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老板為我的事操心了,來這裏,給您添了不少麻煩,還請多多見諒。”

水棲雲知道這個李方正,總是彬彬有禮的,卻始終給人感覺有一絲距離。“我也沒幫你什麼,就是給上原康夫說了說,卻沒起到多少作用!”

李方正畢竟年輕,哪裏知道水棲雲這句話的用意,她是在打探。“多謝您的幫忙,您和上原先生的幫助我銘記在心,日後定當感謝。”說到這裏了,李方正是很明顯的想結束談話。

水棲雲聽明白了,他放出來和上原康夫也沒有關係,側了身說:“快別提什麼感謝不感謝的,回來了先休息一下,蓉蓉,打點熱水給李先生送去!”

李方正推辭一番,了卻不過情意,還是應允了。蓉蓉進到李方正房間,隻見窗明幾淨,鋪蓋齊整。將看到的情況給水棲雲說了,水棲雲點了頭,坐在樓下大廳中曬著太陽想心事。看來李潔茹早就做好迎接李方正回來的準備了,這是誰在暗中幫他們?

周和平在屋裏收拾東西時,就聽到了外麵的動靜,出來的時候和李方正打了個照麵。他挑著擔子,發出吱吱扭扭的聲音,從樓上下來,見水棲雲一手撐著腮,安靜的像一泓清水,全然沒了平時的模樣。她坐在那裏,如一條蕩著粼光的河流,平靜、舒緩,誰也不知道流向了哪裏!

“水老板在想事?”周和平停下步子,說道。

“嗬嗬,周老板還真懂女人心思,你這是去哪兒?”水棲雲站起身,將身段一亮,又是一幅風情。

崔琴一聽水棲雲說話,就覺得心裏澀,扭了身先站在了門口,她想告訴周和平快點走,也是無聲的對水棲雲表示了抗議。

周和平反而放下了擔子,說道:“跑江湖的,成天閑著哪是個事,下鄉去,混口飯吃。”

水棲雲兩手交握,圍著他的兩口箱子轉,說:“周老板下鄉,把該帶的東西都帶上,可別回來時,東西再被人偷了!”

“我們也沒啥值錢的東西,小偷都不願意光顧,皮影道具倒是都帶了,多謝水老板提醒。”

“帶著才安全,看這箱子倒是挺沉!”

高山坡嘟著嘴說:“水老板,你這店裏小偷也太多了,你應該好好管管才是。”

“還教育起我來了,我怎麼沒管,滿囤天天在巡查你們沒看到?我剛才在提醒你們,你沒有聽到?”水棲雲叉了腰,氣勢洶洶地一連串反問。

高山坡說:“你當老板管是應該的,要不然你開客棧幹嘛……”田海一把拉住了他,將他往外推,“多大個事啊,少說兩句,走走走……”周和平看一眼門外,打聲招呼,說怕耽擱晚了,這才上了貢院大街,往城門走去。

樓上房間,李方正將臉洗了,收拾一番,換一身長袍馬褂,整個人看上去清爽不少。他推開窗戶,看外麵明媚的太陽,長呼一口氣說道:“我這次進去是受了別人的嫁禍,看來有人已經開始懷疑我們了,就是不知道那個真正的黑衣人是誰!”

“那柄飛刀和紙條也應該是黑衣人放的,然後乘亂混在了人群中!你放心,到時一定能查出來。”

李方正低下了頭,喃喃道:“那會是誰呢,這麼一弄,可真被動。”

“你先別著急,現在我們出手也不晚。”

李方正想不出個頭緒,又回身坐在桌前說道:“這次多虧了我們的臥底情報員,要沒有他,我恐怕很難回來!”

李潔茹兩眼變得銳利,並不見得有多樂觀,說:“他是怎麼和你接上頭的,怎麼就敢斷定他是我們的情報員?”

李方正不高興了,說:“他不是我們情報員又何必救我,你忘了,我們的接頭暗號!”李方正從腰間摘下五味香囊,放在桌子上說:“這個他也有,他是先發現我身上有這個香囊以後聯係的我。”香囊用手工刺繡而成,裏麵用茉莉、香草、菊花、山茶、桂花配製而成,很是精致,芳香獨特。

李潔茹再也不是一幅天真樣,變得很是沉著穩定,給李方正倒了一杯茶,說道:“我們來趙城有些時日了,情報人員一直不露頭,現在是非常時期,我這也是謹慎!”

李方正說聲“謝謝”,將茶杯端了,看上麵的茶葉浮浮沉沉,舒展變幻身姿,說:“他身份特殊,是在刀尖上走路,比我們危險千百倍,這個時候正是同心協力的時候,就不要說這樣的話了。他的身份肯定沒假。我們來之前,戴局長也提起過有一個人會幫我們,現在這個人出現了,靠我們單打獨鬥肯定不成,我們必須得通氣,然後才能將金藏弄到手。”

李潔茹放下心來,說:“也是,現在情況複雜極了。我前段時間去了一趟廣勝寺,他們戒備森嚴,還被那了義和尚發覺,用一顆石子打中了我的腿,他們現在肯定提高了警惕。上原康夫搜來的金藏也被土匪偷了去,馬清遠我也找過了,但是金藏到底在哪裏還不得而知。”

聽李潔茹將最近的情況一說,李方正也覺得事情已經變得錯綜複雜。他考慮了一會,肯定的說:“黨國和戴局長交給的任務,必須要完成,我們是軍人,死而後已。現在有三件事,要馬上去做。”

“是啊,我一直都在等你回來,哪三件事,你說說看!”

