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想想,那時的腳步好慢,一天的時間,隻玩了一座破敗古塔。其實,是那時我們的愛情是慢的。沒有微博關注,沒有手機短信,沒有私家車接送,分別兩地時,寫信讀信是唯一的交流方式。相聚時,共用一輛自行車出遊,便是最浪漫的事。
我的一位編輯老師,很漂亮、很知性的一個女子,50多歲了看上去依然那麼讓人賞心悅目。我很好奇她當年怎麼嫁給她先生了,一次閑聊中忍不住就問。她說,她和他當年一個辦公室,她前他後,冬天沒有空調,好冷,坐的椅子分外冰。一天早晨上班,她看見她的椅子上鋪了一方軟軟暖暖的坐墊。是他縫的,親手縫的。一個男人熬夜,用千針萬線為她縫坐墊。不知道要熬了幾個寒冷的冬夜!不僅老師感動,這20多年前的故事如今聽來,我也感動得要命。愛情就在這些細枝末節裏,就在這些慢悠悠的時光裏。愛情不是急吼吼地說三個字“我愛你”,而是知冷知暖,默默為她去做瑣碎得不為外人道的小事,一針一線,日日年年。
慢的東西是精致的,如刺繡,如瓷器。慢的事物裏有鄭重,有篤信,如從前的愛情。
原載於《時代青年》
有些東西是慢的,是珍貴的,因為一顆虔誠的心。可是現在的愛情,大多都流於形式,來得快,去得也快。那麼單純的愛情,真的很少了。
二十歲奠禮
文|楊張光
喂,你可曾聽說才思也許能在青春年少時獲得,智慧也許會在腐朽前成熟?
——愛默生
泰戈爾這樣寫過,生如夏花般燦爛,死如秋葉般靜美。我想,隻有真正參悟透生死的人才能說出這般高境界的話。而不幸的是,我生在那個滿是秋葉的季節,因此我命中注定要先參悟靜美般的死後,才能感知夏花般的生。
20年裏,我最大的痛苦莫過於生離死別。在我的青春裏,注定有大半的淚要為永別而流。
我想起了我的祖母,那年我六歲,一天夜裏,祖母突然感覺身體不適,頭疼難耐。家人讓她去醫院看看,可她不答應,隻說還能忍住,過會兒就好了。
祖母平日裏身體還算好,也沒有聽說患上什麼大病,屋前屋後也忙得挺開。家裏人也就應了她,沒大在意祖母的具體情況,以為就是簡單的頭痛而已。誰知道,這一痛就是一個晚上。問題大了,清早父親和爺爺就帶上祖母去了醫院。那時的祖母已臨近休克,呼吸都甚困難。來到醫院,確診出是腦溢血,立即拉到急診室搶救,可誰知道一切已晚,就因誰都沒在意的一場頭痛,祖母沒搶救過來。
祖母命危的那一刻,父親叫我趕緊去醫院看她。我是祖母一手帶大的,她最疼我,那時的祖母對我無微不至,因為從小失去母親,所以我生命中學會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奶奶”。我來到醫院,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祖母一臉蒼白,我突然害怕起來,雙腳發抖地站在祖母麵前。父親要我和祖母說話,好讓祖母開心些。我卻站在那兒一句話也沒說,那時我想到奶奶要死去了,心裏除了害怕,其他什麼也想不起。父親看我一直愣著,於是很生氣地訓了我一頓,讓我出去。
是的,我很沒出息,從醫院出來,心裏依然害怕。回到家,也隻是感覺大腦很空白地拿起書包,然後蜷在桌角,趕著明天要交的作業。
就這樣,祖母當天就去世了,我倉促笨拙的出現就是為了見祖母最後一眼,可我的傻愣帶去的卻是所有人的失望。祖母的葬禮上,爺爺抱著我,抽泣地對我說:“張光,奶奶走了,今後你就再也沒有奶奶了。”那時我的害怕更加強烈了,人群中一聲聲哭泣裏,我坐在祖母的靈柩邊,思緒沉悶,頭腦一片空白。
