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遺失的美好
我站在會議室桌台前,本來隻是激動,可是看到唐紹雍之後,莫名其妙的變成了緊張。
行了行了,是我先拒絕人家的,現在又裝小家碧玉臉紅害臊像想發生什麼似的,真不愧唐紹雍說我是個欲擒故縱的高手!我以自己為恥。
隻是我可以盡情嘲笑自己,但站在前麵講解劇本時,每每一抬眼看到唐紹雍,就要卡殼,這種滋味真不好受。
我硬著頭皮語無倫次,前言不搭後語的講到一半,突然發現尹夢霏和帶她的編劇導師張飛兩人的臉色難看到極點。如果說尹夢霏是誤食狗屎後消化不良的難看,那張飛就是被人強行灌了豬糞後憤怒扭曲的難看。
我略微感到奇怪,喝了口水,開始做總結收尾及亮點點評。
講解結束後,會議室一點聲音都沒有,安靜似乎能聽到每個人的心跳聲。可是,這種帶著小詭異的靜謐,並不像是因為劇本好而震驚到的……
然後尹夢霏站起來,頗為為難的看著大家,而張飛怒發衝冠,走到唐紹雍身邊耳語什麼。
接著唐紹雍也變色,震驚的瞥了我和華大編一眼。
“華編劇,我記得一開始你交上來的初審,說林衿遲的是《千萬次微笑》姐妹篇,劇本有做臨時更改嗎?”
“是的,我們是三天前才決定改用《將軍引》。”華大編不亢不卑。
“三天前?”張飛帶著敵意。
唐紹雍一揮手,示意他安靜,不露聲色的掃視一圈,“林衿遲、尹夢霏,你們先出去,我有些事要跟華編劇張編劇商議。”
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走出會議室,我透過玻璃看向裏麵似乎在激烈探討什麼的三個人,“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了?”
尹夢霏卻不同於以往,平時活潑的像隻喜鵲,現在一言不發,隻是幽怨惱怒的望著我。
隨後華大編和張飛走出來,華大編將我拉到一邊,“林衿遲,你的《將軍引》和尹夢霏的《將在外》如出一轍,但是時間上她半個月前就已經將劇本交出,你卻是三天前,你抄襲的嫌疑更大。”
怎麼會這樣?太荒誕了吧!
“抄襲?!怎麼可能?!我的《將軍引》……是我的劇本!”
“不隻是抄襲,而且是一模一樣。”
“什麼?!”我眼睛都要瞪出來,一句比一句更荒謬有木有,我咬著嘴唇,無數的想法在腦中飄過,最後隻有最為無力的三個字,“我沒有!”
“你先別激動。”華大編向來鎮定,此時都看不出她的立場,她平靜的思考,“尹夢霏交了劇本之後,張飛沒有按照規矩,先拿給唐紹勳看過。可是你的劇本隻有我知道,更糟糕的是與初審劇本不同。”
“就是因為改寫《將軍引》才會沒有時間寫《千萬次微笑》姐妹篇,”我忽然眼睛一亮,“我也有證人,李抒逸可以證明,我每寫完一章都給她看的!”
“衿遲,你太天真了,這隻是你的一麵之詞,”華大編搖搖頭,“李抒逸是你的朋友,自然站在你這邊。”
猶如五雷轟頂,“可是,我,我……”
“你先不要著急,現在還不能下定論,等明天看看他們怎麼說吧。”
他們?唐紹雍和唐紹勳嗎……
我轉過頭,目光下意識追隨著唐紹雍,可他隻是很自然的給了我一個公事公辦的眼神。
我突然覺得很害怕,他不再向先前那樣回避我無視我,而是很坦然的麵對我,這是不是代表著我對他再也不是特殊的,那句“世界再無交集”奏效了……
在我們這個圈子,抄襲是件很玩味的事。如果是大牌編劇東拚西湊的抄襲,但是卻能大賣叫座那並不算個事,但是抄襲若發生在沒有知名度的新人身上,卻有可能殺一儆百,玩你致死。
第二天,沒有結果。
最可怕的是,我找不到尹夢霏和張飛,他們突然消失在辦公室,打電話不接,傳簡訊不回。我就是想對峙都找不到人。我把事情經過告訴李抒逸,李抒逸震驚的說不出話。她再三確定看完我的劇本就用碎紙機碎掉了,絕對不可能讓外人看到。唯有安慰我聽天由命,是我的劇本絕對不會落到別人手中。
第三天,人事部梁經理通知我,我可以收拾行囊了。
我呆在座位上,聽到身旁議論紛紛。
“我就說,她之前一直不來辦公室,怎麼可能有時間寫那麼多劇本呢!”
