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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薑村的一處民房,陽光照在院子裏,把土地鍍上一層金色。一旁有大紅冠雞伸頸覓食,正往前走著,突然又像想起什麼,抬脖看向遠方,又往後疾馳而去。耿耳朵急得抓耳撓腮,靠在一堆幹柴禾上發愣。好幾天了,遊擊隊哪裏也不讓去,更不允許隊員單獨活動,自從出了叛徒以後,現在每個人都岌岌可危。耿耳朵憋了半天,終於說道:“隊長,你說這八路到底來不來?我們成天躲在這裏算啥?不行,得出去和小日本真刀真槍的幹,我們混進城找他們去!”
“你小子長了幾個腦袋?要想幹事,就得能屈能伸!要想當龍,就得學會當蟲。”龍遊山罵道,眉頭也緊成了一個疙瘩。
“其進銳者,其退速。君子不怨天,不尤人……”老莫邊說邊在地上畫,像是在寫板書,自顧自的很是陶醉。
“行啦行啦,大道理又來了。”耿耳朵聽著就煩,猛的一揮手,將旁邊啄食的雞嚇得一跳,遠遠的躲了。
陳瞎子咽了口唾沫,用勁說道:“咱聽隊長招呼,誰不想殺日本鬼子?哪個人都和小鬼子不共戴天,現在隻是形勢所迫。兄弟們先把勁攢足了,等出去了後再和小鬼子拚刺刀!”
“不錯!”龍遊山頗感欣慰,大耳根子往後一咧說:“陳瞎子你這覺悟上來了,下一步再培養培養就可以入黨了!”
“他?我還沒入呢!”耿耳朵梗著脖子說。
“你要想入黨,就得把你那毛躁脾氣給我改改。什麼時候能辦事沉穩用腦子了,我就當你入黨介紹人。”
“隊長你可說好了,到時可要當正經事辦!”陳瞎子慎重地站了起來,眼裏滿是期望。
牆外突然傳來敲門聲,眾人心中都一緊,紛紛抄了槍,瞄向門外。龍遊山掃一眼四周,示意大家守好方位,快步走到門口問:“哪位?”
“五月十五掛紅燈!”
“隻見黃土不見人!”
這是遊擊隊和趙城地下黨接頭的暗語,收到暗語,龍遊山猛地拉開門,紅臉膛上露出迫不及待的笑容。一行五人出現在眼前,他大致一掃,返身再將門輕輕掩上,吩咐道:“老莫,到門口守著點!”
“得令!”老莫站起來往外走,貼院牆根站著。
龍遊山高興之情溢於言表,握著地下黨員王紳士的手直晃,情報員老丁犧牲後,他總算迎來了組織,要不然帶著這麼多兄弟打遊擊始終沒有依靠感,更嚴重的是找不到方向。起先,龍遊山也是一匹脫疆的野馬,帶著幾個兄弟打鬼子。但打鬼子需要槍支彈藥,他盯上了盤臥在霍山上的胡子,按他的意思,想鬧革命,槍才是親人。雖然那個時候的龍遊山還不知道“槍杆子裏出政權”這句話,但已經深刻明白了這個道理。他毫不猶豫地和胡子拜了堂會,當了個二當家。胡子們的裝備還算充足,沒過多久,他帶領上山的幾個兄弟就人手一支三八大蓋。因為和大當家的產生了分歧,龍遊山就帶著兄弟又下了山,山上的槍支彈藥也帶了不少下來,開始單幹。龍遊山和大當家最大的分歧就是打不打鬼子,大當家的意思是井水不犯河水,要打鬼子必定會有兄弟損傷,大家在山上有吃有喝的樂得逍遙,大當家似乎站在大家的立場上在考慮,有不少人應從。可是龍遊山不幹,他滿腔豪情,說鬼子都打到我們老家來了,燒殺搶掠無所不為,這山下可都是我們趙城縣的妻兒老小,但凡有點兒良心的中國人,能答應小鬼子這麼幹下去?我龍遊山是地地道道的中國人,他們侵略了我們的土地,但是不能再霸占咱們的精氣神兒,是老爺們的就給我挺起腰杆來,跟我下山打鬼子去。龍遊山這麼一喊,還真有二十幾人跟著他下了山。下山以後的龍遊山帶著這些人開始侍機襲擊小日本,搞得小日本焦頭亂額。聽說國軍裝備不錯,本來想去投靠國軍的龍遊山,卻和地下黨員王紳士接上了頭。王紳士在趙城縣裏頭守著一個聯絡據點,專門負責地下聯絡工作,他早就聽說了龍遊山的事,就馬上接上了頭。他告訴龍遊山,殺日本鬼子不能單憑一時之快,報個人的仇恨,應該有更崇高的理想。慢慢的,龍遊山感覺找到了方向,經過王紳士的幫助和指引,不但成立了遊擊隊,還在遊擊隊裏建立了黨組織。
王紳士四十多歲,厚嘴唇,眉毛稀少,兩眉之間的距離就顯得很長,一眼看去,感覺天庭更寬。他穿一件黑袍褂,也是趙城縣的一名鄉紳,30年代初就隨隊伍南征北戰,後來轉入做地下工作,成了趙城地下聯絡員。王紳士做思想工作很有一套,龍遊山生生被他給“訓化”了。
王紳士握著龍遊山的手說道:“來,我介紹一下,這位是從太嶽軍區過來的八路軍偵察科長周和平,旁邊是科員田海、高山坡和崔琴。”
“我是龍遊山,能盼來各位很高興啊!”龍遊山先抱一下拳,然後再大步上前握手。
“我們先去屋裏說!”王紳士說道。
留在外邊的耿耳朵看著幾個人進了屋,說道:“陳瞎子,你看到了沒有,那個叫高山坡的頂多二十歲,就當八路啦?”
“你不能光看人家年紀小,別人參加革命早。旁邊還有一個女的呢,不照樣是八路!”未了又不肯定,探著脖子往裏望了說:“是個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