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典型建築 第十一章 統萬城是否建造於沙漠之中
在祖國遙遠的北方，內蒙古鄂爾多斯高原東南與陝西北的長城沿線，分布著一大片沙漠，現在稱作毛烏素沙地，是我國五大沙漠之一。在這片茫茫的沙海之中，古代人類活動的遺址星羅棋布，其中最為著名的，便是十六國時期赫連勃勃於公元413年所建的夏國都城--統萬城，即唐宋時代的夏州，今屬陝西省靖邊縣，當地群眾稱之為白城子。
1974年夏，侯仁之教授從內蒙古烏審旗巴圖灣出發，沿紅柳河前往考察這座古城。夏天的沙漠，天氣異常晴朗，極目遠眺，展現在眼前的是由三種顏色構成的一幅彩色畫卷：下麵是波浪翻滾的黃沙，上麵是碧空如洗的蔚藍天空，天地相連之處，出現了白色帆船似的東西：漸漸走近，才發覺原來是統萬城西北隅的敵樓，高達24米，好象一座巍峨的紀念碑，甚為壯觀。經曆了1500百多年風風雨雨的這座古城，如今仍然屹立在一望無際的茫茫沙海之中，迎著強烈的陽光，發射出耀眼的光茫。然而，令人費解的是，這樣一座堂堂的一國之都，怎麼會深深地陷入沙漠之中呢?
據研究，當初赫連勃勃營建統萬城時，周圍一帶並不是象今天這樣流沙茫茫，而是一片肥美的草原。據《水經注》記載，統萬城是在漢代奢延縣的基礎上改築的；直到王莽時，此地還設有過奢節縣，也就是說，那時這裏並非荒漠，而是常設縣的地方。當時為夏國效勞的漢人胡義周，在所作的《統萬城銘》中有"背名山而麵洪流，左河津而右重塞"之句，所謂的名山，是指附近的契吳山，洪流是指當時的朔方水，或稱奢延水，即今天的紅柳河。可見，當時這裏不可能是流沙遍野的荒漠。
至於附近地帶，《元和郡縣誌》、《太平寰宇記》、《太平禦覽》都記載，當赫連勃勃選定這一城址時，曾登上契吳山，看到這一帶山青水秀，草澤豐美，不禁發出了"美哉斯阜!臨廣澤而帶清流，吾行地多矣，未有若斯之美"的讚歎。因此，侯仁之教授認為：統萬城初建之際，這裏非但沒有流沙的蹤影，而且還是一片水草豐美、景物宜人的好地方。如果當時統萬城附近有象今天這樣多的沙漠，赫連勃勃也不會挑選此地為都城的。可是，由於曆代不合理的開墾和過度放牧，加上軍事行動破壞等等原因，使得唐宋以後土地沙漠化了。到了唐朝後期，統萬城遇到大風便"飛沙為堆，高及城堞"，故當時有"茫茫沙漠廣，漸遠赫連城"的詩名；迨及宋初，明確記載它已"深在沙漠"了。
總而言之，統萬城並不是本來就建在沙漠之中的，而是在以後漫長的歲月中隨著沙漠的擴展，它被掩入沙海之中了。
但是，近來有人懷疑，赫連勃勃說契吳山"臨廣澤而帶清流"，究是草原的自然環境，還是沙漠地區的自然現象?沙漠之中，沙丘相隔，湖盆草灘等低窪之處，積水成澤，所以沙漠中往往多湖泊、沼澤。沙漠地區的河流，清澈見底者不在少數。現在毛烏素沙地中的那泥河、榆溪河等，都是依靠泉水或地下徑流補給，由於這些泉水流過沙漠地或在基岩和沙丘交接流出，因而流入河床的泉水均很清淨，如榆溪河就又名清水河。因此，"廣澤"和"清流'，不一定就是優美的草原，而也有可能是沙漠地區的現象。
奢延澤的形成，也有助於判明情況。根據《水經注》記載，奢延澤應離奢延縣不遠。奢延縣後來改築為統萬城，它西南的城川古城是北魏的長澤縣，長澤這個名字和當時的湖泊形狀有一定的聯係，而長澤的前身又是奢長澤。長澤之所以呈長條形，是因河流的出水口被流沙堵塞後而形成為湖泊，奢延澤於東漢時已見記載，所以至遲在東漢是這一帶已有流沙的活動，而不是唐宋之後才發生沙漠化的。
再說統萬城。當初赫連勃勃建都時，軍事方麵的考慮可能要重於對自然環境的要求。《統萬城銘》雲："其為獨守之形，險絕之狀，因以遠邁於鹹陽，超美於周洛。"也即是說，這兒退可固守根本，進可控製中原，險要的形勢，是赫連勃勃修建都城的一個重要原因，在此可以不考慮沙漠與否。這樣說來，統萬城初建之時，早就深在那片至少在東漢時早已存在的沙漠當中了。
建國以來，沙漠研究已經取得了不少成就；但毛烏素沙漠在人類曆史時期的變化，至今仍是若明若暗，就是根據同一統萬城的資料，也可以得出截然相反的結論來。看來，對統萬城還必須進行更深入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