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子,手藝不錯!”六指鞭讚道。兩個人本來是勢均力敵,滿囤收回來一隻手以後,六指鞭被生生的攥得往前移了兩步,眼看就要被拉到一丈遠的地方,馬牛角小聲提醒,“大當家不要糾纏,我們趕快離開。”

六指鞭自知再耗下去就失了顏麵,聽到馬牛角提醒,猛的一個大撒把,將滿囤摔了個屁墩。滿囤雖說粗壯,但身子還算靈活,馬牛角本來想用計將滿囤放倒,他們好全身而退。哪知道滿囤倒地以後,皮鞭並未撒手,順手又握了皮鞭,貼著地板往前猛力一掃,一下纏住了六指鞭的腿。六指鞭剛好往前邁步,被人攥住了腿,一時動彈不得。滿囤就勢屈身到了跟前,一個掃腿,哪曉得六指鞭也很是敏捷,竟然單腿跳了起來。但是滿囤的右手並沒有閑著,見六指鞭跳了起來,右手狠狠一拉皮鞭,纏在六指鞭腳上的皮鞭一下子繃直了,硬是將六指鞭從半空拽落下來,重重的摔在了地板上。滿囤就勢一個大踩步,用力踏了下去,直取對方小腹。六指鞭眼看一雙大腳板奔來,趕緊側身,躲過一腳,順勢一個鷂子翻身站了起來,舉腳便往滿囤襠部踢去。滿囤躲閃已來不及,就勢將兩個膝蓋一合,抵住了六指鞭的踢腿,再一用力,將六指鞭的腳夾在了膝蓋下麵。滿囤正要伸手來抓,馬牛角一言不發,一把槍對準了滿囤。“你要再動一下,我就讓你死在這樓上!”

滿囤惡狠狠的看了一眼槍口,雙手猛推,將六指鞭的腳拍下,說道:“你們偷的什麼?我認識你們,你們跑不掉!”

“哼哼,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六指鞭,去霍山上找我們就是。至於取的是什麼東西,問日本人去!”六指鞭彎腰撿起鞭子,往腰裏一插,快步離開。

水棲雲雖說在看戲,心神卻一直不安寧,等她再次擺頭時,突然發現六指鞭和馬牛角不見了,頓時警覺起來,不由自主的便站起了身。上原康夫發現了,抬頭問道:“水老板有事,在找什麼?”

“哦,起來看看,擔心人多手雜!”水棲雲想叫蓉蓉過來,在人群裏找了半天卻沒看到,就有些不安穩的坐下來。蓉蓉和順子跑到了柴房裏,正在山盟海誓,哪裏知道外麵的情況。

不遠處,田村正二急急跑了過來,附在上原康夫耳邊說了一通。“什麼?”上原康夫臉無血色,幽冷得疹人,一拍扶手,立了起來。

水棲雲知道出了大事,急著問道:“上原康夫先生,出了什麼事情?”

上原康夫鐵青著臉,並不回話,像丟了魂一樣的急步往回趕。田村正二小心的跟在後麵,穿過人群,才說道:“要不要通知橫山少佐,帶部過來清剿,將這裏一個不留,統統殺光。”

“混蛋!”上原康夫回身狠狠打了田村正二一個耳光。“人早已經跑了,你這是中了他們的調虎離山之計,武力解決不了所有問題,你要學會動腦子。”

“這些人活得不耐煩了,連我們大日本帝國的東西都敢下手。上原君不應該對他們這麼客氣,就應該狠狠打擊!”田村正二說完後低下了頭,站好待命。

“你……隻看到了表麵!”上原康夫推一下眼鏡,快步走進大廳,再看一眼放皮箱的方位,已經空空蕩蕩。皮箱一丟,他就像被人摘了遮羞布,所有目的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水棲雲已經得到滿囤報告,緊跟著來了,她沒想到六指鞭和馬牛角是在等待機會,而這次皮影戲表演正好成全了他們。

上原康夫目光清冷,輕輕將眼鏡摘下來,吹了吹,說道:“剛才看戲時,我見水老板一直在張望,是不是發現了什麼情況?”

“上原先生,客店前幾日住下了兩人,是這霍山上的土匪頭子。我一直還算警惕,剛才突然沒見著兩人,擔心會有大事發生。果然,滿囤在樓道裏遇到了這兩個人,還看到一個人從先生客房裏偷走了皮箱,但還是被他們逃脫。這件事發生在店裏,我有責任,還請上原先生多擔待。”

“原來是這樣,哈哈,水老板有什麼責任!”上原康夫轉眼換了表情,笑了說:“好一個金蟬脫殼,不過丟的並不是什麼重要東西,不值一提。”

田村正二並不明白意思,接了話咬牙說道:“上原君,不能放過他們,我讓劉貴帶人,去剿平土匪窩。”

