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上原康夫對他產生懷疑,那他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袁文耀急得手忙腳亂,一腳險些沒踩住踏板。

上原康夫嗬嗬笑了,拍著袁文耀的肩膀,說道:“袁先生千萬別著急,我什麼也沒有懷疑,你這樣做,是充分贏得了他們的信任啊!”

這話裏的味道,袁文耀聽出來了,哆哆嗦嗦的摘了眼睛,說:“上原先生,這街頭巷尾傳的都是燕飛俠劫的文物,和國民黨沒有關係,我對皇軍可是忠心耿耿。”

上原康夫慢悠悠地說:“傳言畢竟隻是傳言,誰能肯定燕飛俠和國民黨沒有關係。昨天的時候,八路山匪都出動了,能騰得出手的,其實並沒有幾個人!”

橫山一郎坐在車上,不耐煩地催促:“趕緊上車,出發!”袁文耀狠勁咽了一口唾沫,喉結湧動,欲言又止,木然地朝摩托走去……

日軍全部摩托化行軍,大批隊伍直接開進了侯村。負責望哨的老莫一眼看到了村路上塵土飛揚,馬上從屋頂跳了下來,說道:“隊長,大事不好,小日本來了,常言道以退為進抑或以進為退,要快而擇之……”

“都什麼時候了?還滿口之乎者也。”耿耳朵提槍變了臉。“隊長,我們去打伏擊,消滅這幫小鬼子。”

龍遊山看了一眼飛奔的摩托,果斷命令:“小日本人多勢眾,不是逞強的時候,趕緊通知兄弟們,撤。”

耿耳朵不甘心地望了一眼,將槍狠狠往肩上一甩,咬牙跺腳。遊擊隊剛貓腰從村尾出來,小日本就到了村口,把村子包圍了,一路放亂槍,村子裏頓時雞飛狗跳。日本人把全村男女老少趕到一起,隻要有男人在外麵的農戶,都統統綁到了樹上。村子裏一片嚶嚶的抽泣聲,老人婦女孩子們都憋著,卻忍不住隻哆嗦。

躲在不遠處的耿耳朵實在看不下去了,叫道:“隊長,我們衝下去吧,衝下去打這幫狗日的。”

“不行!”龍遊山斬釘截鐵地回絕。“我們隻要一出現,就會連累更多老百姓,日本人這回來勢洶洶,我們根本阻擋不住。”

“龍隊長,你怕了?你不像以前那樣了,怎麼開始畏手畏腳的。”

龍遊山盯著耿耳朵的眼睛:“我要是怕了,我龍遊山就不會扯上遊擊隊這杆大旗。”

“不是怕了是什麼?兄弟們跟著你幹,不是這規矩就是那理論,現在見死不救,我們這遊擊隊到底是幹什麼的?”耿耳朵眼裏滿是不服,氣乎乎地說道。

“幹什麼的?是打日本,為老百姓的。”

“既然是打日本為老百姓,小日本就在眼前,為什麼不打?老百姓就在跟前受難,為什麼不救?”

龍遊山眼裏噴出了火。“這侯村鄉親為我們提供了多少幫助,我難道不想救他們?小日本將我全家都殺光了,我比你們任何一個人仇恨都大。但是,現在衝出去就是一個死。隻要老子沒倒下,你們任何人不準動。”

“死了不過頭點地,我是實在看不下去,是個老爺們都看不下去。咱們躲在這裏算什麼,當縮頭烏龜?眼睜睜的看著鄉親們受欺負?”耿耳朵揚起頭來,朝周圍的兄弟們說。

幾百米外的侯村裏頭,日本人當著所有人的麵開始汙辱婦女,陣陣淫笑和著哭聲傳來。龍遊山不忍注目,他比誰都想衝出去,親手剁了這幫小日本。但是他知道這裏麵的厲害關係,日軍有幾十人,隻要他們現身,小日本把整個村子都會洗劫一空,下一步會是更大一輪的掃蕩。龍遊山把指頭狠狠的插進土裏,扭頭道:“我們走!”

耿耳朵不相信的看著他,兩眼大瞪:“什麼?”

龍遊山低吼一聲,像一頭暴怒的獅子。“老子說走,再不走別怪我不客氣。”

隊員們開始撤退,耿耳朵氣呼呼地爬了起來,冷著臉隨龍遊山往山裏退,一行人走得跌跌撞撞,了無生氣。剛走沒多遠,身後就傳來了陣陣槍聲……

聽到槍響,耿耳朵半路上溜了出來。他急著往侯村趕,還沒跑到村口,就聞到了一陣濃烈的血腥氣,幾隻老狗來回跑動,又興奮又有些驚慌失措。日本人已經走了,耿耳朵跑進村子裏一看,幾十個婦女都被開了膛,就連五、六歲的小孩,日本人也沒有放過,被活生生地吊在了樹上。

