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女皇複辟路(2 / 3)

可是那人並沒有接過去。

五秒鍾後,我終於戀戀不舍的把眼珠從電腦屏幕上移開。

繼而,眼珠落到了地上。

麵前站著的不是別人,正是唐紹雍。

自從那天我答複了他,我們的生活便再無交集。雖然都在唐汕大樓中,但若有意躲避,見麵也並非易事。但凡我遠遠的嗅到他的味道,或是直覺告訴我他會出現在哪裏,為求穩妥,我便絕對不會出現在那個地方的方圓三尺之內。更何況我還時不時的翹班……而他,想必我拒絕他的那番話也傷了他,他似乎也在決心遠離我的世界。

隻是,這種情況下的再次相見,於情,我們可以假裝無視對方,於理,他卻不能對我在他公司旗下工作還在外麵開小差做兼職視而不見。

“林衿遲,請問你現在是在幹什麼?”他彬彬有禮,我知道這是他固有的對陌生人的禮數。

“我、我,我在替同學兼職,她今天臨時有事,又不能請假,所以讓我來替她一下。”這種謊話我最擅長了。

“哦,很好,記住不要影響你的工作狀態。”他沒有為難我,反而率先走開。連我都覺得他話有點沒說完。

而後他更衣出來,目不斜視從我麵前走過,轉到後麵的仰臥起坐機那片兒。

眼不見心不煩吧,這樣對誰都好。

可在一扭頭,卻發現斜側的一排落地鏡子,正好能將他的模樣清晰的反射給我。他戴著耳機,閉著眼,一下一下的做仰臥起坐,那樣冷漠麻木的神情,仿佛外界的一草一木都與他毫無幹係,更別提一個活生生的我了。

好吧,你追我趕中,當你不追了,我反而上趕著了,心裏不是滋味。

第二天,我無精打采的去兼職,有氣無力的祝各位先生女士健身快樂,隨後一聲“林衿遲,你身體不適嗎?”將我的精氣神拉了回來。

“你、你,唐紹……唐總。”

他麵無表情,雙眸炯炯,卻讀不出在想些什麼,“你怎麼還在這?這裏是連續24小時工作製?你朋友又找你來替班?”

“是啊,你說她身體怎麼就這麼不好呢,發燒兩天了……”

“以你的個性,白替班兩天不會答應的吧?”

這張毒嘴,一針見血!我若是不承認鬼都不會信,我若是承認有酬勞,那就是違反唐汕的合約了。

“……誰說白替班!我朋友說給我介紹男朋友!”

一時心急,就說了這話。說完腸子都悔青了,青的就像唐紹雍的臉色。他吐了兩口粗氣,“很好!那我們明天見。”末了,不往輕蔑的一哼,“我倒想看看你那個男朋友,到底是怎麼個跟你一個世界法!”

我喉嚨一梗,他竟然還記得這句話,這種場合似漫不經心的說出,卻給人無比慘烈的打擊。

非要把我逼上絕路嗎……

算了,這種情況,發燒的不是我朋友,是我!無奈之下我隻好拿起電話,“是竹雨學妹嗎,學姐有個兼職介紹給你怎麼樣……”

到唐汕時,華大編叫我去辦公室。

“衿遲,這段時間忙嗎?在公司不怎麼能看到你。”

我心裏一震,怎麼唐紹雍這麼快就打小報告給華大編了!我才出來做幾天啊!情誼不成錢財在,怎麼情人做不成連做員工都給穿小鞋呢!

“那個,那個都是忙正事。起草一個新大綱……”

“新大綱?關於什麼的?怎麼之前沒跟我商量?”華大編一反往常平和態度,此次極為嚴肅。

“呃,因為,”我腦筋飛快旋轉,說謊話顯然已達到最高境界,“就是這個劇本是寫了一個古代背景的,隻是業餘的興趣而已,公司不是對古代劇並不很熱衷嗎,而且前幾天你不是又給我一個現代大綱寫分集嗎,我就沒說。”

我說的所有話都是真話,但是加在一起它就不是事實。

這個古代劇本是我還在上大學就著手的,隻不過幾年來沒有進展,關鍵太喜歡啊,太喜歡以至於不敢著筆。男主仿我最喜歡的楊過,又YY的厲害,把楊過身上幾個我不喜歡的缺點都給抹去了,女主嘛,人說性格跳脫有點像我,但我堅決不同意,誰說拿第一人稱寫文寫的就是自己啊!

