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軍婚無戲言(一)(2 / 3)

江風的父母隻認識幾個字,兩個人把封信扯來拽去,誰也看不出個子醜寅卯來,慌忙把在高中讀書的小兒子叫回家讀信。小兒子讀完,隻說了一句話:“我哥與海燕姐分道揚鑣了。”

江風的父親說:“啥?分到了個啥?”

小兒子隻好又鼻音厚重地說:“我哥把海燕甩啦——”

老兩口愣了半天,江風的父親才又抓起信紙,對著那三十八個字說:“這個小兔崽子,他也不跟我打個招呼,長硬了翅膀就想飛啦。”

接下來的幾天,聽說江海燕躺在家裏不吃不喝,要出人命的樣子,街上的婆娘聚堆的時候,就都罵江風的父親,說你兒子既然不想娶海燕,憑啥讓海燕一把屎一把尿地伺候你,這個老不要臉的!

江風的母親一連幾天不敢出門。江風的父親對她說:“咱江家從祖上都是厚道人,沒讓別人戳脊梁,再說了,人家海燕哪點兒不好?長得周正,溫順孝敬,江風這個小兔崽子就是當了國家主席,娶這麼個媳婦也算賺了。這事他做不了主,你去,把海燕閨女叫來。”

江風的母親說:“對,當家的,你隻要還會說話,他就得聽你的。咱甩了人家海燕,出門還不得把這張老臉塞到褲襠裏?”

江海燕就來了,兩張眼皮充了水,鼓脹得潤亮。江風的父親說:“閨女,睢你把眼哭的,有啥想不開的?你把心放進肚子裏,我有死,這個小兔崽子翻不了天,他敢甩你,我就不認他這個兒子!”

於是,江風的父母就讓小兒子寫信,催江風立即回來。寫了幾封信沒有回音,小兒子就不願寫了,說寫也白寫。其實江風已經給他的弟弟寫了回信,說他又談了一個女朋友,希望弟弟多做做父母的工作。江風對弟弟是千叮萬囑,說千萬不能把此事告訴父母。但是弟弟不想再替父母寫信了,一賭氣就說了出來。當時把父親氣得在地上蹦了幾個高,然後對江風的母親說:“走,我帶著海燕去北京,找這個小兔崽子算賬!”

關於江風第二個對象的資料,大家都了解得很少。這個女大學生叫煒,老家也是山東的,脾氣也很倔。江風是在探家的火車上認識了煒,三兩句話就聊到了一起,然後通信。據說煒長得漂亮,畢業後分在濟南一家公司上班,別的就說不清楚了。後來政委一再追問:“就這麼簡單?原來談了幾年的對象沒有談出感情來,跟這個三兩句就談出了味道?”江風老實說,是,她也是三兩句就喜歡我了。政委就更不高興了,說你怎麼能吃著碗裏盯著盆裏想著鍋裏的?這樣搞下去,你還想把全中國的女人都翻騰個遍?政委又想起自己談對象的時候,見了女孩子都臉紅,前麵看了後麵就想不起長得啥模樣。政委說這些時,語調裏似乎揉進了些許委屈的情緒,他說:“我們隻看了一個還沒有看出個子醜寅卯,結了婚不一樣過日子?”

政委和江風的父母都沒有見到煒,隻有江海燕見到了。那是煒從江風的電話中得知江海燕第十次到部隊告狀了,煒就決定和江海燕做一筆交易。但是,煒的漂亮讓江海燕有一種說不出的委曲和怨恨,這就決定了煒的交易不會成功。江海燕看了煒第一眼後就不想再看她第二眼了。

煒很不耐性地對江海燕說:“給你兩萬塊錢,就算補償你的感情損失費。”

江海燕說:“我啥也不要,就要江風。”

“江風根本不愛你,結了婚有什麼意思?再說了,江風也不會跟你結婚的,就算你把他告倒,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不知道啥是愛,就知道結婚過日子孝敬老人。”

煒跟江海燕的對話無法進行下去。煒說那好吧,你就盡快把江風告倒,讓他打著鋪蓋回老家,他回家種地我們結婚就沒有障礙了。煒和江海燕的這次談話沒有任何收獲,反而堅定了江海燕告狀的決心。江海燕眼睛瞅著煒離去的背影,心裏說我和他結不了婚,也不能讓他和你有好日子過。

