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不知道的事
老天總是很奇怪，各種不配合。鬧分手的那陣，我多希望可以有這樣的機會，能夠跟唐紹雍獨處，哪怕隻是靜靜的看著他，一解相思。可是現在分手了，卻反而能夠共處一室。雖然他是躺在病床上，而我佇立一旁，仿佛找不到容身之地。
我不記得我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但醒來時，我已經不是跪坐在唐紹雍的病床邊，而是躺在一旁的沙發上。取代我的位置的人是韓真。
唐紹雍的病似乎給了她很大打擊，她人瘦了一圈，而且精神很不正常。不然發現我在這裏她怎麼沒有把我從窗戶扔出去！
“你醒了？”韓真聽到聲音，沒有回頭。
“他怎麼樣？”我懶得跟她寒暄。
“他也醒了。”她幽幽道。
“什麼？什麼時候？還有他到底是什麼病？做了什麼手術？”我連珠炮的發問。
韓真越發沉默，凝眸盯著唐紹雍半晌，突然仰頭擦了擦淚，“林衿遲，以前我不知道你有多堅強，但現在很佩服你。你幫我跟他說聲對不起吧，我明天的飛機回美國。”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唐紹雍醒了，韓真也不擋道了。
我還想問她到底有什麼貓膩，大家看起來都神經兮兮的，可是唐紹雍在床上突然不安分起來。韓真似乎很怕見到他，迅速撤離現場，我查缺補漏，趕緊上前。
唐紹雍要喝水！唐紹雍要喝水！
我從來沒有因為一個人說他想喝水而這麼興奮雀躍過。
我端著水杯喂他，他嘴唇輕輕沾了沾，便直勾勾的望著我。
“真的是你嗎？”他難以置信的盯著我，一隻手握上我的手。
往日湧上心頭，好像忽然回到三個月前，那種心酸與苦澀。我咬唇忍淚，“再喝點嗎？”
他搖搖頭，伸臂摟住我，卻沒什麼力氣。我想我稍稍掙紮便能掙開，但我靜靜的在他懷中，終於痛哭流涕。
“哎，人都醒了，你哭什麼啊！”澤彥不適時宜的進來。
我擦擦眼淚，又怕唐紹雍消耗太多，“你沒事吧，要不要在休息一會兒？”
他搖頭，目光緊追隨我，“不要緊。”
“還不要緊，都快三個月了吧，我們《娛樂定律》都快拍完了……”於澤彥聒噪。
“噓！”我凶戾的瞪澤彥。
“那你們聊！”識大體的孩子最可愛。
可是我感覺我實在沒有勇氣再與他獨處，“不用了，我、我就是來看看，現在、現在看完了，也該回去了。”
“回哪？”唐紹雍問。
我卡住，問這話，是還指望我可以回到我們曾經住過的地方嗎？
“從哪來，回哪去。”我大大咧咧的笑。
他神情中一絲壓抑，咳了兩聲，仿佛是想挽留，可最終說出口，“澤彥，你送她回去。”
早就說我隻是來看一眼唐紹雍，確定他沒事我就走。可是，可是親耳聽到他這麼輕易的放我走，我還是難掩失落。
我抓住衣角，快步往外走，“林衿遲，”唐紹雍忽然喊住我，他茫然的盯著我，眼中卻蒙上一層霧，讓人捉摸不透，“林衿遲，對不起。是我沒有好好保護你，對不起，讓你受委屈……”
喂我是不要這樣，在我沒有心理準備的時候說這種溫情話語。
我腳步快了些，生怕在留一會兒就要淚如雨下。
澤彥左右為難，看看唐紹雍，“要不我明天再帶她過來，聽說今天老太太替你去主持會議，一會兒就過來看你……”
邊說邊轉身，卻發現還是遲了，唐老太太已經推門進屋。
