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對門的女人(下)(1 / 3)

第八章 對門的女人(下)

範大偉帶著霍清清從老家返回後,他就去跟徐明商量,要買下這套兩室一廳的房子。這是霍清清的意思。霍清清手裏也有十幾萬的存款,他們完全可以選擇貸款的方式,買一套經濟適用房。可她不想離開這套房子。範大偉搞不明白為什麼,但還是按照她的意思做了。

徐明了解到範大偉和霍清清相愛的過程,真心替範大偉高興,就把房子原價賣給了他,並且讓他分期付款。

在範大偉的說服下,霍清清終於回到父母那邊,跟父母道歉了。一家人哭著笑著,把範大偉和霍清清的婚期定了下來。

結婚那天,霍清清特意買了一對大紅燈籠,掛在樓房門口。她是穿著婚紗,從父母那邊乘車回來的。範大偉很多修車的老客戶,都開車跟在後麵給他們助威,一色的高檔車蜿蜒幾百米,讓很多看熱鬧的人驚羨不已,紛紛猜測這對新人有什麼背景。

範大偉和霍清清結婚沒多久,霍清清的父母就拿出了自己的積蓄,給範大偉開了一個汽車美容店。店內隻有六名員工,他們都叫範大偉範老板,那些過去的老客戶見了也這麼叫。範大偉有些不好意思,糾正了幾次,說叫大範叫小範叫哥叫弟都行,就是別叫老板,我這麼小的店麵,算啥老板。但大家還是那麼叫,他也就隨他們了。

有一天傍晚,範大偉下班回家,發現一些搬運工往對門搬運家具。自從霍清清跟邱華波離婚後,範大偉就再沒見到邱華波回來住過。他覺得奇怪,就上前詢問搬運工,才知道邱華波已經把房子賣了,新搬來的也是一對小夫妻。

晚上,範大偉衝完澡,上床跟霍清清並排躺著,就把對門的事情告訴了霍清清。她聽後沒說話,攬過範大偉的脖子,用綿軟的舌頭堵住了他的嘴。範大偉就把她抱在懷裏熱烈親吻。他親吻她的時候不講章法,親了鼻子親耳朵,親了手背親腳跟,到後來她的身子就綿軟得不行了,那嘴張得像出了水的魚。但她還是努力堅持著,把嘴湊到範大偉的耳邊,幾乎是用氣息呼出了藏在心底很久的一句話。

她說:“你給我個小孩……”

認識池虹的人都說她太愛流淚了,在別人以為不該流淚的時候,她卻成了一個淚人兒。池虹倒不覺得自己愛流淚是個大毛病,她甚至慶幸自己淚水充沛。人在想哭的時候就能流出淚水來,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遠比欲哭無淚痛快得多。

這個晚上,池虹又流淚了,而且流得酣暢淋漓。也沒什麼太大的事,就是她的男朋友馬東趴在她耳邊說,池虹,我想娶你。就這麼一句話,池虹的淚水就嘩嘩地流了。

如果說男朋友馬東非常優秀,讓她追求了很久期待了很久,終於等到要娶她的消息,流一些淚水倒也正常,然而不是。馬東隻是一個飯店的小老板,長相極普通,見他第一眼你就會覺得麵熟,曾經見過若幹個類似麵孔。池虹就不同了,是剛畢業的藝術院校表演係美女,臉盤和身條讓女孩子看了都羨慕。憑她這條件,嫁個大款帥哥,算不得稀奇。

池虹並不是因為激動才流淚的,她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就是想哭。她剛和馬東從後海回來,後海是一個消夏的好去處。朦朧的燈籠,影影綽綽的男女,還有一池碧水,都給人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在這樣的環境裏,池虹比過去寬容了很多,馬東幾次把她攬進懷裏撫摸親吻,她都主動配合了。馬東的膽子就長了不少,在送池虹回家的路上,把憋在心裏很久的話說了出來。

馬東說“池虹,我想娶你”的時候,兩人正迎著綠燈,穿過斑馬線去馬路對麵。池虹聽到這句話,愣怔了一下,竟然站在斑馬線上,雙手纏住馬東的腰,把頭擱置在他的肩膀上,讓胸脯貼緊他的胸膛,哭了。對麵的綠燈變成了紅燈,他們站在馬路當中,像礁石一樣減緩了車流的速度,從他們兩側繞行的車輛,長鳴喇叭表示抗議。她不管那些喇叭聲,依舊縱容著自己的淚水盡情地流。在她朦朧的淚眼中,是一幢幢燈火通明的樓房,然而這一切似乎離她異常遙遠,那些亮著燈光的窗戶,沒有一處可以供她說說悄悄話,那些鱗次節比的樓房,沒有一個支撐點讓她靠靠肩膀,那些綠色的草坪和寬闊的廣場上空,放飛著各色風箏,卻沒有一個空間能讓她放飛夢想。然而今夜,在諾大的北京城裏,在耀眼的霓虹燈中,在頭暈目眩的摩天高樓下,她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地方,可以隨時把身子停靠在上麵,歡笑或流淚。他是茫茫人海中的一個島礁,或是急風驟雨中的一個碼頭,麵積不大,也沒有太多風景,卻讓她內心有了一種安全感。

她說:“東東,我想在你頭頂上築個鳥巢。”

馬東說:“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你把我的頭當足球踢都行。”

馬東沒有完全聽明白池虹的話,但這不影響池虹快樂的情緒,她在他的臉上親吻了一下。

她說:“東東,我不想演戲了,我想跟你一起開飯店。”

馬東憨厚地笑了。這怎麼能行呢?你長得這麼漂亮,不演戲太可惜了,你不是從小就想當演員嗎?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不容易,別灰心喪氣,再想辦法,你肯定能找到好單位。

馬東知道池虹因為找工作受了不少委屈,他就像哄小孩子一樣哄著池虹。

馬東說:“你掙不掙錢不要緊,隻要能讓你上電視,你就幹。我好好掙錢,供你去拍戲。”

馬東說:“你上了電視劇,會是什麼樣子?肯定比章子怡好看。”

馬東說:“我買一台大電視放在飯店裏,有你的電視劇,我就招呼來吃飯的客人都看你,他們知道你是我老婆,我臉上多光彩呀!”

