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郎中講:
“早上的時候被村頭徐大財主家喊過去了。”
說著,楊郎中就搖了搖頭,自顧自地倒了瓢水去了。
那個徐大財主,是蘭花兒早早就知道了的一戶人家。不為別的,就因為這家人實在是太折騰了。
他們家裏邊說不上多富貴,但是在村裏邊的確是一等一的殷實戶。田地多,甚至都到了要租憑出去的地步,小小的也算是個地主了。
就是愛顯擺。
一點兒小事,都要弄得天大。在村裏邊可不怎麼受歡迎。
要不怎麼村裏邊大都姓徐,唯獨就這一家子人被嘲諷地叫“大財主”呢。他們自己倒是樂意的,可能是當真地覺得村裏邊的人這是對他們心生敬畏。
蘭花兒咳嗽了一聲,小心地問:
“什麼事兒呀?”
楊郎中看了看蘭花兒,講:
“沒什麼。”
“先生……哄我……我不是小娃子。”
楊郎中就樂了。
眼前那個縮在被子裏邊的小丫頭才那麼一丁點兒,不就是個活脫脫的小娃子麼。他又想到這麼一丁點的小東西平常就要在家裏邊看顧著自己和更小的弟弟,不由得又有些心酸。
“沒事。那家大少爺慣例的又是積食,昨日夜裏就吆喝著要問診,當時無人搭理他們。後來不知道怎地打聽到我在你這,一大早就過來喊了我過去。這戶人家也真是怪。無病無災的,倒非要看郎中,也不怕吃藥吃出毛病來。”
楊郎中一邊說叨著,又坐下摸了摸蘭花兒的腦袋,這才點了點頭:
“熱度下去一些了。一會兒服一劑藥,晚上再煎一次,應當就差不多了。”
蘭花兒一聽,頓時高興了起來,連那什麼大財主家的少爺都給忘了,巴巴地問:
“那狗蛋可以家來了麼?”
楊郎中想了想,到底還是搖頭。
“狗蛋身骨子太弱,經不住這樣的病邪。”
“可……可也不能一直在富貴叔家裏邊啊……”
蘭花兒講得著急,猛地坐起了身子,倒將自己整得咳嗽起來。
楊郎中就講:
“你要想狗蛋早日回家,就還是好好歇息著。什麼時候熱都退了,狗蛋就能回家。你現在這樣子,就是狗蛋回家,難道你還能下地做飯?這不就是讓狗蛋跟著你一塊挨餓。”
他的聲音很溫厚,卻有種不容拒絕的意思在裏邊。
蘭花兒想了想,到底覺得這道理是沒錯的,就小小地歎了口氣。又轉了轉念頭,就央楊郎中,道:
“先生……幫我送四把米把林大娘吧?”
她怎麼好意思讓狗蛋在富貴叔家裏頭一直白吃白喝。
楊郎中就笑笑,又搖搖頭。
卻也不是拒絕,倒有點像是笑她這個小娃娃想太多的意思。起身到裏邊去,沒一會兒又轉出來,問:
“家裏頭可有布袋?”
她漲紅了臉搖頭。也不知道是羞的還是燒的。
楊郎中就笑了:
“既然如此,你也不要著急。等你好了,親自將吃食送過去就是了。富貴哥和林大嫂子想必不會跟你計較這兩三天的時間。現在急急忙忙地送過去,不是反而顯得不禮貌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