年輕女子,一色的淡青紗衫,頭頂箍了一個流雲銀色花冠,臉上罩著青色的麵幕。沈瑄在廬山上見識過,這就是樊胡子座下四位仙使,也是她的弟子——幽雲、微雨、靈風、秀霜。
“四相玲瓏陣!”
樊胡子一聲令下,四仙使翩然而起,一下子守住了南北東西四個方位。
“幽微靈秀,雲雨風霜”,每個人的功夫,都與盧、黃二人在伯仲之間,四人結成劍陣,天下罕有敵手!沈瑄手無寸鐵,僅憑一段白綾防身,饒是他武技高強,想衝出四人的“四相玲瓏陣”,簡直比登天還難!
四人的劍已經招呼過來了。原來這“四相玲瓏陣”是樊胡子的得意之作,暗合“兩儀生四相,四相生八卦”的原理。四個劍客分守乾、坤、艮、巽四個方位。守乾位者,劍如飛龍在天;守坤位者,劍若龍戰於野;守艮位者,劍似青山隱隱;守巽位者,劍氣春風化雨。四人每出一劍,方位皆有所變換。一進一退,莫不配合得天衣無縫,無懈可擊。陣中人有如進了八陣圖,再也別想轉出來。
沈瑄學過五行八卦之術,但要在片刻之間看出這“四相玲瓏陣“的關竅來,仍是不易。無奈之下,以極快的手法把飛雪白綾繞了一圈,生生擋開四柄利劍的力道,覺得甚是吃力。“幽微靈秀”立刻移步換位,後招跟上。
“秀霜錯了,斜走兌位!”忽然陣中一人輕呼道。
沈瑄大喜,原來這陣法她們還未練熟,這下有機可乘了。這時震位春雷滾滾,坎位大浪淘沙,離位火光衝天,三柄劍一起招呼下來。沈瑄一瞥之下,果然兌位那人慢了半拍,尚未出招,遂步子朝兌位一滑,飛雪白綾蕩出“氣蒸雲夢澤”,把三招化解了。兌位那人招式未出,不得不跟著一退,奔坤位去了。
“秀霜你幹什麼,走乾位!”
那秀霜和另一個人撞了個滿懷,趕快轉身。機不可失,沈瑄一步跨到乾位上,躍出了劍陣。劍陣擊破,秀霜亂了陣腳。隻見沈瑄將飛雪白綾往後一拋,如玉龍飛天,卷向秀霜手裏的劍。這一招勢不可當,四人都是一陣驚呼。
忽然,秀霜伸出一隻小指,隨手搭住了白綾裏的鉤子,控在手中。沈瑄大驚:他手中無劍,這飛雪白綾雖是初次使用,卻也頗有心得,屢立奇功。剛才那一招明明誌在必得,怎麼被這糊裏糊塗的秀霜輕輕巧巧破了?
飛雪白綾一頭在沈瑄手裏,一頭被秀霜拉住,飛不起來。幽雲、微雨、靈風看見師妹忽出奇招,紛紛喝彩,然而隻叫了一聲,又靜了下來。她們看見沈瑄臉上出現了一種奇怪的表情,因為秀霜麵朝著沈瑄,拉掉了自己的麵幕——是樓荻飛!
樓荻飛抽出一柄劍,拋給沈瑄。那劍銀光奪目,沈瑄一望便知,是他的洗凡。
樊胡子厲聲道:“秀霜你反了嗎?”
樓荻飛轉到沈瑄身邊,與他並肩立著:“妖婦看清我是誰!你的秀霜早被我扔到河裏去了!”他把秀霜的佩劍扔開,抽出了自己的劍,“沈君,咱們先把這三個小妖精解決掉。”
幽雲、微雨和靈風大怒,三人齊上,頓成包圍之勢。沈瑄利劍在手,立刻不同起來,使出《五湖煙霞引》的絕妙劍法,招招都是殺手。樓荻飛靠在他背後,隻見兩把劍如日月輝映,劍光籠成一個圈子,開始隻三尺,後來有了丈餘,逼得三個仙使越退越遠。
樊胡子這時才有些急了:“不爭氣的徒弟!”她衝入戰局中,喝道,“重新組陣!”
樊胡子親自代替了秀霜的位子,和三個徒兒又組成四相玲瓏陣。沈瑄和樓荻飛身邊的圈子立刻縮回到三尺左右。原來這四相玲瓏陣果真使將出來,威力還在沈瑄料想之上。沈瑄有些焦急:“你懂八卦不?”
樓荻飛道:“讓我先看看!”
兩人的武技都是當世絕頂,在這陣中居然漸漸施展不開。四相玲瓏陣中每個人的招式都由樊胡子精心設計。每一個人的破綻,都有下一個人補充。各人招數雖不見得厲害,卻都暗合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湊在一起,簡直像天羅地網,叫人無處出頭,隻有躲閃的份兒,尤其是樊胡子轉到麵前時,幾乎招架不住。樓荻飛心生一計,低聲對沈瑄道:“我數一、二、三,一起往上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