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韓愈的字是否為“退之“
唐代詩人白居易在懷念好友元稹的《思舊》詩中寫"退之服硫磺，一病旋不痊"，人們紛紛推測"退之"是不是唐宋八大家之一的韓退之，即韓愈(號昌黎)，如果是韓愈，那他真的是死於硫磺嗎?
最早提出白居易詩所稱"退之"係指韓愈的是五代的陶觳。他在《清異錄》中說："昌黎公愈晚頗親脂粉，故事服食，用硫磺末攪粥飯啖雞男，不使交，千日烹皰，名'火靈庫'。公間日進一隻焉，始亦見功，終致絕命。"在這裏，陶觳對韓愈死於硫磺的前因後果作了說明，其根據何在，不得而知，但此說流傳很廣。
到了清代，考據學家錢大昕在《十駕齋養新錄》卷十六中，針對人們以白居易詩"為昌黎晚年惑金石藥之證"，舉出了洪慶善《韓子年譜》中方崧卿的一條辯證對此表示了懷疑。方崧卿根據《衛府君墓誌》說當時也有一個字退之的人叫衛中立，他"餌奇藥求不死，而卒死"，白居易詩中的"退之硫磺"者，"乃中立也"。錢大昕援引李季可的說法進一步提出：韓愈"長慶三年作《李幹墓誌》，力詆六七公皆以藥敗。明年則公卒，豈咫尺之間身試其禍哉?"他認為，韓愈決不是那種表麵上斥責別人吃丹藥，而背地裏卻自己吃丹藥企求長生不死的人。
對於這個千年聚訟紛紜的疑案，當代著名學者、隋唐史專家陳寅恪在《元白詩重箋證稿·附論·白樂天之思想行為與佛道關係》中，力駁衛退之之說。他的理由是白居易所結交的朋友都是"所謂第一流人物"，像韓愈、元稹之流，而衛中立並非是進士出身，是小人物，白居易在詩中不可能提到他。並強調陶觳生活在五代時期，距韓愈在世的"元和長慶時代不甚遠，其說當有所據"。他認為白居易《思舊》"詩中之退之，固舍昌黎莫屬矣"。
但有人認為韓愈死於服丹藥之說是不確切的，因為白居易對韓愈死因的記載，"可能得之傳聞，也可能他詩中說的'退之'是另有其人，不是指韓愈"。那是誰呢?沒有指明。並認為所謂韓愈服食丹藥的傳聞由來是"道教徒捏造出來的誹謗之詞"。
另外，有人針對陳寅恪的韓愈之說，提出了質疑。認為"從一般的情理來推測，'詩中之退之'斷無是昌黎韓愈之理"。那麼是衛中立了?也不是!其理由是白居易所結交的朋友並非都是"所謂第一流人物"，白與韓的交情非常平淡，極少往來，並有不滿的情緒。通常，白居易對較親密的朋友死才寫有悼念性的文字，而白居易對韓愈的死從未寫過什麼詩文表示悼念和緬懷之意，怎麼會在《思舊》詩中提到他呢?白居易和衛中立則可以說是毫不往來，白居易寫《思舊》詩時，是不會"突然想到一個和自己毫不交往的人"的。再者，在唐代，不僅韓愈自己沒有說過他有服食丹藥之事，韓愈的朋友也不曾說起過韓愈有服食丹藥之事，連韓愈在世時的整個元和、長慶時代的人也"都不曾說過"韓愈有服丹藥之事，單憑五代時的陶觳之說是不足為據的。那惑人千載的"退之"究竟是誰呢?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唐代第三個字退之而又是白居易朋友的人。所以有人懷疑"退之"兩個字是筆誤，傳抄、刻印之誤。"退之"可能就是"杓直"之誤。杓直是李建的字，他與白居易的關係非常密切，也死於服食丹藥。白居易在其詩中屢次提到他，從《思舊》詩的情理來看，"退之"此人很可能是李建，但"這隻是推測之辭，至今還拿不出可靠的證據"。
白居易《思舊》詩中的"退之"到底是誰?是韓愈、衛中立、還是李建，或是其他人，至今仍是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