後來才知道,祖母一直失眠,並且是整夜整夜地睡不著,加上白天繁忙的工作,結果導致了腦溢血。
現在想起,祖母一生,從出生在那樣戰亂的年代,為了生存,到處流離,從早到晚提心吊膽,沒有一夜能平穩安睡過。後來政局穩定了,家裏卻一貧如洗,祖母好不容易撫養大了父親與叔伯那一代人,又要沒日沒夜地撫養我。而到了可以安定享樂的時候,人卻因操勞過甚而去……
唉,或許像祖母那個時代的人,命運真的悲慘得難以啟齒,苦難似乎注定要黏在那整個時代的所有人的舌苔上。我細知了那一切以後,內心受到的震撼異常強烈。以後的清明節,我都會去祖母的墓地掃墓,而每當觸及那令人慚愧的舊事,我便會不禁淚流滿麵,那種害怕就像一道很深的坎橫在我的心裏,似乎永遠過不去。
有時候真的是這樣,那些曾經就近在自己眼前的人,與自己講過話、碰過肩的人,好似還在昨天,而今天就一個個地突然走了,想見也不能見了。
我又想起了初二那年,當時的我正在晚自習,突然有老師找我出去談話,談話的內容卻讓我徹底崩潰,他讓我收拾東西趕緊回去,說我父親病危。
那段日子家裏正是水深火熱,父親患上了肝膽管結石,三年內連續做了三次手術,依然沒有痊愈。到了第四年,父親的病再一次複發,但沒辦法,家裏已實在拿不出更多的錢來支付父親那高額的醫療費了,隻得眼看父親病痛在床。
剛聽完老師報來的信,來接我回家的鄉友也到了,我便卷起書包隨他上了車。剛到家,噩耗傳來,父親走了,留給我的是:連父親最後一麵都沒見上。當時我好恨自己,恨自己沒出息,恨自己沒有看好父親。看著躺在床上的父親,我號啕大哭起來,頭腦裏所有的思緒都在那一刻刺激著我。那天我翻箱倒櫃,發了狂似的,燒掉了所有自己的相片,撕掉了自己寫的所有關於父親的日記,還踢翻了茶幾,砸碎了櫃台上的玻璃……
真的,父親的離去讓我無法平靜,多少個夜裏,夢中父親清晰的臉讓我沉浸在往事裏不能自拔,而那些熟悉的話語,則一陣又一陣地撕扯著我那自責的心。這讓我感覺,有時生命就像那櫃台上的玻璃,一敲就碎,而那些滿地呻吟的碎片則猶如那些破碎了的日子,狼藉而艱辛。
後來我發現,其實生命本就很單薄,可能一個突兀就會讓很多人深感痛惜。
而對於我,20年裏,用淚洗禮過的那些經曆,使得我常常接近原本我認為在那樣的年齡裏不曾有過的“痛苦”。我不想將自己的脆弱裝飾為痛苦並展覽,以博取別人的關注與同情,但很多次的生離死別,讓我已不再認清痛苦的真相,或者說再堅強的性子在永別麵前依然顯得單薄而脆弱。
而現在,我也說不清20歲後的我能否會生如夏花,隻是感覺如今的我,對於一些瑣事變得淡然了一些,學會了如何去自尊、自強,如何以一顆包容的心生於這個世界。但我心中依然有些莫名的不安,因為那些即使能說不在乎的東西,回憶起來,也難以輕易地說放下就放下,至少那一個害怕的坎兒還在。
我想到今天,走在路上,遇到了各種各樣的陌生的,但年齡和我相仿的麵孔,我會想,他或許也是今天生日,而屬於他的20個年頭又是怎樣的呢?當對麵的這個人,滿臉微笑,隻一心注意著自己手上和手掌一樣大的手機,我便會猜測,他肯定是剛收到來自遠方家人的祝福短信;倘若那個人正沉默著,一絲不語,還帶著些憂傷,我想他可能正和我一樣,在自己生日這天自省思過。
我一路的跟,我對你用情極深……
我關了音樂,停了筆,結束了今天的閉門思過,順便祝福自己一句,生日快樂。最後滅了燈深深睡去。
不管經曆了昨夜怎樣的泣不成聲,醒來以後這個城市依然車水馬龍。所以,就把這個20歲當作人生的一個分水嶺吧。人總會長大的。
原載於《語文報》
親情是什麼?她是思念的起始,但,又沒有終點。她是一種對家的留戀,一種對團圓的渴望。當我憂傷時,親情給我撫慰;當我遲疑時,親情給了我鼓勵;當我歡愉時,親情給了我祝願。