“可是《千萬次微笑》確實寫得很好啊……”
“每個人都有擅長的,現代劇寫得好,不一定古代的也好。再說,那個說不定是在哪借鑒的呢……”
職場真的很現實,《千萬次微笑》熱播時,大家見到我也都是千萬次微笑,現在出了狀況,都恨不得來踩我一腳。
另一邊尹夢霏和張飛走了進來,為我送行一般。
“尹夢霏!”我叫住她,想要質問,可是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問出口,該問什麼。
張飛很老道,“夢霏不需要跟你解釋,該說的已經跟唐總說完了。”
“唐總……”我仿佛看到一絲曙光,什麼都來不及想,踢開椅子,急切的奔上二十五樓。
可是現在是光天化日之下,秘書攔住了我。非常時期,真心不能讓我進。
我從唐紹雍辦公室的玻璃窗看到他在裏麵埋頭看著文件,仿佛有靈犀,察覺到外麵的異樣,他抬起頭看向這邊。
四目相對,我心中忽的重重一跳。隨後他平靜又若無其事的低下了頭,再次回到重重文件山海中。
那燃起的希望很識趣的熄滅。甚至有一種自生自滅就這麼算了吧的感覺,我突然什麼都不想解釋,隻想消失。
我什麼都沒收拾,本來辦公室也沒有什麼私人物品。
回到家,給李抒逸打電話,大哭。
她說她還在片場,讓我等她。我哭著哭著睡著了,再次醒來不是因為李抒逸的開門聲,而是醫院的一紙病危通知書。
陳醫生在電話中告訴我哥哥的情況不容樂觀,手術需要馬上進行,如果再惡化,就不適於做手術,隻能等死了。
我撈起衣服奔往機場。
飛機的起起落落中,我仿佛看到世界極端的扭曲,突然陷落坍塌,在一種搞不清狀況的狀況下,碎裂的連個渣都不剩。
回到C市不眠不休忙碌了數日,手術便擬定下來。但現在講究的已經不是天時地利人和,最重要的條件是資金。資金不足以至於手術條件不到位。
我看著哥哥身上插的密密麻麻的管子,懊惱不已。為什麼要因為懦弱而拖延,為什麼因為害怕手術不成功而逃避,早點打算做手術,早點籌錢多好。原定的半年做手術,算上劇本兼職比賽以及分紅什麼的,應該賺夠手術費。可是現在什麼都落空,隻剩下束手無策。
就在我盤算著都要向誰借錢時,院方突然告訴我手術費已經募集到了。一個不願透露姓名的人主動幫助了我。
我一邊感激的難以言喻,一邊連珠炮追問陳醫生到底這好心人是誰。陳醫生架不住我的軟磨硬泡,告訴我,這個出資讚助手術的人姓唐,似乎跟我很熟,其餘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我傻在原地,姓唐,跟我很熟的人……
唐紹雍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明明幾天前還一副再也不想見到我這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的態度,今天就突然盲目關心起來?太奇怪了……
哥哥手術的前一晚,陳醫生問我,手術時誰來陪著我。我說隻有自己。不想麻煩芳芳李抒逸或者其他人,也不想讓別人看到我等在手術室外脆弱的模樣。自己撐過去就好了。陳醫生笑笑,“這可不是那麼容易撐過去的,不過沒有關係,那位姓唐的資助人,說會來。”
我大吃一驚,雖然不知該怎麼麵對唐紹雍,還是趕緊給他留了語音信息。
我謝謝他借給我錢,不管他是怎麼知道我哥哥的病情的,我都感激不盡。雖然那些錢可對於他來可能不算什麼,但對我就像身家性命一樣。我還信誓旦旦的留言,說這次跟以前不一樣,這次的錢我一定還……但是最終狠狠強調,真的不必麻煩,不用陪我,我自己一個人就夠了!