“林衿遲？”唐老太太可不同於唐媽媽，唐媽媽是殺人於無形，你還以為她對你是真客氣，可其實都隻是表麵搪塞，唐老太太卻心直口快，為人嚴厲，直接省略客氣的步驟有事說事，“你怎麼在這？消失夠了嗎！”
我習慣性的卑微，阿諛討好，雖然已經沒有這個必要，“我、我聽說紹、紹，唐先生生了病，來看看他。”
“唐先生？稱呼還蠻到位的。”唐老太太不苟言笑。
“怎麼說也是曾經的老板，都幫我很多，我就來看看 ，略盡微薄之力……”我覺得我完全有做間諜的潛質。
唐老太太不和諧的盯著我，突然歎了口氣，“既然你要走，我就不留了，我們改天再聊。”我偷偷回頭再看一眼唐紹雍，一隻腳踏出病房門，那邊唐老太太突然又說了句，“明天來別忘帶點水果，略盡微薄之力……我會跟看護人員打招呼，你直接進來就行。”
我大吃一驚，這老太太葫蘆裏賣的什麼藥，怎麼我明天還要來嗎……
可是回頭看到唐紹雍原本暗沉的眸光忽然閃亮，眉目都似含著淡淡笑意，我霎時沒了主意，點點頭，“好。”
我以為唐老太太會像唐媽媽一樣對我避而不及，卻沒想到會是這樣。可是老太太態度從來不明確，我無從猜測她究竟想要做什麼。
晚上澤彥送我回去，就是曾經他借給我的房子，“你跟紹雍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回C市都不告訴我，害我一頓好找。”
“你跟衛晴的緋聞這下結清了嗎？”我反問。我跟唐紹雍鬧得最凶的時候，衛晴回來找澤彥，離了婚想要重新在一起，被網絡曝光鬧得沸沸揚揚。他自己本就是一身情債，我不好意思再用自己的事煩他，更何況他也是唐紹雍的朋友，這樣中立的關係他為難，我尷尬。所以平時無話不談，但那段時間我都沒有找過他。
“算是結清了吧，我最不能忍受別人騙我，我跟她不可能在一起了。隻是，有時候看到她，卻覺得不忍心，又似乎舍不得放她走。”
“於澤彥，如果現在有一個你很喜歡的女孩子出現，你們在一起，可是衛晴依舊對你念念不忘，想要把你追回來，你要怎麼做？”
“哎你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他岔開話題，“我們不是在聊你和紹雍嗎。”
“這就是唐紹雍麵臨的問題啊。”我冷淡的笑。
於澤彥很有慧根，刹那明了，“我、我好好想想，不過，我應該不會在沒有結束一段感情之前就開始另一段吧。”
第二天我拎著漂亮的水果籃奔赴唐紹雍的病房。一路走的很順利，到了病房，看到他還在休息，唐老太太也不在。剛巧進來個小護士，我便打聽起病情，小護士頭搖的像個撥浪鼓，說什麼都不肯透露。
可是越這樣我心裏越不安，再聯想之前我們感情突然生變……
“該不會是得了絕症了吧！白血病？癌症？先天心髒病？要換器官嗎？”我一驚一乍，搖著小護士的肩膀，“到底是什麼病？還有多少時日？”
小護士被我嚇到，不住後退，“病人不許我們透露病情……”
“現在恢複的怎麼樣呢？”
護士依舊清一色的搖頭。
我的心刹那沉入海底，有前車之鑒，即使他醒來我也沒有他一定會痊愈的安全感。
我趴在他床邊，過了很久，一雙手溫柔的撫摸我的頭發。
我猛地抬起頭，還紅著眼。唐紹雍精神看上去比昨天好一點，眼中的意識朦朧怏怏不振比昨天少一點。他給我拭去眼角的淚，“怎麼哭了？”
“唐紹雍，你……”我哽咽，“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是故意想趕我走的對嗎？”
“什麼？”
