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青梅且待竹馬來(3 / 3)

李筱音沒言語,她心裏堵得難受,生性又不是悲悲戚戚的女子,想來想去,決定上山。她要用一次強體力的活動來埋葬傷心。

趁大家不注意,李筱音跑了出去。也不聽山腳店鋪裏店主的好心勸說,執意在黃昏中,沿著紅門開始向上走。

大概半個小時後,看到兩旁的山穀和樹木瞬間沉寂在黑暗中時,李筱音變得恐慌起來。夜風襲來,李筱音因為寒冷而微微顫抖,她站在那裏,進退維穀,忽然,一束燈光在身後閃過,隨之是清晰的腳步聲和一個熟悉而急切的聲音:“筱音嗎?”

如落水遇見浮木。

是高俊!李筱音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高俊嗔怪李筱音擅自行動,李筱音便把溢出的淚水一點一點逼退。高俊是領隊,自己,就不要多情了。

可高俊還是陪她上了山。

山風逼人,李筱音沒話找話:“你穿衣服會在乎品牌嗎?”

“品質如果高百分之十,價格就高百分之五十,我總以為品牌的性價比比較低啊。”高俊是學經濟的,回答得很專業。

“可是,我還是喜歡品牌的東西,比如,PORTS有一款羽絨服。我冬天看上的,沒舍得買,到山頂估計會很冷,用得上羽絨服。”

高俊笑了:“肯定冷,可以租大衣。我有個朋友,買了件PORTS的夏衣,花了兩千多,一點也不好看,穿一次就不穿了,送人都沒人要!”

李筱音抿了抿唇,這個朋友,該是他喜歡的女孩吧。她低聲咕噥:“送我我肯定要,她穿多大碼?不要,就送我好了。”李筱音想,愛情和衣服一樣吧,有的人不喜歡,有的人執著地喜歡。如果有一天,高俊被丟掉了,她一定會不顧一切地把他撿回來,當作至寶。

途中,高俊很自然地照顧李筱音,陡峭的十八盤,高俊牽住了李筱音的手。高俊的掌心很暖,李筱音感覺得到他手指骨骼的清晰,她很享受,多麼想一直這樣牽手走下去。之後,李筱音便開始體力不支,累得說不出話,幾乎要全部依靠高俊的力量。

高俊笑,“就這點體力?說說,是什麼力量蠱惑你一個人夜闖泰山?”

李筱音不語,她想哭,卻用力忍著,隻是一塊接一塊接過高俊遞過來的巧克力。

到達頂峰的時候已經淩晨3點,高海拔的山峰寒冷逼人,高俊租來兩件大衣。可是裏麵的衣服已被汗浸透,裹著大衣也還是冷,李筱音沒來由地想起專賣店那件PORTS羽絨服。再看看身邊貌似有女友的高俊,又失落又傷心,終於淚如雨下。

高俊莫名其妙又手足無措:“怎麼了,怎麼了?”

李筱音哭得抽泣起來:“太冷了,我在想那件PORTS的羽絨服。”

高俊歎了口氣,伸出手臂,把李筱音擁在了自己懷裏。

3

李筱音把高俊的懷抱解釋為無關愛情,隻關溫暖,所以他們的關係仍舊是從前的樣子。

元旦時網上搞活動,李筱音囤購生活用品,快遞收到手軟。接到電話,她仍然習慣性地說:快遞幫我放到收發室吧。對麵的人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是高俊啊。”

高俊問李筱音:“你要什麼生日禮物?”

李筱音驚訝,“你怎麼知道我的生日?”

“那次學習,你資料上填著啊。一月十八日。”

李筱音的生日不是一月十八日,那是身份證上的日子,她習慣過農曆生日,農曆的十二月初二,已經過去很多天了。可是,李筱音有點小私心:如果說出真相,恐怕,他就不會送自己禮物了吧。

李筱音說:“青島路那邊有個精品店,你陪我去看看?”