沒過多久,唐紹雍打回了電話,一接起來就是劈頭蓋臉咄咄逼人的一番質問,“什麼哥哥的病情?什麼借錢給你做手術?是你做手術還是你哥哥?你什麼時候冒出來一個哥哥?我什麼時候借給你錢了?你一個人?你到底在做什麼?”
這下換我傻眼了,“不是你借給我錢給我哥哥做手術嗎?你沒有?!”
他默了幾秒鍾,“到底怎麼回事?你現在在哪?”
姓唐,不是唐紹雍還會有誰?
我倒吸一口涼氣,往事如潮水般的湧來。
“林金玉,我要這個hello kitty的戒指。” 女孩子略帶賭氣的嬌嗔。
“林金玉,我也要!”我也模仿著嬌嗔。
“不害臊,戒指也能隨便要的嗎!”
“你不是也在要嗎!你才不害臊!”
“我是你哥的女朋友,我當然可以,你想要去找個男朋友啊!”
“我幹嘛要找男朋友,我哥比男朋友管用多了。”
“你哥是我男朋友,總來當電燈泡,妨礙我們。”
“好,不當電燈泡,”我高聲吼道,“林金玉,我先回去了,今晚我要跟你一起睡覺,聽你給我講故事!”
我家在出事之前,算是小富貴的地主潑皮階級。當然,即便全盛時期也無法與唐汕這種大集團相提並論,可想與我們家門當戶對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那時我哥卻有一個門當戶對的女朋友,叫唐美樺。我們兩家是世家,他們更是青梅竹馬,自打我記事起他們就在搞曖昧,十二歲時正式交往。
唐美樺是家中獨女,長的挺漂亮的,但是脾氣非常大小姐,而我,雖然嚴格來講不算是個被寵壞的貨,但一見到唐美燁,我氣就不打一處來。從認識起,我們倆就在持續爭吵。後來她跟我哥在一起,我們更是因為我哥的主權問題而鬧的不可開膠。
而就在他們步入愛情長跑的第十四個年頭,準備談婚論嫁時,災禍一夕間臨頭。
錢被叔叔騙走之後,我去她家求救,唐叔叔給了我一些錢,然後馬上與我劃清界限,告訴我不要再來他們家,更不要再聯係唐美樺,婚約作廢。
我忘不了當時我心中的驚愕,轉頭看著唐美樺,她卻全然沒有反應,沒有抗爭。我大叫著,“這就是你們的愛情嗎!隻因為我哥哥容貌被毀,不知什麼時候醒來,你就拋棄他了嗎!你不是愛他嗎!為什麼要這樣放棄!”
唐美樺卻木然的連眼淚都沒有,呆呆的看著我。
“你去看看他啊,我哥哥很喜歡你的,你去跟他說話,他才有希望醒來……”我哭叫著,被趕出了唐家。
那之後我很少想起他們,甚至很少回憶往事,疲於奔波於現實,也畏懼回憶中的幸福。
其實那時的我有多可笑,被狗血愛情劇蒙蔽了雙眼,以為真愛無敵,能叫醒所有植物人。
現在想想,如果換做是我,恐怕也會選擇離開吧,那分明是唯一的正確的選擇……
“好久不見。”據說那些半生不熟沒話好說感覺尷尬的人再次見麵,都是用這四個字將間隔的空白搪塞而過。
唐美燁顯然知道會見到我,卻依舊盯著我打量了好一會兒,眼中早已少了往日的神采飛揚囂張跋扈,默然道,“好久不見。”
她的容貌沒怎麼變,二十八九歲的人了,還像二十剛出頭似的,皮膚保養的光滑細嫩。這有錢人就是不一樣,不用為生活操心就是不一樣,不像我們熬幾個夜趕幾個稿子額頭就要冒出幾個痘痘。
“我……”沉默了一陣,我們一起說。
“你先說……”然後再度同時客套道。
忽而她笑笑,垂低眼,“以前我們幹什麼都是搶著,現在反而謙讓起來。”
我咬咬唇,一陣酸澀,“手術費……”
“你不用擔心,手術費我會全部支付,你不需要還,”她頓了頓,有些猶豫,“這幾年,你過的好不好?”
