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水棲雲發現客棧周圍多了幾個漢奸,探頭探腦的,緊緊盯著客棧大門。周和平剛出了門,後麵馬上隨了幾個“尾巴”。
跟在周和平身後的是歪把子和包喜,他倆拐著彎走路,緊跟在周和平不遠處。剛跟過貢院街,突然發現身後水棲雲跟了過來,兩人又緊張又欣喜,趕緊貼牆站了。水棲雲瞥一眼兩人,裝作沒看見,把兩人落在身後,又繼續朝周和平趕去。歪把子心想,媽的,終於能將你們抓到了,看你們能玩出什麼花活來。他把手一揮,捅下包喜的腰跟,催促道:“跟緊點,別丟了!”
包喜被捅得往前趔趄了兩步,摸著腰說:“歪把子,人不見了。”
歪把子正要發火,抬頭一看,兩人一前一後正在前麵,罵道:“你瞎眼了,人他媽就在前麵。”
“嘿嘿,我騙你的。”
歪把子氣得一巴掌拍在包喜頭上:“媽的,閉嘴,再說話就暴露了。”
“你說話就不暴露!”包喜小聲嘀咕。
水棲雲見周和平上了一座橋,她停下步子,喊道:“周老板,等等我!”
周和平正準備去和王紳士接頭,聽到聲音,回頭詫異道:“水老板!”
周和平站在橋頭,兩旁河水靜靜的泛出白光,映在他的身上,柳條把河水劃開一道口子,瞬間又彌合。她快步走上橋頭,腳下突然一滑,就勢撲在了周和平懷裏,嬌喘連連,嫵媚至極。周和平一把扶住她,眼神有些慌亂,說道:“水老板小心。”
水棲雲並沒有起來的打算,靠在周和平懷裏說:“別動,後麵有盯梢的。”
其實,周和平早已發覺,他正在想辦法甩掉那兩人,頓時明白了水棲雲美意。“謝謝水老板出手相助。”
“這麼好的春光,一個人出來走,豈不是有些乏味?”水棲雲和周和平臉對臉,滿是勾魂攝魄的眼神。
“有水老板陪伴,倒是有趣了許多!”周和平避開水棲雲的眼神,擺頭望向河畔。
水棲雲眼裏像一條濕淋淋的河流,從一旁又迎住他的眼神,問道:“周老板出來做事,家裏有沒有婚娶?”
周和平一怔,笑了:“做我們這行的,四海為家,哪裏敢有這個念想!”
水棲雲眼神黯淡下去,淡淡地說:“也是!”
再也不說話,兩人攙著手,看橋下的河流。
跟在不遠處的包喜停下了腳步,躲在一片牆後,問道:“歪把子,他們在幹什麼?”
歪把子沒好氣地說:“媽的,還能幹什麼?一對狗男女,有這個閑心,出來風騷來了。”
“那我們怎麼辦?”
“水棲雲這個婆娘真浪,我們走。”
兩個人一溜小跑,回去將看到的情況報告了,劉貴略一思忖,說道:“媽的,我就知道水棲雲思春了,她竟然和周和平搞到了一塊兒!”
歪把子眼睛一鼓,溜須拍馬道:“劉隊,兄弟們什麼時候能喝上你的喜酒啊?”
說到了劉貴心坎裏,他哈哈笑了,著重拍了拍歪把子幾下。“快了,她水棲雲再風騷也是個嫁過人的寡婦,秀秀那可真是咱趙城的第一美人啊!”
“秀秀和隊長那是絕配,非你莫屬。”
經歪把子一捧,劉貴心裏就有了自己的計劃。
以往,廣勝寺籌辦廟會,都少不了馬清遠操辦。今年也是如此,馬清遠請了趙城有頭有臉的人物,一起籌辦廟會事宜。本來他是想將地點定在水棲雲客棧的,但一想起托她給秀秀說媒的事,心裏自然有了芥蒂,便作罷換了一個地方,定在貢院街另一家客棧。
該請的人都事先去了通知,馬清遠早早到了,和王紳士正在小聲交流著女兒秀秀的事。王紳士從中說合,已經把李方正的意思帶到,馬清遠兩手扶在拐杖上,喜不自禁,連連點頭。
一旁有鄉紳等得有些著急,問道:“人都到齊了吧?”
有人回答:“水棲雲還沒到,是不是有事不來了!”說完,都去看馬清遠,他隻稍微側一下頭,卻隻當沒聽到。
王紳士把見李方正的詳細情況說完,抬手道:“恭喜馬老板了!”
馬清遠聽完後一臉欣慰,說道:“謝謝王老弟,費心了,唉,這事呀,要早點兒定下來!”