其實,李筱音真正想要的,是讓高俊陪自己在青島路上走一走啊。李筱音不止一次地從那條路上走過,高大繁茂的銀杏樹婆娑著,陽光透過葉子,落下無數圓圓的閃亮的光斑。跳躍著、靈動著,讓人禁不住心生歡喜。李筱音總會憧憬,這條路,多麼適合和一個人牽手一起走啊,希望有一天,會與高俊一起,到這裏走一程。

剛剛來了寒流,空氣冷而清,儼然是冬天的味道。銀杏樹上已經光禿禿的,透過灰白色的枝枝丫丫,天藍得不像樣子。

李筱音跟高俊一起默默地走,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覺得即使一句話也不說,高俊也知道她心裏在想著什麼。李筱音的臉紅了起來,她希望他知道,又怕他知道,她想跟他說點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看著眼前的路越來越短,李筱音暗暗下定決心,等走到盡頭,就握住高俊的手。不說什麼,也不做什麼,隻是讓他感受一下她手心的溫度。之後不論怎樣,至少這一秒,她擁有了高俊。

但是,李筱音終於沒有。她不敢。她怕驚擾到他,之後連這一刻的歡喜都不會再擁有。她怕他投以驚詫的眼神,怕他向她殘酷地證實:對不起,我已經有了女朋友。李筱音不知不覺放慢腳步,終於在看到盡頭時,絕望到輕輕哽咽。

“怎麼,又冷了?還是,想那件PORTS羽絨服?”

高俊微笑著,伸手環住她,緊緊把她環進懷裏,柔聲說:“筱音,讓我溫暖你吧,我會比PORTS羽絨服更靠譜。還有,有句話,我在心裏溫習好久了,上次錯過了,今天,我可務必要說出來。”高俊頓了頓,擁著她的雙臂更加有力,“筱音,說你愛我好不好?”

那一瞬,世界仿佛都為李筱音停了下來。

回時,恰遇快遞小哥送來一個她未曾下單的包裹,打開,是那件她喜歡的PORTS羽絨服。天氣應景地下起雪,不大,卻白茫茫一片。

高俊含笑幫李筱音穿上,把她包裹得嚴嚴實實。可李筱音的感覺既明朗又清晰,給她溫暖和安全感的,哪裏是PORTS,分明是高俊眼裏盈盈滿滿的愛意啊。

原載於《語文周報》

美麗的愛情讓人向往,有愛情相伴的人,真好!

油膩男與素心女的幸福軟著陸

文|鄒華衛

能夠讓人從癲狂中沉靜,從暴戾中平和的力量,就是所謂的愛情吧。

——獨木舟

1

在曾平之前,有相處半年的男人企圖擁抱我,得到我毫不思索的一耳光,隻因為我覺得惡心。或許是我有點變態,可隻要想到那些泥巴做的男人與我有一點親密舉動,我心裏就有無比的抵觸。

勉強可以接受曾平,曾平穿白淨的襯衣,是英俊清爽的白領男。唯一的缺陷,是他離我所在的城市有兩個小時的車程,將來結婚,照顧我多病的父母恐怕很不方便。但他有房有車,相比之下,我算比較滿意。

不過對曾平最滿意的還是他與我相處的方式,不黏不稠,若即若離,相處八個月也隻是牽牽手,正是我所適應的距離。

閨蜜告誡我:“啥?兩次見麵還是你去找他?這人絕對不靠譜兒。”

我微微一笑不做深究,曾平每天與我有十分鍾電話交流,我要上班要學習要休息,我能分給他的時間,也絕不多於十分鍾。

沒別的,我是素心女,他為寡淡男,如此,正合我的心意。

在謝大遠出現之前,我已經默認與曾平的感情了。

2

謝大遠是閨蜜的同學。

閨蜜約我參加戶外活動,不曾說要露宿。夜幕降臨,我身無著落之時,謝大遠取出帳篷以及我需要的所有裝備隆重救急,閨蜜當著謝大遠的麵兒霸道地做我的主:“小莫你花點時間塑造一下謝大遠。”

於是,謝大遠看我的時候,那張大胖臉上的笑意就一次比一次深。

可這人,身高體壯,敦實厚重,臉上茂盛地生長著光閃閃的痘痘,讓人一看便生出油膩膩的感覺。

閨蜜提出混帳,意即:男女混住一個帳篷,被我否決。在我的堅持之下,我與閨蜜同宿,謝大遠與一幹男生也在海灘安營紮寨。

我夢見夏威夷海灘,穿比基尼的我躺在橡皮筏上隨波逐浪,突然有個男人的聲音在我耳邊極盡溫柔,是謝大遠。

我“啊”一聲尖叫醒來,竟然真的看見謝大遠那張胖臉。驚恐萬分,剛欲再喊,卻見謝大遠站在及踝的海水中,一邊拉著濕漉漉的我,一邊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原來我們低估了漲潮的威力,營地沒選好。

謝大遠哈哈大笑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小孩,看我的眼神又滿含了愛護與關切,那樣子讓我心裏很溫暖,覺得他一聲召喚,我就會為他長出飛翔的翅膀。