“我……”我皺了皺眉,這其實並不是“好”或者“不好”可以回答的吧。
她見我一絲厭煩,自嘲的咧咧嘴,“我這樣問是不是很討厭,當初置你們的死活不顧,現在倒來假好心。”
我對她的直接感覺驚訝,“倒也不是,隻是當初你聽你父親的,與我們家斷的幹幹淨淨,現在卻突然冒出來,多少讓我感覺奇怪。”
“我,我,”她頓了頓,緩緩伸出左手,中指上一枚閃亮的戒指,“我訂婚了,下個月結婚。”
“所以呢?”我頗為無奈,“你說的這些好像並不關我哥和我的事。”
“小遲,我知道從小你都不喜歡我,那件事之後你對我更應該不齒。我這次來幫助金玉做手術,並不是想為自己洗白什麼,我知道我有多無恥,我知道我對不起他。我欠他的太多太多,可是,”她眼眶泛紅,盈盈淚水中,眼神忽而綻放光彩,“雖然我們最終沒有在一起,他卻裝點了我青春中最美的夢。那之後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他,我想今後的每一天,我也依舊會念著他,我隻是想做一些事,沒有為什麼,隻想為他做一些事。”
“你的未婚夫不會生氣嗎?唐叔叔知道嗎?”
“他們都不知道,錢是我自己的,他們不會過問。”
“你的未婚夫,你愛他嗎?”
唐美燁放空了一會兒,“不知道。”
我看著唐美燁淚眼朦朧的樣子,忽然覺得這件事中,或許我不是最慘的那一個,因為我還可以名正言順的關心僅剩的哥哥,可以在想念父母的時候大聲哭泣。我隻是身體上的辛苦,而唐美燁卻是精神上的折磨,這麼多年,她竟然一直活在回憶中,一直如此壓抑自己。
手術中,我們兩個坐在走廊的長椅上。
“如果我哥哥好起來,你們也是不可能的了,對嗎?”我問。
她沒有做聲,等於默認。
“我理解,哥哥好起來也隻能坐輪椅被人照顧,隻比現在好,卻永遠不及當初。怎麼可以讓你來照顧別人?”
“小遲,我知道我很懦弱,可是當初我並不是沒有想過就這樣陪他一輩子的。我在醫院照顧了他七天,每天看著他陌生的臉,無論怎樣呼喚,他都沒有任何反應。後來回家,爸爸問我這就是我想要的未來嗎?如果在一起,我很可能就這樣度過我的餘生。”唐美燁低著頭,哽咽道,“我,我確實沒吃過什麼苦,卻也並不怕與他同甘共苦一輩子。可是,每天都要在絕望中度過,我真的……”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會用最惡毒的語言與她唇槍舌劍一番:嘴上說不怕同甘共苦,可真要同甘共苦又懦弱了,懦弱就懦弱,找什麼借口找借口!