不過華大編並沒有多問我這個劇本的事,轉而告訴我讓我想一個新的現代劇大綱,她想推薦我去參加第五屆學院新晉劇本大賽。

我有點驚訝,水位深,門檻高便是這類比賽的特點。怎麼會讓我一個剛出茅廬的小姑娘代表公司參加?不過再想想又不覺得驚訝,畢竟如果打點的好,編劇的名字隻是個代號,公司才是受益者。

而經過這段時間,華大編在唐汕所有正式和見習的小編劇中,選中了我。但別高興的太早,內部也有競爭。我們唐汕隻能參選一部劇本,華大編推薦我,但隔壁組的資深編劇看中了尹夢霏的潛質。一時難分伯仲,最後決定我們兩個在截止日期前各交一劇本,看哪個質量較高,再決定推薦誰。

華大編覺得我應該延續《千萬次微笑》的風格,來個姐妹篇什麼的。可是這段時間模仿劇數不勝數,我都審美疲勞了。不然我就把之前那古代劇《將軍引》給重新翻寫,畢竟是我的心頭肉,如果能獲獎那簡直是對我這輩子的肯定。但會不會太文藝而流失市場呢……

“聲音!聲音!再歡快一點,聲調高點,走起!”

我思考的太投入,這周末的兼職配音走聲沒走心,管事的馮小姐在一旁擠眉弄眼的提醒。

“啊嘎嘎嘎,我不信,你說你是天鵝,你飛一個給我看看,你明明就是一隻鴨子,裝什麼清高,啊嘎嘎嘎。”我立馬提高一個八度,聒噪感頓時迎麵襲來。

“我不會飛,是因為我是一隻醜小鴨,等我變成天鵝後就能飛了。”

“啊呸!”我投入的口水都要噴出來,“每隻天鵝都要經過醜小鴨的時期,但並不是每隻長的醜的鴨子都能變成天鵝,大哥快醒醒吧……”

今日的配音完成,編導特意過來誇獎我,由衷的歎服,我的聲音和個人形象簡直跟這隻鴨子如出一轍,仿佛我就是為它而生……我覺得編導可能前世今生小說看多了。不過我還是笑嗬嗬的應承著,並問編導還有沒有什麼配音工作,畢竟小鴨子的配音接近尾聲,下周就在各大電台和電視頻道輪番播放,我需要找下家工作。

編導很爽快的答應幫我找合適的角色,寒暄了幾句,我就回去了。

坐在電腦前,我開始重新糾結,劇本大賽的問題。最後一拍大腿,決定寫兩個好了,一個商業的現代劇本,一個新版《將軍引》,到時都給華大編看一看,讓她給意見應該投哪一本好了。

做好決定,我異常興奮,不可抑製的翻找曾經寫《將軍引》時的資料,整合場景對話,把需要做修改的地方勾出來。

入夜,我去廚房衝杯咖啡。門口鑰匙聲響起,是李抒逸回來了。

“李抒逸!”沒等她進門,我靈動如脫兔的跳出去,“你回來了!”

我很少叫她全名,除非在極度緊張和極度興奮的前提下。

很顯然,現在屬於第二種前提。

李抒逸提著行李,嚇了一跳,那行李箱“砰”的掉到地上,“我的天,你幹嘛呢!還不睡!”

我幫她把行李搬進屋,“寫劇本呢,你猜我寫什麼呢?”

“不是劇本嗎?”她汗了一下。

“哎呀,什麼劇本啊?”

“那我怎麼知道……”她白我一眼,打了個哈欠。

我視而不見,“你可以猜到的,試一下唄。”

李抒逸靠沙發坐下,“你這出怎麼跟當初寫《將軍引》似的,每晚逼著我們看,我們不喜歡看,你就給我們講……你該不會是又在寫《將軍引》吧?”