捐贈心靈的安寧
文|沈嶽明
要散布陽光到別人心裏,先得自己心裏有陽光。
——羅曼·羅蘭
1980年的冬天,南美的聖保羅特別冷,原本是很暖和的城市,由於連日陰雨,氣溫突然反常地降到了-10℃以下。就是在這個寒冷的冬天,40歲的威廉與60歲的艾弗森相遇了。
身患胃癌的艾弗森,來自北美多倫多,他是想利用有生之年來聖保羅旅遊的,可是他沒有想到這裏的天氣會驟然大變,再加上體力不支,艾弗森突然暈倒在路邊。這一幕,剛好被開車經過的威廉看到。於是,威廉將艾弗森扶進車裏,並將他送進了醫院。
醒來後,對威廉的救助與精心照顧,艾弗森深表感謝,威廉隻是微微一笑,說放心吧,我是自願幫助你的,不需要感謝。雖然威廉表示不用謝,可艾弗森的病比較嚴重,需要住院很長時間,他不可能總是麻煩別人吧,但如果失去了威廉的照顧,艾弗森可就無法生活下去了。
為此,艾弗森陷入了深深的苦惱之中,他想給威廉報酬,就算是雇傭威廉來照顧自己了,可他身上的錢也所剩無幾。後來,艾弗森終於想到了一個辦法,那就是將自己遠在北美的房子讓威廉繼承,反正自己一生未娶,又無兒無女,留下那所房子也沒用,而如果給了威廉,威廉便能一直照顧艾弗森,直至艾弗森去世。
當艾弗森婉轉地向威廉表達了自己的意願後,威廉竟然爽快地答應了。艾弗森從威廉的眼神中看出威廉並不富有,並且很需要房子。同時,艾弗森還隱隱感覺到這筆買賣自己好像虧了。但既然話已出口,也不好更改。何況以艾弗森的身體狀況,根本就離不開別人的照顧,而要請一個傭工,那是需要一大筆費用的。所以艾弗森雖然覺得有點劃不來,但還得繼續這筆交易。
隻是有一點,讓艾弗森得到了改變,他想既然是交易,那就沒必要對威廉心懷謝意了,威廉雖然付出了辛勤的勞動,但他以後會獲得房子作為報酬。所以,在以後的日子裏,艾弗森便將威廉當成了傭工,哪怕威廉已經做得很好了,有時還是會遭到艾弗森的挑剔。
轉眼半年過去了,盡管威廉每天精心地照顧著艾弗森,但艾弗森還是走到了生命盡頭。按照艾弗森的遺願,威廉將艾弗森的骨灰送回了多倫多,威廉還順便去看了艾弗森答應送給自己的房子。那是一個麵積約10平方米的地下室,屋裏除了一張破床,再也找不到任何還能用的家具,整個屋裏還散發著一股刺鼻的黴味。威廉將房子賣掉後,不說償還艾弗森欠下的醫藥費,就連從南美到北美的往返路費都不夠。
跟在威廉身邊的助手很不理解,說:“總裁先生,您為什麼要跟一個身患絕症的人做這麼一筆虧本的交易?”威廉平靜地說:“正因為他是一個身患絕症的病人,所以我要跟他做這筆交易,並且我也沒覺得虧本。”
助手不服氣地說:“您還覺得不虧本?不但花錢給他治病,還親自照顧他,而他純粹是個騙子,說自己有一所大房子,很值錢,竟然是一處毫無價值的地下室。再說您身價數億,完全沒必要去跟他做這筆小得不能再小的生意。”
威廉說:“是的,正如你所說,我不缺錢,也正是因為這樣,我不在乎他房子的大小或者是否值錢。”助手不解地問:“那您做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
威廉長出了一口氣,說:“為了讓他的心靈得到安寧,捐贈錢財容易,但要捐贈心靈的安寧可不易啊,這才是一個真正的慈善家所要做的事情,現在好了,我終於做到了。”
原載於《遼寧青年》
這世間有比物質更為重要的事,比如精神和靈魂。讓一個人的心靈得到安寧,是比任何捐贈都要高尚的事情。
豆花情緣
文|向青
但願每次回憶,對生活都不感到負疚。
——郭小川
叮叮當當,小巷悠長……