可現在我什麼都說不出口,誰理解我這些年想逃避的心情?誰了解我被自己想拋棄哥哥獨自生存的想法折磨到什麼程度?最終也隻是道德的枷鎖將我捆綁,否則,也許我也會絕望的選擇再也不回頭……
“你別說了。”我打斷她,“不管怎麼說,這次謝謝你,錢我以後會還給你的。”
她愣了愣,“你……”
我才不會說什麼理解萬歲這類的話呢,誰心裏的苦誰自己嚐,難不成還要抱頭痛哭嗎。我淡淡道,“我也不是當初的那個林衿遲了,你能為我哥做到這步,我很感激。”
她並不過多糾結,“錢你真的不用還,我也隻能做這些。”
窗外的夕陽染紅了半邊天空,手術已經進行了五個小時。唐美燁接了幾個電話,我見她似乎很為難,讓她快些回去。她反複對我說,讓我第一時間告訴她手術結果。
而後我一個人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沒有了剛剛與唐美燁那輕輕淡淡的相互依靠,突然感覺孤獨的打冷戰。再看著一直亮著沒有絲毫熄滅念頭的“手術中”紅色大燈,又緊張的窒息。再加上又困又餓,我疲憊的眯起眼睛,幾分昏沉。
卻聽得劈裏啪啦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行至我跟前,“林衿遲!”先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低音,繼而明顯帶著焦急緊張,用力搖了搖我的肩膀,“林衿遲!”然後我被擁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醫生,護士,快過來,這裏有人暈倒了。”
我一下子清醒過來,“幹嘛,誰!誰在幹什麼呢!誰暈倒了!”
我掙脫開趁我合眼小睡就占我便宜的色狼,迷離著眼就橫掃一拳。不過身體虛弱,也沒什麼力道。卻見被我掃到麵門的男人繃了一繃,雙頰緋紅,雙目紅腫,臉蛋雖俊美,但臉色淒厲蒼白,顯然一夜沒睡過。
“唐紹雍?”我揉揉眼睛,當真猶如做夢,“你、你怎麼會在這?”
唐紹雍那精致的薄唇顫了顫,仿佛內心巨大的抗爭,最終他機械的放下摟住我的雙臂,麵色更加灰暗,“林衿遲,你真是在哪裏都能睡的香。”
“我……”我語塞,可麵對他非人的指責,我卻沒有非人的難過,因為不論是誰現在出現在我麵前,我都會感激涕零,我不想一個人,承受著隨時有可能到來的不知悲喜的結局。我抿抿唇,眼睛因為淚水有點花,但還是若無其事的道,“好幾天沒睡覺了,還不許小打個盹休息一下啊!”
唐紹雍愣了一愣,眉目間依稀一絲不忍之色,卻還是鎮定的對著聞風而趕來救死扶傷的醫生護士揮揮手,“不好意思,誤會一場。”
我扭過頭拭幹淚水,再次一副天塌下來都不關我事的模樣,“唐紹雍,你怎麼會來,我不是告訴你不用來的嗎……”
“你說的不清不楚,我什麼時候又借過你錢?也搞不清到底是你做手術還是誰做手術……”
我默然,他雖然輕描淡寫的,我卻始終不能無視。
他轉頭看看手術室,“多久的事?”
“六個小時前進的手術室。”
他無奈的瞥我一眼,“我是說你籌備這個手術,有多久了?”
“三個月前。其實三年前出了車禍後就一直在考慮,但是那個時候財力不夠,而且手術成功率太低。三個月前陳醫生打電話說不能再拖了,我才準備給哥哥做手術。”
“好像現在財力夠了似的……”他冷言諷刺。
我橫了橫眼,卻並不感覺悲傷,“反正,現在夠了。”
唐紹雍猛地抬頭,一雙眼深邃晶亮的,仿佛穿透到人的心底。他盯了我幾秒鍾,“那另外一位姓唐的捐款人,加上你之前N多兼職拚了命賺來的,夠了是嗎?”
我咽咽唾沫,不理會這個問題。
他一絲自嘲又輕蔑的笑,淡淡的哀傷,“為什麼不來找我借?”
我的心重重一跳,一絲抗拒,“我為什麼要管你借錢!如果按我一開始的計劃,半年後再做手術,那個時候我會籌到那麼多錢的。”
“那現在呢?出現突發狀況,你都沒有想過找我幫忙嗎?”
“唐紹雍!你做人可不可以公平一點?”我咬著嘴唇,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你一會兒指責我故意勾引你,抄襲那件事後又那麼冷淡的對我。我就算真的去找你借,你會肯嗎!”
他嘴唇動了動,神思恍然,想了想,在我身邊落座,“對不起。我,我也不想,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