“是啊,當初你們都不喜歡看,害的我都沒有勇氣繼續寫。不過以我現在的眼光來看,還真覺得其中幾個情節人物挺雷的,”我邊說邊把筆記本拎過來,屏幕一展,“你看,我改的前麵幾章。”

李抒逸驚訝,“你怎麼突然重寫這個?是新劇本嗎?”

我把劇本大賽的事告訴她,李抒逸瞪圓了眼睛,“原來還有這個比賽,小遲你要加油啊。”隨後她想想,“不過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你能寫完兩個劇本嗎?”

“可以的,少睡一會兒,沒問題!”

“那你繼續吧,注意身體,我可要去睡了,剛從機場打車回來,行李重死了。”

“哎,愷伽沒去接你嗎?”

李抒逸一怔,轉過頭看我一眼,眼神交彙的一瞬,她馬上移開了視線,仿佛心虛什麼,“他,他有事在外地拍戲呢,我就自己回來了。”

“哦是嗎,我前兩天好像還在唐汕片場看到他,沒想到這麼快又出外景了……”我喃喃應答,心思卻已經重新回到劇本上。

我用了近兩周的時間,將《將軍引》反複修改,修改後拿給李抒逸看。上學那時,因為我寫的偏正統,涉及曆史,還喜歡咬文嚼字,顯示學識淵博,導致李抒逸和幾個宿舍好友都看不下去。這次改完,把曆史和裝逼痕跡淡化,又添了幾個搞笑人物,大綱情節沒變,但風格轉變,儼然變成不同的故事了。

李抒逸讀的津津有味。還特意拷貝了一份打印,等過兩天拍戲時在片場看。

我頗有成就感,感覺這個劇本搞得差不多了,該開始弄另一個。

隻是因興趣的喜歡和為完成任務的追趕就是不同,寫《將軍引》時多晚都不困,我可以每天隻睡兩小時,還能繼續做兼職。而這本《千萬次微笑》姐妹篇,已經變成《千萬次痛哭》,委實寫的我苦不堪言,身體透支啊。

“林衿遲!這周你已經下錯三次單了!”王經理劍眉樹立,好好一個女的,雄性激素過高。

“對不起,我……”

沒等我說完,她兩根指頭一揚,“來客人了,去收拾桌子!”

我兼職的這家MR WANNA酒吧是S市著名的浪漫消費場所,約會的最佳地點,性價比極高,氣氛絕好。沒那個吵鬧的令人發指,又不會靜謐的死氣沉沉。有時播放流行樂曲,有時有樂隊現場表演爵士。裝修極富特色,每張小桌子都掛了一盞古典式高雅小台燈,烘托出恰到好處的曖昧氛圍。到這裏來的男女,一般不是已經發展了什麼的情侶,就是想要發展什麼的準情侶。

我放下手裏的盤子,抄起兩份菜單,奔走過去,“歡迎光臨MR WANNA……”

然後我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太突然以至大腦反應不及,脫口而出,“你來這裏幹什麼!”

眼前的一男一女看著我,女的美貌如花,動作優雅,“你……”她稍帶嫵媚的拖長了音,轉頭望向男人。

男人喜怒不形於色,臉孔非狎昵非冰冷,遙遠的僅剩距離感。自從我拒絕了他,留下一句“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便轉身離開後,他對我就隻剩下這個表情。

唐紹雍盯著我幾秒,薄唇微動,聲音波瀾不驚,“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吧。”

我梗了一下,“那個,那個……”

“她是誰?認識?”優雅女拉了拉唐紹雍。

唐紹雍回過頭,“不熟,我們到那邊坐吧。”

他輕攏優雅女的肩膀,兩人向角落走去。

那毫無所謂的表情,那句“不熟”,那遠遠走去的背影,讓我腦中毫無來由的出現“插曲”這個詞。

果然,我不過就是唐紹雍生命中的一段插曲,這麼快他就可以另擁新歡。好像從來都不認識我,好像我的拒絕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的生活。我是如此無足重輕,從頭到腳,從錢財到地位……唐紹雍,如果說當初你不明白我為什麼說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那現在你總該明白了吧。你總是高高在上,由旁人服侍著,你的世界你是中心。而我,我在最底層,生活堪憂滿是困擾,我的世界裏,我也總是圍著別人轉的那個……

我真是慶幸我拒絕了你,你看,我並不是不可替代的,我真高興,避免了一次讓自己受傷的禍端。

可是,我卻無法停止去想有關唐紹雍的事,眼睛也不時的望向唐紹雍和優雅女的位置。

“林衿遲!三號桌買單!你想什麼呢?”