不用探頭看,就知道準是賣豆花的來了。說也奇了,據母親講,過去福建漳州一帶賣豆花的人,挑著豆花擔,走街串巷,不用吆喝,隻需一隻手的手指夾著瓷碗、瓷匙,一搖晃,一碰撞,就能發出清脆的聲音招引顧客,每每這時,樓裏就飛出幾個快樂的小毛孩,攥著錢,拎著碗,領了大人之命,直奔那擔子而去。
到我記事時,豆花就設點擺攤了,來了客人,攤主就掀起瓷缸的木蓋,拿一把銅勺,將浮在豆花表麵的水珠撈起潑掉,舀出白花花、粉嫩嫩的豆花,拌入透亮的粉絲,加以熬製的骨湯,滴上醬油,撒上味精,又有那細心的攤主將油蔥、菜脯切得細細碎碎,吃時隨著豆花粉絲一滑入肚……思念就從這一毛幾分錢一碗的美味開始。我記得冬日的下午,盼啊,放學了,快快地來上一碗,熱熱地吃了下去,“風卷殘雲”,那個舒服!不過癮,怎麼辦?我們幾個湊在一起商量,鹹了就加湯,淡了就加鹽,校門口那個慈眉善目的老婆婆,任著我們添了又添,一毛錢吃出幾大碗。
這樣的小攤,鮮活在我的記憶裏,遍布漳州的街巷……多少年了不變,卻又悄悄地改變,忽然案頭多出各色鹵料,香腸、粉肉、鹵蛋、豬肺、豆幹,味兒更足,攤兒更旺……林蔭樹下,常常會見到一個勤快的婦人,一輛簡樸的推車,車上鍋碗盂盆,熱氣騰騰,每每客人來不及放好車子就先喊“阿香”或是“阿芬,來一碗”!也難怪,慢一步,人就滿了,先到的捧著碗,得勝似的在你麵前香飄而過,你隻好擠到攤前,心急地看著“阿香”“阿芬”們麻利地將一勺勺豆花輕扣在碗裏,又飛快地將一把把芫荽末、芹菜丁、蝦米碎飄灑在湯上,你聽著“阿香”和人熟絡的招呼:“要哪樣,鹵大腸、鹹豬肺、脆筍幹?”又親熱地喚著,“下一個,到你了”,你的肚子啊,早已唱起了空城計。
就這樣,豆花伴我走過好些年,成了我日日不變的早點,每天我都到小區邊的豆花攤吃上一碗清鮮爽滑的鹹豆花。真巧,這個攤主也叫“阿香”,卻又與其他“阿香”格外不同,那些“阿香”呢,將豆花製好後就裝進大瓷缸,外層保溫,吃時盛出,這個阿香,卻是將豆花舀出後連同粉絲送到小爐上,咕咕冒泡、滾開,才加湯放料,澆上自家特製的辣醬,五色繽紛,吃著嘖嘖燙嘴,聞著陣陣濃香……可惜,小區前在入秋後修了條大道,大道通了,小吃卻撤了,聽說那兒要改成街心公園。
又是一個秋晨,遠遠望見大道邊一臨街的店麵新開張,人頭攢動,近了一看,赫然幾個大字:“阿香豆花店”,豆花攤舊貌換新顏,果真不同凡響,靠牆是清一色的紅桌綠椅;店員,一色的藍裙白衣,整潔光鮮,頗有些麥當勞肯德基的做派。一坐下,就有人來招呼,一點好,就等著人送來……奇怪,老板不是阿香,櫃台上一對年輕夫婦吆喝著,忙碌著,男的眉眼和阿香幾分相似,是兒子兒媳吧?正琢磨著,看到阿香怯怯地立在穿梭的店員間,不知幹啥好,走向豆漿機,好奇地摸摸,卻惹來兒媳慌忙喊:“媽,別按!調好了!”想幫著盛碗豆花,剛撈起勺子,就有店員笑眯眯搶下:“您坐,有我們呢!”阿香轉了幾個圈,終於悵悵地走開。
豆花送來了,精致的瓷碗,玲瓏的托盤,漂亮的小勺,我有些認不得了,舀一口,似乎味道淡了點。
自那後,好久沒見到阿香,那店倒也熱鬧、紅火。漸漸地,大家喜歡上那裏的幹淨齊整,而我也成了那裏的常客,豆花是我永遠的早點,雖然我還念念不忘那粗糙的瓷碗,量大的湯勺,長長的茶幾,矮矮的板凳……
秋天的傍晚,我走在這日日經過的大道,拐過街角習慣地一瞥,那輛熟悉的推車再也不見,現在那裏成了街心公園,夕陽、綠草、長椅、老人、小孩、笑聲、阿香都在裏邊。
原載於《焦點》
總有些記憶是永遠留在我們心裏的,那些記憶代表了一段難忘的可是回不去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