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嵇康之死
嵇康，字叔夜，譙國钅至人，也就是今天的安徽宿縣人。他生於魏文帝(曹丕)黃初四年，是曹魏王室的女婿，魏時曾做過中散大夫，故世人稱之為嵇中散。在當時，他是名重一時的人物，和阮籍、山濤、向秀、阮鹹、王戎、劉伶7人被喚作"竹林七賢"。既然他是有名望的人，那麼按道理來講，應該受到司馬氏親昵，而他卻為何反被司馬氏殺了呢?
周振甫先生曾撰文認為，這是因為嵇康的好友呂安被迫遷徙邊境時寫給他一封信的牽連。呂安是呂庶的弟弟，呂庶是鍾會親近之人，而鍾會又是司馬昭的親信加心腹。根據幹寶《晉書》記載，因為呂安的妻子很美，呂庶產生了淫念。後來事情敗露，呂庶倒打一耙，枉訴呂安毀謗自己，因此，呂安被迫遷徙邊境。呂安在這種處境下無可奈何，隻得在路途中寫信給嵇康苦訴衷腸，因為信內"昔李叟入秦，及關而歎"之句觸怒了司馬氏，因而呂安被追收入獄，嵇康也被一同係獄，並一同為司馬懿殺害。周先生經過精細的考證後，斷定呂安給嵇康的信就是《昭明文選》中趙景真的《與嵇茂齊書》，嵇康就是為之牽累而死的。但是有些人反對這一說，認為《魏氏春秋》、《文士傳》等均沒有記載呂安徙邊及寫信給嵇康一事，並且，《與嵇茂齊書》也很難說是呂安寫給嵇康的，因而此說靠不住。
有人認為置嵇康於死地的是鍾會。據《魏氏春秋》記載，鍾會是當時有名的公子，又為司馬昭所親昵，他因為聽說到嵇康的大名，就去拜訪他，但嵇康對其造訪未予理睬，等到鍾會自知沒趣而準備走時，嵇康問鍾會說："何所聞而來?何所見而去?"鍾會以極大的忍耐心，回答說："有所聞而來，有所見而去。"鍾會本是"以才能貴幸，乘肥衣輕，賓從如雲"(《魏氏春秋》)的人，當然難以忍受嵇康對他的輕傲，因而一直耿耿於懷。後來，呂安事發，引嵇康作證，嵇康義不負心。這更激怒了鍾會，因而他就向司馬昭進讒。據劉孝標所作《世說新語》注引用的《文士傳》裏的話說："呂安罹事，康詣獄以明之。鍾會庭論康曰：'今皇道開明，四周風靡，邊鄙無詭隨之民，街巷無異口之義。而康上不臣天子，下不事王侯，輕時傲世，不為物用，無益於今，有敗於俗。昔太公誅結士，孔子戮少正卯，以其負才亂君惑眾也，今不誅康，無以清潔王道。"因此，司馬昭就將嵇康殺掉了。孫綽在《道賢倫》中也說"中散禍作於鍾會"。
但不少人認為"死於鍾會"一說很勉強，而把嵇康的死歸在他的不和司馬氏合作。因為嵇康是曹魏王室的女婿，感情上無論如何總是偏向曹魏的，司馬懿自殺曹爽開始，對曹魏一黨所作的大肆屠戮，自然更激起了他的對抗情緒，因此，他作了《太師箴》挾擊"宰割天下，以奉其私"的惡劣作風。在毋文儉、文欽起兵討伐司馬氏時，他想響應，隻因山濤阻止，才未能成願。毋文儉、文欽事敗被殺後，他就作了《管蔡論》替周時的管叔、蔡叔的作亂辯護，說他們的作亂是因為"思在王室"，考驗周公輔成王是否心誠，借機影射司馬氏的篡魏。因此，這當然引起司馬氏的忌恨，據《魏晉春秋》載，司馬昭很早就想殺掉嵇康以除心患，薦舉嵇康代自己做選曹郎，嵇康毅然拒絕，並作《與山巨源絕交書》，闡明自己不願意做官的心跡，並說自己"常常非湯武而薄周孔"，文中流露出對司馬氏篡魏的絕對不滿，因而招致了殺身之禍。魯迅在《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藥及酒之關係》一文中說："最引起許多人注意，而且於生命有危險的，是《與山巨源絕交書》中的'非湯武而薄周禮'。"因此，許多人就把《與山巨源絕交書》作為了嵇康殺身的主因。但又有一些人反對，認為嵇康寫了《與山巨源絕交書》後，並未立即遭殺，如果此文是主因，那麼，司馬氏是拖延他的生命而養自己的心患。
嵇康之死因，三說存在，難以取舍，隻有暫且存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