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孚琛想起一件往事。
“有一次,東宮園子裏的一棵老榆樹上結了個鳥窩,麻雀在窩裏下了一窩鳥蛋,孵出了小麻雀。你想養小麻雀玩,就慫恿著太子逃學,兩人一起去爬樹掏鳥窩。結果那棵樹太高,你們兩人都摔了下來,幸好樹底下有一片灌木叢,緩衝了一下,兩人才沒摔斷腿,隻被樹枝劃傷了皮膚。你們兩個不聽話,逃學跑出去掏鳥窩,當然要受罰,你猜嶽父怎麼罰你們?”
長安猜測道:“麵壁思過?”
“你這樣的小淘氣,罰你麵壁思過會有用嗎?恐怕一沒人看著,你就會偷偷跑出去玩了!對你這種慣犯,隻能體罰,以儆效尤。所以,嶽父決定罰你們打手心,一共十戒尺,你和太子兩人平攤,結果……”
說到這裏,薑孚琛忽然停住,深深看她一眼,頗為無奈地搖搖頭。
“有什麼問題嗎?”長安問。
孩子犯了錯,罰打手心很正常啊!
而且,是她和太子一起偷跑出去玩的,十下戒尺,兩個人平攤,一人打五下,不是很公平嗎?
薑孚琛停了一會兒,才慢悠悠道:“說是打十下戒尺,兩個人平攤。結果等到實施的時候,變成了太子打九下,你打一下,這就是嶽父所謂的平攤,你覺得公平嗎?”
長安:“……”
這算哪門子平攤?
這偏心的……簡直偏到胳肢窩裏去了!
沒想到謝暉居然是這樣一個人。
她知道自己是謝木蘭,也知道這個傳聞中權傾朝野的謝太傅是她的父親,可這個人早就已經過世了,她從沒見過他,記憶裏也沒有他的影子。
對她而言,謝暉一直隻是個模糊的影子。
現在,她聽了薑孚琛的描述,謝暉的形象卻忽然具體生動起來,不再隻是個冰冷的名字,對於她這個獨生女兒,他一定是百般寵愛。
“謝暉……我是說我阿爹,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謝暉是怎樣的人?
薑孚琛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漆黑冷峻的身影,那個男人,他是權傾朝野的權臣,也是縱橫江湖的俠客,記憶中,他總是沉默冷峻,深藏不露的樣子,冰封的麵容難得有一絲笑容,如極北之地的山巔永不消融的冰雪。
所有的人見到他,總是又敬又怕。
唯獨麵對他唯一的女兒,他的眼睛裏永遠都是和煦的陽光,笑容如春風拂麵。
薑孚琛沉默了一下,才道:“他是全天下最寵愛女兒的父親。”
全天下最愛女兒的父親……
聽到這樣的描述,長安不知道為何,心底忽然漫起一股濃濃的悲傷。
“我不記得了……”
她失去了記憶,忘記了所有人,忘記了疼愛她的父親,忘記了深愛她的丈夫,忘記了依賴她的女兒……
這些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是她的記憶卻一片空白。
曾經,她一度以為,隻要能重新回到薑孚琛身邊,和他相守相依,膝下有可愛的女兒陪伴,就已經足夠,那些丟失的記憶能不能找回來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