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異鄉客——(1 / 3)

第一章異鄉客——

“孤獨像一種強大的吸引力,讓陌生人不由自主地聚集在一起,聚出友情,聚出親情,偶爾也能聚出愛情。”

那一年深秋,我結束了五年的大學生活,在天高雲闊的午後,獨自一人拖著笨重的行李箱,背著碩大的雙肩包,攥著空姐送我的嶄新地圖走出日本大阪市的關西國際機場,輾轉了兩班大巴和兩趟磁懸浮列車,我捧著被不同語言、不同筆跡勾畫過的地圖找到大阪大學醫學部時,已是燈火輝煌。

古樸的建築已被黑夜模糊,卻絲毫不減嚴謹之氣,參天林立的銀杏樹雖被夜風掃落了黃葉,卻不顯淒然之色,而我在陌生的異國他鄉跌跌絆絆奔波了大半日,心中的雀躍之情也毫無減少,仰望著大樓內透出的一束束燈光,心中充滿期待。

在我期待的張望中,舊日的大學師姐季曉婷從大樓的側門一路小跑出來,朝我揮手喊著:“小冰,這裏。”

我急忙拖著行李箱奔向一身濃烈消毒水味道的季師姐。她比記憶中瘦了一圈,原本清秀的臉變成了清瘦,纖細的身材在寬大的白大褂下更顯羸弱,過肩的長發隨意挽在腦後,發梢有些不自然的卷曲,好像剛從帽子裏釋放出來。

“師姐,已經這麼晚了,你還在做實驗嗎?”在我的認知中,隻有實驗室才會用這麼高濃度的消毒水。

“嗯,我下周要做報告,需要一些實驗數據。”她看看我的行李箱,略微思考了一下,“剛好副教授也在實驗室,我先帶你去見見他,再送你去臨時公寓休息。對了,你吃晚飯了嗎?”

聽說她要趕報告,我不想再給她添麻煩,便扯了個善意的謊:“我剛剛吃過了。”

“哦,那好。”她幫我把行李放在側門的一角,說,“你的行李先放在這裏吧,一會兒見完教授再來取。”

“呃……”放在這裏?這可是我的全部家當,萬一被路人甲順走了,我以後可怎麼混?

就在我憂愁著沒有家當的淒慘生活時,季師姐已通過了視網膜識別係統的安全檢測,打開側門,腳步匆匆地走了進去。權衡了一下情勢,我決然地拋下行李,跟隨她的腳步,走進傳說中的大阪大學醫學研究部。

穿過寂靜的走廊,我們走進一間充斥著消毒水味兒的實驗室。室內,一個頭發灰白、麵孔卻不見蒼老的中年男人正在顯微鏡前寫寫畫畫,見季師姐帶我進門,立刻站了起來,用日語對我說:“您好。”

“小冰,他就是我們副教授,柴田先生。”季師姐用英語幫我們介紹,“柴田教授,她就是我剛剛跟您說的師妹,薄冰。”

柴田教授微笑著說了幾句日語,我憑借大學選修課學的那點日語基礎知識猜測,他是在跟我問好,還問我會不會說日語。

我用英語回答:“我隻學過一點點日語,達不到日常對話的水平。”

他立刻換成流暢且標準的英語,語氣溫和,態度友善:“沒關係。會英語就足夠了,我們以後可以用英語交流。”

柴田教授簡單地問了我一些情況後,告訴我明天來實驗室熟悉一下環境,下周可以正式進入研究室學習。他還鄭重交代季師姐盡快幫我辦理相關手續,千萬別耽誤時間。

他那副迫不及待的樣子,好像恨不能馬上把我關進實驗室,以免我逃跑了。

我現在隻是研究生,在日本大學算是非正規的學生,沒有學位,也不能修學分。我原本計劃先找所語言學校惡補日語,再參加明年春季的修士入學考試,等到考試通過了,正式進入研究室學習。這個順序顯然和柴田教授設計的不太一樣。

“柴田教授,”我試探地問,“我是不是明年年初還要參加修士入學考試?”

“如果你想要拿到修士學位,必須參加。”

既然要參加考試,我現在就開始在實驗室做研究,豈不是會耽誤修士考試?

看出我的憂慮,柴田教授以非常輕鬆愉快的語氣告訴我:“你隻管好好做研究,完全不必擔心入學考試。不論你成績如何,我都會錄取你的。”

“呃?”這是什麼情況?日本的教授都是如此“關照”學生嗎?

我努力回想自己提交給大阪大學的簡曆,除了大學成績好點,托福和GRE成績高點,寫推薦信的老師對我的評價稍微誇張點,還有季師姐以人格擔保,也沒什麼特別啊,副教授怎麼對我如此“特殊”關照?一想到日本的某類影片,我偷偷擦了一把冷汗。

從實驗室去酒店的路上,我問了季師姐才知道,在日本,知名醫學院的大學畢業生堪稱稀缺資源,還沒畢業就被各大醫院“洗劫一空”,導致醫學部的知名教授們都在為招不到修士而頭疼。為此,大阪大學的修士入學考試通過率不得不升至百分之百,但仍是年年生源不足。在這樣的情勢下,就算我想不考上修士,學校和教授都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