我這才回過神來,抓起餐牌過去。等再得空時,唐紹雍和優雅女已經走人了。

我一陣輕鬆一陣失落,心想著自己真是犯賤,難道還要要求人家一輩子隻喜歡你一個人,撞南牆也不回頭的隻愛你一個人嗎!別傻了,當你還是少女嗎!

“林衿遲,你今天是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下班時王經理收起雄性激素,友好的盤問。

“沒,沒事啊……”事多了,都不算事了。

“一臉悲傷的呢,”王經理拍拍我的肩膀,“好好調整,別影響工作,要是太累,就請假。”

“哪、哪有……”我怎麼可能悲傷,就算心裏不是滋味,也不會表現的這麼明顯的。

算了,一定是還不夠忙,才會胡思亂想。我還是好好想想另一個劇本要怎麼寫吧。

可上天不可憐見,我不知上輩子做了什麼孽,這輩子竟然全趕這幾天還,唐紹雍一連七天每天都來MR WANNA,且每次都坐到酒吧打烊才離開。有時隻是自己喝;有時跟萬庭軒一起;有時帶那個優雅女。但每次的共同點都是,他連看都不看我一眼,仿佛根本沒有意識到我的存在。因為他一個人時必須有陌生女人過來搭訕,跟萬庭軒一起喝酒聊天時投入又忘我的難以察覺周遭世界,跟那個優雅女更別提有多麼滅絕人性的親密了。

不過好在人有慣性,剛開始感覺稀奇又鬧心,後來見慣就無所謂了,保持住一張撲克臉,告訴自己什麼都是自己的選擇怨不得別人,我也就不亢不卑的做著自己的事,對一切都視而不見。

周五的晚上是酒吧最熱鬧最忙碌的時候,也是最容易賺取小費的時候。酒吧人來人往,比平時喧鬧,果然不出我所料,唐紹雍又來了。

“先生請問幾位?”我走過去,像他不認識我那樣,我也不認識他。

“自己。”他簡短而不失禮貌的說,徑直走到靠窗的老位置。點了一杯whisky。

我心道他每次都刷信用卡,我伺候的好壞與否都沒有額外消費獎勵,平時還好,今晚卻此消彼長,我不如去侍奉別人,多賺個零頭。

周末的醉鬼比例相對其他時候要多,一般服務生都會小心翼翼遠離醉漢,但我深諳其中道理,因為在治安很好的S市,酒吧外麵就有警察來回巡視,有人想借酒鬧事占便宜那是絕對討不到好處的,而且MR WANNA的客人大多素質較高,一般也不會做出那種事,最重要的是,半熏醉的客人是最好說話的,多笑一笑說點好聽話,他們就飛上雲端,結果便是大把的小費。

於是我這廂笑的極為燦爛,簡直是有求必應。

“小姑娘,我們、我們……”靠近門口的一桌客人喝的正high,口齒不清的指著桌上碟子。

“是再要一點番茄醬對吧?”我甜甜抿嘴,酒窩盛滿了蜜糖,“這就去拿。”

“哎!哎!這小姑娘,我都沒說,你就知道我要什麼,我、我們是不是心有靈犀啊!”桌角那個男顧客站起身,搖搖晃晃,心情大好,對著其他四五個朋友,“你看,你看這小姑娘,笑的多甜,我真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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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端著一碟番茄醬走過來,“先生,有什麼需要再叫我啊!”

那男人更加得意的忘乎所以,“小姑娘,你看起來像未成年,老板是不是在雇傭童工啊?要是老板欺負你,你告訴我啊,我給你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