王紳士寬慰:“馬老板不用著急,我看呀,李先生在趙城還要住一段時間,李先生已經有意,等他走的時候,咱們把事情敲定下來,這事他畢竟也得回去跟父母商量商量!”
馬清遠直擺手,說道:“不能拖那麼久,秀秀這邊,劉貴那狗東西已經在打主意了,李先生那邊,也有人喜歡上了……”
“什麼?”
正低聲說著,水棲雲走了進來,笑道:“都到齊了,讓大家久等了,女人出門,跟男人就是不一樣,總要打扮一陣子。”說完亮了一下身姿,似乎要展示自己打扮了半天的模樣。
馬清遠把後麵的半截話咽回去,站起來清咳一聲道:“既然人都到齊了,咱們合計一下廣勝寺廟會的事。”
水棲雲偷偷看了馬清遠一眼,說:“馬叔叔,我來晚了,你是不是生氣了?”
馬清遠幹澀地回答:“沒有。”
“那你跟誰生氣了?我看著你的臉色掛了雲彩。”
“沒事,我們說正事!關於廟會的費用,我們聽聽大家的意見。”
一個紳士說:“老慣例,各位出的錢跟往年一樣。”
水棲雲說:“也沒幾個錢的,出多出少,馬叔叔來定。”
鄉紳們合計完出資用度,準備離去。馬清遠又讓大家稍等一下,當眾宣布了一件事情,說:“各位,後天是我女兒秀秀20歲的生日,請各位賞光,去家裏作客。”
紳士們都高興地說:“一定……一定,這種喜事哪有不去的道理?”
水棲雲聽說秀秀過生日,快步走到馬清遠身旁,說:“馬叔叔,我先回去了,秀秀妹的生日,到時候我提前去家裏,幫著嬸嬸張羅一下。”
馬清遠客氣地笑了,推辭道:“棲雲,就不要勞累你去張羅了,你身體不好,注意休養,到時候別忘去作客就行了。”
水棲雲說道:“行,馬叔叔是不是從今天起,把我當成客人了?”
馬清遠尷尬地站在那裏,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水棲雲卻款款走了。
女兒秀秀的二十歲生日,馬清遠打算用心操辦,要既不失了體麵,還得圖個熱鬧。他在家門口貼紅掛彩,大門敞開,請了嗩呐班子,排起好幾米長的隊伍,在門口鼓起腮幫吹,流淌出來的音樂和著枝縫間的陽光溶彙,一張一合,暗影疏動。那音樂一會兒急,一會兒又緩,全憑匠人扭動的身姿和跳躍的手指,溫暖的風把樂聲帶得到處都是。
大門口,人員絡繹不絕,一旁的供桌上,擺滿了客人帶來的禮品。馬清遠笑容滿麵,和每一個人拱手打招呼,眼看女兒成人待嫁,做父親的心裏滿是溫情。
水棲雲和李方正兄妹是一起來的,但馬清遠心中不快。他以前從沒把水棲雲當外人,到頭來,她卻眼看秀秀的好姻緣而袖手旁觀,反而想橫插一杠,這讓馬清遠失望至極。他先朝水棲雲點了點頭,道:“棲雲來了!”又緊走兩步,到了李家兄妹跟前,微笑著說:“李先生,快快,裏麵請,過來一人,把李先生請進去。”
水棲雲並不計較,放下禮品,笑著兀自走進屋裏。四合院的正中間,擺了桌子,周和平正在唱京劇,鄉紳們坐在桌前看得津津有味。
李方正隨秀秀坐在一張桌子上,鄉紳們都走過來,給秀秀祝壽,說一些祝福的話。有的人顯然已經知道了李方正和秀秀的關係,因此總要看幾眼李方正,並跟他碰杯,不少年輕的少爺們眼裏有了羨慕和嫉妒的神色,也不和任何人說話,悶著頭把酒喝得滋滋直響。
一個紳士醉醺醺的過來,給馬清遠賀喜:“馬老板雙喜臨門,來,喝一杯。”
馬清遠看了看李方正,笑著說:“喝喝!”
在一旁的秀秀,臉上像洇出了兩個紅蘋果,瞄一眼李方正,羞澀的低下了頭。坐在鄰桌的一個年輕後生,看到秀秀和李方正眉來眼去的,像是心裏的某件東西突然被人取走了,氣不過,低聲罵了句:“狗娘養的!”
身邊的紳士看出了年輕人的心思,笑了問:“你罵啥,心裏酸溜溜的?”
年輕人轉移了視線,看什麼都不順眼,望著在中間唱京劇的崔琴,不滿地說:“你聽聽,都是唱的啥呀?一副哭嘰嘰的腔吊,哭喪來的?”他說這話時情緒激動,聲音也有些大,不少人都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