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有時我會裝傻,但這個時候裝傻充愣絕對不是最佳解決辦法,“可是唐先生,這篇報道真的不是我寫的,那個署名是總監自己加上去的。你的私生活……呃……你和你哥哥的恩怨……呃不對……總之,真的不是我寫的……”
唐紹雍一聲冷笑,“林小姐,雖然我不想承認,但之前和你的幾次接觸,每次你對我說的話都讓人感覺真假參半。我雖然懷疑,卻仍然願意選擇相信你的話……”
我不住的點頭,“是的,我說的都是真話,你相信我是正確的選擇……”
他略顯激動,伸過一隻手抓住我的肩,隨即又覺悟一般,克製的鬆開。用一種帶著尖刺恍然領悟的目光,要看穿我似的。他字字清晰,“可是,林衿遲,我真後悔相信你說的話。還對你說了一些推心置腹,跟任何人都不曾提及的往事!”
我覺得,在那個時候我一定還沒愛上他。那種傷心到支離破碎的感覺,應該隻是源於他對我信任的瓦解。因為,當人成熟之後,人心也漸漸的遠了,能夠信任別人以及被別人信任都是一種幸福,而此時,我那小小的也許早在心裏引以為傲的幸福,徹底碎裂了。
“不是這樣的,”我抓住要離開的唐紹雍,事實不是這樣的,我不能在他對我說出那麼傷人的一席話之後,再眼睜睜看著他消失不見。我穩住心神,跟在他身後辯解,“唐先生,那篇文章真的不是我寫的,那天晚上老板確實讓我來寫這篇,可是我寫不出來。我寫的是萬庭軒的,但是交稿時老板已經自己把你的報道寫好了。他用我的名字隻是因為最近我跑的新聞最多,用這種方式作為獎勵……”
唐紹雍顯然對我的話已經不感冒,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我,“林小姐,為什麼你身邊發生的事總是我無法理解的?這種獎勵方式,我還是頭一次聽說。”
是啊,那是因為二狗子這種生物我也是頭一次見到!
可是我不能這樣叫出來……
我扯著他的袖子,“你都告訴過我那些緋聞的真相,我就是要編也不可能編這麼離譜的……”
他猛地回頭,神色中更添幾分憤怒。
“我、我是說……我,我也不想寫你的新聞……我已經盡全力避開你了……”
就在我們拉拉扯扯間,那邊拍攝已經陸續結束。身後幾下高跟鞋的腳步聲,從聲音判斷應該在三寸以上。
那高跟鞋聲踩到我身後戛然而止,“紹雍,你在這幹什麼呢?”
我下意識回頭,紫色的連身裙搖曳,陽光下冷冰冰的臉倒顯得溫情很多。
竟然是劉、劉苡彤!
唐紹雍看到她並沒有驚訝,順手甩開我的胳膊,淡淡道,“沒什麼。”
劉苡彤便把目光轉向我,她個子本來就高,看我時還微微抬著下巴,居高臨下的眼神讓人很不舒服。
“你是……”她似乎在回想什麼。
而那邊李抒逸也下了場子,看到我們幾個麵麵相覷的杵在這兒,奔過來,“小遲,這是……”
可劉苡彤聽到這個名字像被雷劈了似的,“小遲?!”她雙眼一翻,“你不是那天法國餐廳的服務生嗎?!”
天!有沒有人記性這麼好!
“你……”她微微頓足,倒不屑於跟我交談,走到唐紹雍一邊,疑惑的看著我們,聯想之前的拉拉扯扯,似乎理順了思路,卻又難以置信,“她是娛記?我們那篇報道是她寫的?”
唐紹雍不置可否,籲了口氣,轉開頭,“苡彤,這件事……”
“不是的,我……”我走上前。
我這腳剛邁了一步就知道我犯了此生最嚴重的一個錯誤。
我的話音還沒落,劉苡彤的一個大巴掌迎麵而來,實實在在的一記扣殺,蓋在我的右邊臉頰。清晰有力的巴掌聲劃過長空,吸引了眾多跑龍套的和群眾演員們的注意。
我愣住了,唐紹雍也驚呆了,李抒逸在一旁更是不知所措。
我們大眼瞪小眼,唯有劉苡彤揚起勝利的旗幟,讓我們選擇詫異的方式,“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告你和你的雜誌社誹謗。”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也太超出我的理解範圍。連一句話都沒說上,就平白無故挨了個耳光,如此野蠻,過於出乎我的意料。更何況,我從未遇到過如此暴力事件,沒有經驗可借鑒。我睜大了眼睛,張口結舌,手捂著熱辣辣的右邊臉頰,眼淚不由自主的落下來。
可流淚,並不代表我脆弱,更不代表我理虧。這淚水完全是因為疼痛的刺激,生理反應。而不是什麼內心糾結委屈受虐。
“劉苡彤你奶奶的,你是有什麼實在的證據可以證明那篇文章是我的寫的,就打人?”我一甩胳膊,再也克製不住,憤怒爆發。
“那上麵寫著你的名字,你當我不識字嗎?!”劉苡彤僵著一邊臉,麻木的冷笑。
“天下小遲何其多,你憑什麼判斷那個小遲就是我!”我咬牙切齒,步步緊逼,“你要告我誹謗,那我是不是可以告你打人傷人?!”