……

池虹被馬東感動了,就說:“東東,我一定演一部電視劇給你看。”

當演員確實是池虹從小的夢想,可這個夢想在今天動搖了,她找不到前方的路在哪裏。

從大四開始,池虹就四處奔波找工作,跑了一年多,遭受了不少冷臉,卻看不到一點兒希望。現在的文藝團體原則上不進人了,偶爾進一個半個的,也都是大頭大臉的人,哪能輪到她們這些無根無藤的小女生。

池虹畢業後,跟同學徐雲茜繼續跑工作。她們跑過幾家大的人才交流中心,個人檔案投出了上百份,沒有一家給她們回音的。後來她們就把目光轉向了影視公事,許多影視公司都簽約一些有發展前景的演員進行包裝,給公司創造利潤。她們覺得正式的文藝單位進不去,去影視公司應該沒問題。

北京的影視公司多如牛毛,她們也不知道哪一家公司有實力,就像沒頭的蒼蠅,胡亂地撞。但是撞來撞去,也沒有撞出大運氣來。

就在今天,池虹和徐雲茜還跑了三家影視公司。跟第一家影視公司的陳總見麵時,剛聊了幾句,徐雲茜看到窗戶外有一片漂亮的樓房,突然問陳總,這地方的房價一平米多少錢。陳總說大約八千左右。徐雲茜說她喜歡複式樓房,計劃三年後買一套,最好三百多平米。她說得很熱鬧,似乎那樓房就放在眼前,一伸手就可以拿到。徐雲茜在學校讀書的時候,因為是名牌大學表演係的,不管在什麼場合,頭頂上都有一個美麗光環,自然得到了周圍人的讚美。畢業後,這種光環已經消失了,她變成了一個求職者,一個打工族,而她卻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走到哪裏還是趾高氣揚的。池虹已經感覺到陳總的不耐煩了,給徐雲茜使了眼色,徐雲茜卻完全沉醉在未來的幸福之中,越說越興奮,根本看不到池虹的眼色。

到最後,陳總就站起來說:“我還有個會,你們把簡曆留在這裏,回去等我們的電話吧。”

池虹知道這種電話是不必等的。就在徐雲茜跟陳總胡侃的時候,她隨手翻看了陳總丟在紙簍裏的一堆廢紙,裏麵有許多演員簡曆,當時她就臉紅了,仿佛是自己被丟進了紙簍裏。其實這很正常,現在一些農業技校都開設了影視專業,像她們這種胡亂撞的演員,影視公司每天要接帶好幾撥。池虹就沒有把自己的簡曆留下來。出了影視公司的大門,徐雲茜責怪池虹為什麼不留下簡曆,池虹說不為什麼,就是覺得自己沒希望。

接下來她們又去了第二家影視公司,還沒等她們說完來意,一個胖女人就像趕鴨子似地哄趕她們。胖女人說,走走走,我們老總不在,改天再來吧。池虹隨身帶了一個塑料杯子,從家裏帶出來的一杯水早就喝光了,看到影視公司屋內有一個飲水機,就問胖女人,能不能裝一杯水?說著已經走到飲水機前要接水了。胖女人衝上去,一巴掌打掉了池虹的水杯,高聲喊:“幹什麼你?我們這兒不是救濟站!”

池虹驚愕之後,眼淚一下子就流出來。徐雲茜氣得鼓著眼珠子,要跟胖女人爭論,被池虹拽住了。出了公司,池虹擦拭著自己的水杯說:“咱們是來找工作的,不是來當奶奶的,走吧。”

徐雲茜說:“你看看,這麼小氣的公司,一看就沒實力,讓我們簽約我都不簽!”

池虹去買了兩瓶礦泉水,兩個人就站在路邊的樹蔭下,把肚子喝得咣咣當當的,又打起精神去了第三家影視公司。辦公室隻有一個小夥子,坐在大寫字台前,看派頭像是公司總經理。徐雲茜忙走上前,把自己介紹了一番。小夥子一聽就明白了,問她們哪個學校畢業的,參加過什麼劇組,是女幾號等等。小夥子問話的時候,眼神還在徐雲茜身上瞟來瞟去,似乎對她很感興趣,這給了徐雲茜很大的鼓舞,於是她就盡量笑得嫵媚一些。聊了兩個多小時後,小夥子接了個電話,說自己有事要出去。徐雲茜忙把自己的資料交給小夥子,說:“請問您……怎麼稱呼?能給我們留個電話嗎?過幾天我們再聯係。”

小夥子說:“你們把資料留下,我轉交給老總。”

“那您是……”

“我是公司的司機。”

徐雲茜驚訝地說:“你是司機?那你問我們這麼多話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