耿耳朵滿眼通紅,脖子上青筋跳躍,他拉住一個活著的村民問了,村民告訴他,隻要有男人在外麵的家庭,日本人一個不留。耿耳朵看一眼小日本離開的方向,大叫一聲不好,抄小路開始往家裏趕,他一路跑得飛快,連鞋都跑掉了一隻,也沒有來得及撿。

龍遊山是經過老莫提醒,才發現耿耳朵不見了,他知道大事不好,馬上順著原路往回趕……

耿耳朵跑回村子時,村裏已經被小日本封鎖了,村人站成一排,被小日本趕到了麥場上。在人群的正當中,就有他的媳婦玉華,露出小鹿般濕淋淋的眼神,慌亂地四處打量。幾個日偽漢奸將她圍了,盤問道:“說,你男人哪去了?”

玉華說:“去東北伐木頭去了。”

漢奸伸出輕薄的手,抬起了她的下頜。“哼,不老實!”轉身走到最邊上拉了一個村人,指著玉華逼問道:“說,她男人幹什麼去了。”

村人和玉華的眼神相接,囁嚅著說:“挖……挖煤去了!”

漢奸抬手就是一刺刀,紮進了村人的胸膛,用力搡到樹上。“你和她說的不一樣!”漢奸又走了過來,盤問玉華。“說不說,不說其他人還得死……”

幾個日軍走了過來,看到了美貌的玉華,開始動手撕扯她的衣服。

此時的耿耳朵蹲在一片蘆葦叢中,臉色白得嚇人,水光時不時的晃動一下,像一把刀子,在他臉上割來割去。由於跑得匆忙,蘆葦葉將他的手割開了一道又一道口子。耿耳朵緊緊地握著拳頭,將兩個拳頭握得鮮血直滴,他將槍管悄悄伸了出去,直指那個調戲玉華的日本兵。

“咚”的一聲槍響,那個日本兵腦袋開了花,人群大亂。日本兵慌了,架起機槍衝著人群一陣掃射,前麵倒了一大排。

一個小日本一把揪住了玉華的頭發,嘴裏“呱呱”亂叫,將她推到了身前。耿耳朵熱血沸騰,起身準備衝出去,身後卻一下被人拉住。

耿耳朵氣喘如牛,眼裏滿是血絲。“隊長,你別拉著我,我出去跟他們拚了。”

“別衝動,你出去就是找死!”龍遊山將他按在了蘆葦從中,開始觀察周圍地形。

“那前麵可是我媳婦,死我也得去!”耿耳朵一巴掌拍在齊膝深的水麵上。“要不然,我還是個老爺們嗎!”

龍遊山躊躇了一下說道:“兄弟,今天我龍遊山不攔你,我和你一起衝出去,把弟妹救出來。”

兩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準備分左右上岸。已經有幾個日本兵發現了情況,開始朝蘆葦叢靠近,耿耳朵果斷扣了扳機,一個日本兵應聲倒地,他趕緊再拉槍栓。另外一個日本兵聽到聲音,舉槍打出一串點射,耿耳朵趕緊把身子伏在了水下。再抬頭一看,那個日本兵身子一抖,朝天摟了一串連發,重重的倒在地上。耿耳朵和龍遊山點了點頭,齊齊跳上岸來……

玉華就在前麵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她仿佛知道耿耳朵回來了,真切的看著那片蘆葦叢,拚盡了力氣叫道:“耳朵你別出來,趕緊走。”她剛一喊完,就看到了耿耳朵站起的身影,不覺一陣眩暈。

日本兵遭遇冷槍,齊齊把火力都對向了岸邊,打得蘆葦叢中濺起不少水花。

耿耳朵趴在岸邊,說道:“玉華,你等著,我這就來救你。”

“你敢緊走吧,我求你了!”玉華聲嘶力竭地喊。

“我不能丟下你,我跟小日本拚了!”

“你放心,我不能再連累其他人了,你要好好活下去!”說完,她一下撲到了日本兵的刺刀上,血順著胸脯往下滴……

耿耳朵看到這一幕,他簡直要瘋了,突然跳了出來,大叫一聲:“小日本,我操你祖宗。”

龍遊山看到玉華倒在一片血泊當中,就勢把耿耳朵撲倒在地。“耳朵,她是想讓你活著!”

“不行,我得替她報仇。”耿耳朵一把推開龍遊山,舉槍便射。

龍遊山不由分說,攥住他的槍。“這個仇我們得報,玉華她已經死了,你得好好活著,我龍遊山答應你,這筆帳會和他們算的。”

“我不能走,我知道她是不想連累我!”耿耳朵隻重複著一個動作,拉槍栓,擊發。

日本兵亂槍齊發,正步步逼近蘆葦叢。龍遊山連著扣兩槍。“但我們也不能連累了這些鄉親,這都是你的親人啊,趕緊走!”

耿耳朵一巴掌拍在地上,滿是憤怒地收了槍,起身一躍,跳進了河裏。日本兵追過來,對著河裏一陣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