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方正眼露激動,說:“記得,當初您住我家時,我父親和您徹夜長談,我怎能不記得!我記得您還給我帶了一隻竹蜻蜓,我高興了好長時間。”
馬清遠激動得熱淚盈眶,將兩人請進去說:“哎呀,果真是小正啊,是我沒有能力,讓侄兒受苦了。”
李方正說:“叔叔您客氣了,您想了不少辦法,妹妹都給我說了。是我給您添了麻煩,我就是怕您惦記,所以剛出來就來給您通報了。”
“好好,回來就好!”馬清遠滿含關切,又一次用溫潤的眼神打量兩人。
回到堂屋坐了,馬清遠叫上茶水,雙手一拍膝蓋,說道:“回來了就好啊,沒想到十年不見,都長成小夥子大姑娘了!”又轉而吩咐丫環:“不用避嫌,快去請夫人小姐,過來見見貴客。”
從屏風後麵走進來兩人,一個是馬清遠的女兒秀秀,一個是太太鍾氏,歡喜著介紹了一番,一家人都很高興。馬清遠對女兒秀秀家教甚嚴,很少讓她出閨房,秀秀見到有外人,水汪汪的眼裏露出驚喜。她看到氣宇軒昂的李方正,兩個人一對視,眼睛裏都是亮色。
李潔茹拉起秀秀的手,稱讚道:“我妹妹真是漂亮,妹妹有多大年紀了!”
秀秀羞澀著說:“馬上就二十啦!”
馬清遠一臉幸福,慈祥地笑著說:“過一段時間就是二十歲生日了,到時你們一定要來!”
李方正表示了感謝,說:“我們一定參加。這次受家父所托到大槐樹來認祖了,還要請馬叔叔多幫忙,最好能續上宗譜,對先人有個交待,也算是了卻父親的心願。”
馬清遠拄著拐杖點頭,覺得李方正不光是一表人材,還很有孝心,心裏很是滿意,說:“續族譜這件事有我來幫忙,在趙城,承蒙大家看得起我,大事小情還能說上兩句話。”
李方正恭維道:“也是,馬叔叔是這趙城有名望的頭麵人物,有您出麵幫忙,相信事情好辦了許多,各方都得給您一個麵子。”
馬清遠歎一口氣,搖了頭說:“日子也不好對付,時局動蕩,日本人橫行,國民黨無能,不三不四的人走紅,唉——”
李潔茹天真地說:“管它呢馬叔叔,咱們過自己的日子,誰也不得罪。”
馬清遠又問起李方正在做什麼,是否成了親。李方正說剛從學校畢業沒多久,時局太亂,暫時幫父親打點生意,還未成親。馬清遠聽在了心裏,有了打算,說:“我呀,現在就剩下一塊心病,就是你妹妹的婚事,找個信得過的人我才放心啊!”
秀秀不好意思的拖著長調說:“爹——”
馬清遠見秀秀紅了臉,說:“好好,爹不說了。”又故意對著李方正說道:“你們剛來不久,閑暇時可以讓秀秀帶你們四處轉轉,廣勝寺、霍泉、侯村的女媧廟都還是不錯的地方。”
一聽到廣勝寺,李方正身子不由自主的繃直了,說道:“聽說這廣勝寺裏有部《趙城金藏》,不知何時才能一睹尊容!”
“方正,你可不要摻乎這事,現在時局混亂,好多人都在惦記這部《趙城金藏》。你既然是來認祖的,看看山水就好,不必看那金藏。”馬清遠認了真,好心告誡道。
“也是,我就是一時好奇而已。”李方正試探一下,見馬清遠口風收緊,趕忙不再多問。
馬清遠關切的問道:“我知道你是被誤抓進去的,心裏非常著急,找了好多人也無濟無事,他們怎麼會放你出來哩?”
“哦,是這樣的!”李方正不慌不忙的回答,“多謝叔叔惦記,進去以後,他們抓到了那個真正的蒙麵人,所以就將我放了。”
“哦!”馬清遠信以為真。
秀秀見父親答應能讓她出去,很是高興,又不好表露出來,隻是眨著溫淋淋的大眼睛瞄李方正,沒有他的到來,父親恐怕不會鬆這個口。李方正當然注意到了,難免會和秀秀的眼神碰撞到一起,他就會頗有風度的笑笑,秀秀慌忙把眉梢低了,側身紅了臉。
因為是第一次來,馬清遠執意要留兩人吃中午飯,兩人也推辭不過,便留了下來。
中午吃完飯,李方正就急急辭別馬清遠,和李潔茹出了城門,然後徑直趕往廣勝寺。在路上,風像柔軟的雞毛撣子,一陣陣拂過,那些柔和的風會拐彎,從不迎麵撞來,隻是纏在人的手上、脖頸上,和人打一聲招呼,絕不留戀,又去追那些蜂兒蝶兒了。它躍過的地方,樹枝更綠了,山林更清遠了。
李潔茹和李方正坐在黃包車上,沒來由的被風吹得眯了眼睛。李潔茹突然笑了一聲,說道:“你發沒發現,馬清遠好象有意讓你當女婿呢!”