“住嘴!”上原康夫喝道。

水棲雲並不問丟了什麼,其實她心裏最清楚不過了,但看上原康夫的表情就能琢磨出幾分。她著實沒想到,就連霍山上的土匪胡子也盯上了《趙城金藏》,那個幫助六指鞭和馬牛角盜走金藏的人會是誰?水棲雲有些想不明白。

外麵,皮影戲已經散了。好多人已經瞧出了端倪,仰頭朝樓上望去,難免指指點點,惟恐避之不及,又想探個究竟,連走路的步子都是虛的。周和平將幕布摘了,讓高山坡麻利些收拾好,說有情況發生。高山坡將鑼鼓椅架等重物拿了,田海也背起了布袋,正往回走,在大廳碰到了水棲雲。

“周老板演得真不錯,剛才我看得都入迷了。”

“據我所知,水老板早就離場了!”

“哦,是嘛!周老板觀察得真是仔細,看樣子我在周老板心裏份量不輕呀!”

崔琴見水棲雲又開始出言挑逗,沉聲道:“周老板,我們該回屋收拾了吧!”

“也是!”周和平順坡下驢。還沒回到房間,就聽到客人們在七嘴八舌的議論,說日本人搜集上來的金藏被盜了。周和平隻當沒聽到,回到房間將東西放了,左右察看一番,才說:“這件事和六指鞭馬牛角脫不了幹係,他們中途慌慌張張就離場了。”周和平雖然在表演,但眼睛從沒有離開過場下。哪個人走了,幾時又進來的,他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高山坡說:“土匪要金藏做什麼?金藏落在他們手裏,一定沒有好結果,我們要抓緊奪回來!”

“先別著急,霍山上的匪幫是一股不小的勢力,他們盜走金藏,肯定會有目的。”田海分析道:“先要偵察清楚情況,然後再行動。”

崔琴眨巴幾下明亮的眼睛,問道:“金藏被他們搶走了,我們怎麼辦?”

“我們要盡快想辦法,將金藏奪回來。雖然隻是幾十卷,但不能讓一卷遺失。不要忘記了我們的任務,人在金藏在!”周和平說得斬釘截鐵,說完以後,他將目光投進了窗戶外邊。外麵的夜已經濃得蕩不開了,他向著霍山的方向望去,霍山早已經沒了輪廓,都被夜色給遮住,隻剩下無邊無際的黑暗。

水棲雲在房間裏聽滿囤彙報,突然瞥見他的手受了傷,還在流血。她馬上起身去抽屜裏取了藥水,抓著滿囤的手說:“坐下!”

滿囤有些扭捏,說:“不要緊水老板,就是一點皮外傷。”

水棲雲輕輕吹著氣,倒了一些雲南白藥在傷口上麵,再拿一塊紗布給綁了,長出一口氣說:“這六指鞭出手可真夠狠的,差點沒傷著你的骨頭。”

滿囤激動的眼含熱淚,說:“謝謝水老板……”

水棲雲憐惜的看了一眼,慢聲說:“以後在屋裏,你就不要說這種話了。在外麵,我是對你們狠了些,我心裏也不是滋味……”

滿囤嘴唇直發抖,“不,水老板,你想對我咋樣就咋樣。”

水棲雲歎了一口氣,說道:“不是我想對你這麼凶,既然開客棧,我是老板,規矩要有的。你要是覺得委屈,就遠走高飛吧。”

聽說打發他們走,一旁清掃衛生的蓉蓉也緊張起來,停止了手中的活計。滿囤縮了身子,委屈地說:“水老板不是要趕我走吧,我跟了水老板五年,自從你把我從國民黨手裏救出來,我這條命就是水老板你的了!”

“我趕你走?”水棲雲眼裏蕩出複雜的神情,“現在我身邊,就你和蓉蓉讓我用起來順手,眼下日本人猖獗到了極點,弄得咱們的日子像一團亂麻,我都有點兒撐不住了。”

聽到這些話,滿囤很是著急,說:“水老板別著急,日子總會好起來,當初你從國民黨手裏救了我,我就想好了,一生跟隨你,保護你……我是個粗人,不懂大道理,我就是敬仰你,願意給你當牛做馬……”

蓉蓉眼裏也滿是心疼,打氣道:“就是,姑姑,我們就是佩服你,眼下雖然困難一點兒,可總會熬過去。”

水棲雲默默點了頭,說道:“說得好,一定會熬過去!客棧不能關門,咱們人還要做,鬼還要當,恥辱還要忍,夾縫當中求生存,能硬能軟折不斷。”

蓉蓉放心的笑了,說:“放心吧姑姑,我和滿囤哥都能忍耐,我們心裏一切都明白。”

滿囤也連忙點頭:“明白、明白。”

水棲雲動情地看著憨厚的滿囤,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滿囤竟然像觸了電一般,一下子被水棲雲拍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