“我已經失去所有親人，我知道那種感覺，生不如死。你是怕我承受不來才一直不告訴，就算這樣，你也不應該不讓我在最後的日子裏陪你……”
我獨自哭泣磨叨，瓊瑤奶奶附體好半天，唐紹雍才聽出我的畫外音，他坐起身不樂意，“林衿遲，誰說我要死了！你哭什麼啊！”
我抹抹眼睛，“你不是得了絕症時日不多了嗎？”
他捏我的臉蛋，嫌棄的皺眉，“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你沒事？”我又哭又笑的，“那你為什麼不讓護士告訴我你得了什麼病！”
隨後倒吸一口涼氣，“難道是，前列腺……”
唐紹雍差點沒從床上折下來，氣呼呼戳我腦門，“林衿遲，我有沒有問題，你還不清楚嗎！”
這句有點過界的話提醒我，我們已經不是原來那種親密的關係。我紅了臉，低下頭，把麵頰側落下的碎發掖到耳後，“那你到底怎麼了？”
唐紹雍喝口水潤唇，猶疑半晌，“是刀傷。”
“接到你的分手短信，我馬上回來找你。可是你竟然帶著所有行李走了。我去C市找你找不到，後來問澤彥，他才突然想到很久前給了你一套房子，說不定你會在那兒。我們去那裏，”他眸光晶瑩，眼角星點閃亮，“我看到房間中幾十盆盆栽，每次你難過壓力大時就喜歡看綠色植物，我才知道當時你心裏有多麼痛苦。你遞交的辭呈，我媽媽從中攔截，我後來才知道實情。知道我媽媽曾找過你，說了很多過分的話。林衿遲，我真的很懊惱，很痛心，在你最痛苦的時候我竟然沒有在你身邊。我讀了你的劇本，才知道你當時有多委屈，而我一直都忽略你的感受，帶給你那麼深的傷害。”
我不知不覺落淚，苦澀的笑笑，“你還是這麼心軟，現在是在對我不忍心，舍不得傷害我了嗎？”
這句話像一把利箭直刺他的心窩，他愣住，“……不是你想的那樣，事情很複雜。”
他有些咳嗽，我連忙給他倒水。
過了會兒，他問，“之前，我媽媽是不是找過你？”
“你怎麼知道的……”唐媽媽找我麵談之後我是想告訴唐紹雍，我們一起麵對，可是他不給麵子，沒來見我。
他明朗的目光變得暗淡，神情幾分蕭索，蒙上一層淡淡的憂傷，“總會知道的。”
我回憶他媽媽跟我說的話，還有我對她不客氣的回敬，恍如隔世。“其實，我們之間的問題，不關家長的事。你不用怪她。”
他沉默良久，“過得好嗎？這幾個月？”
我說不出話，眼眶先濕潤了。唐紹雍見此，心情更加低落。我怕他病情加重，讓他休息。
唐老太太出現的目的與我預料的不同，我原以為她是與唐媽媽統一戰線，可她竟然胳膊肘往外拐，幫我不幫親。不隻代替唐媽媽向我道歉，還史無前例的當麵對我讚譽有加，說從第一次見到我，就覺得我很與眾不同，雖然看不出愛不愛錢，但肯定不是個百分百庸俗的人。這話說的，突然讓我感覺我們是同一路貨色……
她說她已經批評了唐媽媽，唐媽媽當初也隻是普通人家，還不趕我家以前呢，至於意外的發生，不是人所能控製的，不需要我來負這個責任。老太太還向我擔保，今後隻要有她在，唐紹雍就有絕對的戀愛自由。她還頗為自信的增加籌碼，說自己再活個二十年不成問題。之後不無坦誠，“我不否認我是出自對紹雍的保護，之前醫生說他恢複的八九成，但他就是無法睜開眼。偏偏你一來他就行了。我看得出來，你回來之後他很開心，雖然隻有短暫的兩天，但是他精神好很多。不過，對你我也沒有敵意，一切都看你們自己的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