李方正不知是裝糊塗,還是真沒在意,說:“哪裏的話,現在國事要緊,他隻是出於長輩的關心,你不要胡亂猜測。”
“我隻是提醒你,要做到心中有數,可別陷了進去!”李潔茹的臉冷若冰霜,看一眼李方正,再也不說話。
李方正張了張嘴,卻欲言又止。
到了廣勝寺,通報一番,由小和尚淨慧領到了廂房。不一會兒,住持了明大師慢步進屋,後麵跟著了悟。了明看一眼兩人,道:“阿彌陀佛,不知道兩位施主前來有何事!”
李方正起身站立,雙手遞過信函說道:“我們是重慶政府派來的,此行目的是和貴寺接洽,保護寺院和國寶不受侵略,還需住持多多支持。”
雖然李方正說得含蓄,但是了明知道他所指的還是《趙城金藏》。抬手邀請李方正坐下,才道:“佛家言,佛生萬物,萬物皆有靈,萬物皆為寶。施主說得言重了,本寺地處偏遠,寒窗陋室,支持施主恐怕有心無力。”
李方正並不著急,說道:“聽說日本人覬覦《趙城金藏》已久,國民政府惟恐國寶流失,所以特委派我們來協調,還需大師配合。”
“阿彌陀佛,《趙城金藏》早已散佚,我等雖秉承佛法,卻無力回天,煩請施主擔待。”了明還是一如繼往的警惕,說完低下了眉梢。
“哼!”李潔茹輕出一聲氣站起,“金藏真要像大師所說的已經散佚,敢問大師一句,那飛虹塔為何要封了,裏麵放的又是什麼?”
“這……”了明一下被問住,不知如何應對,吃驚的盯著李潔茹看,此人如此了解內情,想必已是做好調查。
了悟立掌說道:“施主有所不知,飛虹塔是按照日本人的意思存封,到農曆三月十八廟會之時,自會開放。”
“哦,那兩位大師的意思是到時候將金藏交給日本人嘍?”李潔茹橫了眉,冷冷問道。
“這位施主,金藏已不在本寺。兩位施主若是來敬香拜佛,老僧歡迎,若是來興師問罪,老僧擔待不起。”了明說完,搖了搖頭。他沒想到,國民黨連國土都不保,居然還來口口聲聲要保護金藏安全,這叫他如何放心得下。
“不在貴寺,又是到了哪裏?”李潔茹步步追問。
見李潔茹咄咄逼人,李方正及時阻止道:“好了,先讓大師考慮考慮,我們此行隻是表明誠意。若是大師考慮清楚了,我們隨時歡迎,不管怎樣說,現在國民政府是惟一合法的政府,希望大師能夠三思。”
“阿彌陀佛,送客!”
沒走兩步,李潔茹突然轉身,說道:“還需兩位大師謹記,我們的身份千萬不能對人提起,以免引起血光之災。”
“兩位施主請放心,出家人不問俗世。”
兩人剛走沒多久,淨慧又來通報,說水棲雲過來求見。了明和了悟對望一眼,水棲雲算得上是熟人了,不知過來有何事,便讓請進來。水棲雲進來,也不坐,給大位大師問了好,征詢似地問:“請問兩位大師,剛才是不是有兩個人來過?
了明平靜回答:“廣勝寺每天都有善男信女來過,不知水施主說的是哪兩位?”
“一男一女,都是二十多歲模樣,男的長得清瘦俊朗,女的水靈如花。”水棲雲杏眼圓睜,急急等著驗證。
了明搖頭否認,說:“沒有,到現在為止,都不曾見到此兩人。”
水棲雲放鬆了語氣,說道:“兩位大師你看,對我還保留,這兩人是我店裏的住客,我來找他們是有急事相告。”
“確實不曾見到水施主要找的人,恐怕水施主尋錯了方向。”
水棲雲若有所思的點頭,突然笑了,也不再繼續糾纏,說道:“兩位大師知不知道,日本人到處都在搜集散落的金藏。前兩天,搜集到的金藏又被偷了。”
“偷了,偷了多少,不知是何人下的手?”了明吃驚問道。
“倒是不多,就幾十卷,是這霍山上的土匪六指鞭和馬牛角出的手。下一步恐怕會打廣勝寺的主意,大師得小心為好了。”
“多謝水施主提醒相告!”
“能為保護金藏出一份力,是我應該做的。大師可要將寺裏的金藏看好了!”說完不等回答,就轉身要走。
“這……”了明還想辯解,說金藏根本不在寺裏,又吞了回去,叫道:“淨慧,送客。”
淨慧將水棲雲送到正門,正要離去。水棲雲無意中問道:“小施主,剛才來的兩位走了多長時間啦?”
“哦,時間不長,也就一個鍾頭,水老板找他們?”
“哦,這兩位是我們店裏的住客,我找他們還真有件急事。”水棲雲心裏有了答案,看來真跟她想的一樣,兄妹倆果真到了廣勝寺。剛從牢裏出來就直奔廣勝寺,這兩個人很複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