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船日記(三)
後來他對我說,他要早一點走,和父母約好了,要去父母那兒吃飯。我心裏立即緊了一下,委屈萬分:
他怎麼就這麼不體諒我呢?好不容易見一麵,還恨不得做完愛就走,我幾乎又哭了出來,忍了半天才忍
住眼淚,後來他穿好了衣服,神情變得非常嚴肅,他說:“你快把衣服穿上吧。”我很不願意在他麵前
穿衣服,但是我不願違抗他,隻好穿上緊身衣,他皺著眉頭問:“你為什麼非要穿這個?”我呆了一呆
,小聲回答:“胃怕涼,可以護著點胃。”我在他麵前穿衣服,有一種裸體示眾般的難受,我覺得自己
一定很難看,我真的不想讓他看見,可還是這麼做了,我的臉燒得通紅,好久都不敢看他。
盡管勉強,他最後終於還是和我一起吃晚飯了,我一高興,為他點了很多菜,有他愛吃的水晶蝦仁、清
蒸鱸魚等等,他吃了很多,但一直板著臉,很不高興的樣子,我的心一個勁地往下沉,好幾次都想問他
:“你到底怎麼了這麼不高興?”我還是忍住了,耐著心聽他板著臉高談闊論,他主要講的是政治新聞
,後來又講一些大人物之間的關係,我覺得這和我們毫無關係,當然,當著餐廳裏那些女孩的麵,他的
確需要掩飾,但即使如此,我也無法想象剛才還充滿愛情和欲望的臉,現在能突然變得如此一本正經。
那天晚上,她送他走出很遠,因為他的車停得很遠。他向她微笑了一下就上了車,她也急忙還了一個微
笑,然後車開了,她的心一點點地疼痛起來,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可憐,好賤啊!
#3#22
深夜,已經由老姑娘蛻變成真女人的何小船,披著一頭亂七八糟的頭發,瞪眼看著床上那一個個亂七八
糟的塔羅牌形,冥思苦想。
在愛情金字塔的經典塔羅陣串,她再次看見了月亮。為什麼這可怕的月亮要反複地出現呢?在塔羅奧義
中,月亮代表反複無常,深不可測,神秘動蕩,甚至含有背叛與謊言之意。反複擺下牌陣,愛情的未來
,總是出現月亮。
愛情金字塔是這樣排列的:第一張牌,代表自己,放在正中,第二張牌,代表對方,放在第一張牌的左
邊,第三張代表目前關係,放在第一張牌的右邊,最後一張睥放在第一張牌的正上麵,代表未來關係。
也就是這樣一種牌形:
*center*#(未來關係)
#(對方) #(自己) #(目前關係)
奇怪的是,她三次擺牌都得到了同樣的結果:自己是隱士牌,對方是倒置的戰車牌,目前關係是女教皇
牌,而未來關係則是月亮。
自己是隱士,這是對的,自己現在幾乎不與任何人來往,雖然還間或接點電腦遊戲方麵的活兒,可這並
不能說明什麼,大隱隱於世嘛!
對方是倒置的戰車,代表事業家庭方麵出了些問題,一個理由是,很可能他並不適合離開工作三年的H城
回到這裏,也許,這對他來講是個災難。
目前關係,那真是再準確不過了,在塔羅奧義中,女教皇代表在兩人關係中女人的主導地位,這大概是
在暗示她在愛情方麵將會有一段觸及心靈的戀情;幸虧不是倒置的,否則就是沒有結果的單相思了!
而未來卻總是月亮,這輪她一直很喜歡的,現在卻變得如此可怕的月亮。他們關係的前景竟然如此渺茫
嗎?!
她披頭散發地走到穿衣鏡前,把自己也嚇了一跳。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完成了一場重要的革命——
從姑娘到女人的飛躍。她不再是老姑娘了,她是個女人,貨真價實的女人,她一天天地感覺到身體的變
化,她內心的喜悅衝破了她的甲胄,飛出來了,隻是她隱隱地感到這種喜悅其實是有毒的。美麗,卻有
著劇毒,恰如所羅門王禁錮在膽瓶中的魔鬼,飛出來,便再也回不去了。那種美麗的毒具有強大的殺傷
力,足以毀滅一切。
突然,她從鏡中看到了另一張臉,那是女教皇的臉,不,確切地說,那隻是女教皇的冠冕,臉卻是另一
個女人的,那女人有著一雙雞賊似的小眼睛——那是郎華。
#3#23
父親堅決不願做檢查,這讓他很傷腦筋。父親非常頑固,可他心裏明白,父親回避這個,恰恰是父親意
識到了什麼。
他是個典型的現實主義者、唯物論者,無論現實多麼殘酷,他也敢於直麵之,而在這一點上,連老父也
做不到。
即使是最親愛的老父,他照樣不打破他鐵定的習慣——必須在不影響工作的前提下,才能陪老父看病,
他連續出差,一來二去,已經過去了不少時間,但就在他準備陪老父做關鍵性檢查的時候,老父又突然
好了,老父精神矍鑠地邀請他們全家吃飯,老父說,自己找了個醫生朋友谘詢了一下,沒什麼大事,幾
服中藥吃下來,已經好多了。
他大喜過望。郎華也很高興,攛掇孩子點名吃三千裏烤肉,他皺皺眉頭說,父親剛剛好,恐怕還是要吃
些容易消化的東西。郎華便不言語。郎華是東北人,口味重,每每公公請飯,總是挑那些江浙人喜愛的
上海菜、蘇州菜或者淮揚菜,她總覺著不夠味兒,又不敢直言,在家裏,表麵上她很張狂,但關鍵時刻
,還是丈夫一錘定音。她隻好解嘲地對孩子笑笑:“他不讓咱吃,媽媽給你做烤肉吃!”說罷,賭氣似
的拿出微波爐裏配套的餐具,把一整塊牛肉切成三塊,裹上麵包渣和配料。他又皺皺眉頭說:“你們這
會兒吃飽了,一會兒和老人一起吃不下了,豈不掃了老人的興?!”
郎華手裏拿著那個烤肉的餐具,微波爐開著,放進去又不是,不放進去又不是,孩子的小眼珠滴溜溜轉
著,看看爸爸又看看媽媽,郎華臉上下不來,終於狠狠地把那烤肉鏟子一摔:“你也太過分了吧?!你
心裏除了老人和工作,還有沒有我們母子倆?!你去H城一去就是三年,對孩子你盡了多少責任?!難道
孩子不是你親生的?!你到底照顧了多少?!我身子不好,你到底關心了多少?!我在這個家,到底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