當然,即使告倒了江風,也不會讓他回家種地的,最嚴重的處理是由正連降為副連,處理他轉業,這一點江風心裏清楚,煒也清楚。因此,煒多次對江風說:“別在部隊幹了,轉業吧,降成個副連有什麼大不了的,回來到我們公司幹。”

江風一直猶豫不決,他知道轉業是最好的解脫,但是他太愛部隊了,愛他肩上金黃的軍銜,期盼著有一天能把他與江海燕的事情擺平。但是,事情出乎他的意料,他沒有想到能遭到來自己父母和部隊的雙重壓力,而且父母的壓力比部隊的更沉重。部隊也就是降一級讓他轉業,父母卻不管他轉不轉業,也不費那麼多口舌做他的思想工作,就問他一句話,與海燕結婚還是不結婚。江風的父母帶著江海燕到部隊後,指著江風的鼻子說:“你甩了海燕,我就跳井!”

江風的父親說這話的時候,江海燕就站在一邊,臉上掛著得意的神色。江風了解父親的脾氣,他說跳井是決不去跳河的,他說今天跳決不拖到明天。

於是,江風的婚事就又擱置起來。他不能逼父親跳井,誤況且,他要與煒結婚也必須有部隊的證明,因此隻要他不轉業,與煒進入洞房的通行證就捏在首長手裏。當然,在僵持狀態中,江風和江海燕誰都沒有閑置著。江風向煒發起最後的總攻這後,進入打掃戰場的階段,許願說如果過三年拿不到結婚證,就堅決轉業,結果一拖就是八年。江海燕一直忙著到部隊告狀,一年到部隊兩次,但是江風卻不接待她,每次都住在部隊招待所。

江風對部隊其他幹部說:“讓她告吧,我又沒有動她一根毫毛。”

負責接待來訪的幹事問江海燕,說你告江風,除了幾封他寫給你的信,裏麵有一些“愛”字之外,還有什麼證據?江海燕說江風第一次回家的時候,捏過她的手,還捏了她的胳膊,都捏疼了。幹事說這算不了什麼,捏了一下手算什麼呢?江海燕就急了,對幹事說:“你捏一下我的手試試?”

幹事笑了,說:“我不能捏,我沒有跟你談對象……”

“你真說對了,你敢捏,我告你耍流氓。”

“我不捏,我捏幹什麼。”

“可江風捏了,他不跟我結婚,捏啥捏?他不跟我結婚我讓他捏?你捏一捏試試。”

“我不捏,”幹事笑著說,“捏你的手幹什麼!”

幹事後來對別的幹部說,那女的真難纏,江風是吃飽了撐的,捏哪裏不行?你去捏她的手,現在捏到了一手的刺。好了,他慢慢剔吧,誰也幫不了他。

這次江海燕到部隊的時候,江風的父親就叮囑說:“你帶上結婚證明,圓不了房別回來,在他部隊住下。”江海燕真的去鎮上開了結婚證明揣在兜裏,拉出了背水一戰的架勢。她到了部隊直奔政委家裏,去找政委的老婆,把結婚證明亮了亮,紅著眼圈對政委的老婆說:“嫂子,村裏人都知道我來部隊結婚了,這次不能成,我真沒有臉麵回去了。”

政委的老婆說:“就是的,就是的,他憑什麼不跟你結合。”

江海燕是三年前認識了政委的老婆,認識了政委的老婆後心裏踏實了許多。當時她聽接待來訪的幹事說,部隊剛來了個新政委,但是她幾次給政委的辦公室打電話,都沒有找到政委。白天找不到政委就晚上找。她爹當村書記的時候,村裏的人有事情找不到她爹,都是晚上到家裏去圍堵,見她爹不在家就耐著性子等到,一等就是大半夜。常常是她睡了一覺醒來,迷迷糊糊看到等她爹的人仍舊坐在炕前的方凳上,或抽著煙或眯縫著眼,木訥不語。於是,她就詢問了政季家的住處,到政委家裏去了。她是去找政委做主的,卻有了意外的收獲。當時政委正在家裏看電視,政委的老婆在電視旁的縫紉機前加工一堆衣服,兩隻腳忙著去踩縫紉機的踏板,身上肥肥的一堆閑肉跟著縫紉機噠噠的節奏不停地顫抖。

江海燕講完與江風的婚事後,政委“哦”了一聲,眼睛仍舊盯著電視。江海燕的心一下子涼了,覺得政委對她的事情很冷淡。就在這時候,她聽到政委的老婆猛地一踩縫紉機踏板,說:“你這個政委咋當的,單位都出了陳世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