“你!”劉苡彤一咬唇,雙目猶如噴出火。
“你這賤人!”先發製人,後發製於人,我可算明白這個道理,不等她話說完,我先罵她。
有仇不報非好漢,我兩下衝上去,跳上劉苡彤的身軀,將她撲倒在地,扯著她的頭發,拳打腳踢,手足口並用,與她廝打在一起……
“小遲,小遲!”李抒逸在一旁大叫,“你沒事吧,你說話啊。”
我猛的一顫,原來上麵那段都是幻覺。真實情況是我按著臉,張著嘴,雙目放著神秘的幽光,不知望向何處,一動不動的淚流滿麵。
“你、你、你怎麼打人……”我顫聲道。
可劉苡彤根本不屑於與我這種小人物打交道,她掛著天經地義順理成章的冷淡的笑,“對你這種人,這已經很客氣了。”
她還要繼續說些什麼,唐紹雍一把拉住了她,麵黑的像包公似的,眼神肅殺。
劉苡彤見狀氣焰倒有所收斂,遞給我一個高傲的帶有侮辱意味的白眼,踩著三寸高跟鞋,搖曳的扭走了。
唐紹雍跟隨在她身後,亦欲離開。
轉身的一刹那,我不知是不是那一巴掌把我抽成腦震蕩了,我竟然神誌不清的想拉住他,說完我剛才沒有進行完的自我辯護,“我……”
就在我聲帶摩擦發出第一聲的同時,唐紹雍似有所警覺,下意識的伸出胳膊,卻不是要甩開我,而是防止我會衝上去讓劉苡彤血債血償,對她小心的回護動作。動作很淺,卻也很明顯,怕我會傷害到劉苡彤,他的胳膊擋在期間做一個時間的緩衝。
其實,理智的說來,這應該是正當防衛吧。畢竟剛剛劉苡彤打了我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巴掌,我到現在右耳轟鳴,絲絲作痛。唐紹雍怕我會衝上去殺她個回馬槍也是正常的。
可是,拋卻智商的說,剛剛挨打的是我,摧殘的是我的右臉,可是得到保護的卻是那個心狠手辣的劊子手……
我就這樣,隻是因為他這個微細的動作和傾向,突然又一句話也說不出,身子僵硬,動也動不得,眼睜睜看著他們消失在外景的小黑屋。
李抒逸拉著我離開,穿過圍觀者的重重包圍,我看著那戴著各色古典頭飾,穿著各族古代服裝的群眾演員們,看著他們一張張興奮的,湊熱鬧的,不屑的,傻缺的各種表情的臉孔,真是覺得人生如戲,很穿越。
忽然間,也搞不清臉上的淚底是不是僅僅因為肉體疼痛的刺激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劉苡彤憑什麼打人啊!”李抒逸替我憤憤不平,可說穿了,我們兩個在這裏無權無勢,又是剛剛步入社會的新人,頂多算是個寄生的豬肉絛蟲,豬不願意了,我們都要走人。
而我,甚至連抱怨的力氣都被抽幹了。
“小遲,我送你回家吧。”李抒逸接了個電話,不用問,看她那溫婉的表情我就知道,肯定是她的三流明星男友鄭愷伽。
“愷伽回來了?”他之前在香格裏拉拍電影,和李抒逸已經幾個月沒見麵了。
“嗯,剛下飛機,就回來呆兩天,也不提前打個招呼。”李抒逸秀眉一揚,嬌嗔道。
唉,孤獨,孤獨你懂嗎?
孤獨就是全天下人看你挨打,而體會不到你的疼痛;孤獨就是你以為你握著的是那個唯一的真相,可是卻沒有人願意相信你;孤獨還是在你遭遇挫折,需要支持和安慰的時候,你的閨蜜掛著一臉幸福的笑,要去會她久別重逢的男朋友……
當然,李抒逸不是那種重色輕友的人,她本來堅持要陪著我,可鄭愷伽隻做兩天停留,阻人姻緣被馬踢,我可不想做那個短命鬼。隨後李抒逸又要帶我同去,但我不好意思打擾人家小兩口,因為……
因為孤獨還是一盞電燈泡,它看著別人如膠似漆蜜裏調油,而自己發光發熱獨飲苦酒。
回到家,洗洗涮涮之後,我詫異發覺外麵的天還是亮的。
一拍腦門,原來今天的行程中,最終還是漏掉了“去海邊看夕陽”這一計劃,空出了大把的時間。
總體來講,我不是個會做每日詳盡計劃的人,但是做了,就一定不會讓“計劃沒有變化快”這種事情發生。
這其實也是一種強迫症吧。
好吧,我從來沒有說過我的心智很健全。
所以,我用行動證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