“第一件事,去拜會一下馬清遠,他和了明關係不錯,從他那裏興許能得到消息,以後也能用得著他。第二件事,我們馬上去廣勝寺,把戴局長的親筆信函交給住持了明,不管怎樣,現在還是國民政府,我們有理由讓他交出金藏。第三步,被土匪竊走的金藏,要盡快想辦法奪回來,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還有,你剛回來還不清楚情況。剛才在樓上碰到的周老板幾人似乎不是尋常跑江湖的,我們要留意。”

“是嗎!”李方正記起來,剛才在樓道裏打了一個照麵。

兩人商量好計劃,一會兒也沒耽擱,馬上出發,李潔茹還拿了書本,挽著李方正的手臂,一幅踏青的模樣。到門口了,水棲雲打招呼,說:“兩位可真是好精神,出去啦!”

李方正欠了欠身說:“回來了也沒有去看馬叔叔,去拜見一下他,免得他惦念擔心。”

“也是,李先生知書達禮想得周到,到時替我代個好。”水棲雲說完,看著兩人消失在貢院大街上,眼神不自覺地飄了。路兩旁的楊柳隨風輕擺,一個葉子嫩綠成一個點,遠了看就是一大片,點綴在柳枝上,那些葉子隻露出芽尖,像一個個縮小的月牙兒,正往外舒展著,隨柳條蕩著秋千。

周老板出去了,兄妹倆也出去了,呆會兒上原康夫是不是也會有行動?水棲雲預感到有事情發生。總共丟了幾十卷金藏,眼看就要攪破天了。她真不敢想象,為了整部《趙城金藏》,還能鬧出多少是非!

不知為何,水棲雲的心裏突然蕩起一絲漣漪,她擔心出事,更擔心住在她店裏的周和平出事。想到這裏,她趕緊捂了胸口,站起身來回走動。

店裏出去的幾撥人還沒有回來,水棲雲不再躊躇,她到了廚房,讓滿囤跟她上去一趟。滿囤一聽水棲雲叫他,高興得不得了,兩手在圍裙上擦了好幾下,趕緊跟在水棲雲身後上樓。

回到房間,水棲雲將門閉了,慎重的說:“滿囤,你幫我去辦一件事。”

“別說辦一件事,水老板你叫我去死我都願意。”滿囤直挺挺的盯著水棲雲,恨不得當場表明給她看。

“別說胡話,你拿上鑰匙,到李方正房間去,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東西,一定要小心,不留痕跡。”

“水老板你放心,我馬上就去。”

“注意不要讓其他人看到了,我就在房間等你。”水棲雲在後麵囑咐一句,安心坐了下來。

別看滿囤長得粗壯,毛手毛腳的,但隻要是水棲雲交給他的事,絕對能辦得利索。過了一會兒,滿囤回來了,不滿的說:“我去他房間找了一遍,就發現了一個香囊,其它什麼東西都沒發現。”

水棲雲站起來,滿是疑問,“香囊,什麼香囊?”

“給,就是這個!”滿囤一伸手遞了過來。

水棲雲接過來仔細觀察外觀,又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說道:“我知道了,趕快將這個香囊放回原地。”

“好的!”

水棲雲眼裏又披上了一層疑惑,這個香囊是做什麼用的,和李方正又有什麼關係?為了驗證心中的猜測,她決定出去走一趟。

李方正和李潔茹穿過貢院大街,走過一條幽靜的三尺小巷,再往右一拐,豁然開朗,一棟坐北向南的四合院出現眼前。門前兩棵衝天的古槐正開著白色小碎花,散發出一陣清香,卻淡而不膩,吸引得蜜蜂們“嗡嗡”在頭頂繞來繞去。地下青石板上已掉落了不少花瓣,讓人不忍踩踏,要不小心碰著了,軟綿綿,糖膩膩的提不起腳。李方正李潔茹隻得小心注意腳下,慢步移到門前。門前蹲著兩個石獅,挑兩隻燈籠,順著七級台階上來,李方正輕扣溜金門環,一米寬的木漆門輕輕打開了半扇,詳細詢問了一番,才進去通報。

再看院牆裏麵,修了一個影壁,上麵畫著綠色的鬆竹,正中寫著一個“福”字。這樣一來,整個建築透靈動中又不泛莊重,站在門口也看不到裏麵,既點綴了氣氛,還有一種隔離作用。左右兩邊的耳房和廂房也是四扇格窗,雕花鬥拱,清一色的用方磚鋪地,顯得幹淨而又爽朗。

不一會兒,馬清遠就親自迎了出來,他步履急驟,文明杖敲得像雨點,仰頭急切的說:“小正是你嗎,你還記得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