這是與諸多男人相處從未有過的感覺,包括曾平。

大家拾掇好狼藉,疲憊之下,謝大遠肥大的身體“通”一下拍倒在海灘上,沙子被砸得飛濺。

崩潰,他就是我無法接受的那種爛泥巴做的油膩男。

3

可謝大遠從那晚開始,便一本正經地以戀人的身份出現在我生活中。

他隔三岔五便傻笑著把他油膩膩的一堆兒送來,不光送來他自己,還送來黏糊糊的情話兒、精巧的小禮品、各種各樣的零食。

謝大遠與曾平的不同在於,他們各居南北,與我的直線距離相差無幾,但曾平因為遠,相識8個月未曾造訪我;而在謝大遠眼裏,我們之間沒有距離。並且,他不來的日子,稍有閑暇便在QQ上問候,油嘴滑舌,膩膩歪歪。

我發過去一個疲累的圖片言說我的狀態,謝大遠當即回一個哭臉表示同情,我硬邦邦地告誡他:“男人心軟不是好事。”謝大遠迅速回複:“再堅硬的男人,都會為喜歡的女人在心裏留一塊兒柔軟的地方。”

我無語。

與曾平說話必須說白,否則他不懂。而與謝大遠不必,他能精準地理解我話裏的意思。心有靈犀的感覺,讓我喜歡。

謝大遠是個搞笑天才,我以為無法接受他的聒噪,卻還是在他惟妙惟肖的耍寶之下笑得花枝亂顫。每當這時我都會想,我還是原來那個素心傳統女嗎?不過,謝大遠能把不苟言笑的我逗得笑成這樣,也算本事了。

海邊一見之後才一個月,謝大遠便無視我的警告擁抱了我。我陷在他粗大的胳膊肉乎乎的肩膀厚實的胸膛之中,明明感覺油膩到遺憾,卻沒有拒絕也沒有給他耳光。隻是,與曾平尚未結束的感情適時浮出,讓我自我檢討了一小下。

原來我並不是變態,隻是缺少真愛。

4

最終,我還是與謝大遠分手了。

因為謝大遠隻是個普通商人,房是經濟適用房,車是二手車,開個不鹹不淡的勞保用品店。父母在鄉下,沒有退休工資,沒有醫療保障,種地喂豬討生活。

而曾平,父親是稅務局前任科長,母親是醫院前婦科主任,最不濟的他,也在一國企財務部。家裏有房有車,小富即安,長相有型有款,幹淨利落。與曾平相比,謝大遠黯淡無光。

說實在的,如果不是曾平亮閃閃的附加條件以及他幹淨清爽的外形,我或者會屈從於謝大遠的油膩。我可以對自己說,我要找個放我在心上的對象而不能以貌取人。可是權衡之下我無法釋然,除了外表我無法接受,且結婚以後,眾姐妹一起八婆的時候,又讓我如何開口?

別說我物質,誰不物質?不過有隱約含蓄的,有磊落光明的。小女子我無幫無靠且父母多病,還是要努力抓住一個增加自己幸福籌碼的機會。

與謝大遠說分手,我問他:“你還會想我嗎?”

他表情凝重:“你吃素菜喝礦泉水,牛奶都不肯沾,唉,太單薄又太單純。所以,我會祝福你。”

這話令我心碎。

愛情兩個字在我心底掙紮,但我還是用油膩做借口,拚盡全身力氣,把它按下去。

5

又回到與曾平每日十分鍾的電話愛情。

曾平去日本旅遊,快遞發來帶給我的禮物。滿懷驚喜地打開,竟是兩盒餅幹。曾平說:“我周圍的美女人人有份,每人兩盒。”

我能感覺到我臉上的笑,像失彩的油畫。

我說曾平咱聚聚吧,曾平仍然說:“等我忙完就過去。”

他都忙了8個月了,從來也沒忙完,相比起來,我永遠是閑人。好吧,我去。

那天天氣並不晴朗,我的心也很憂鬱,說了幾句話,曾平的回答都不是我想要的。他說的我又不感興趣,便不再搭腔。

兩個人在一起,應該有唱有和,如果隻一個人在表演,另一個人又不心動,是挺沒意思的!

我們沉默著走了很長的路。曾平仍如從前,連勾我的手指都不曾增加一點力度。後來我問他在想什麼,曾平說:“是不是考慮見一下雙方父母?”

我突然害怕,如果兩個人幾十年就這樣沉默度過,那我婚姻裏的光陰該有多麼難挨。

曾平說:“我們離得遠,了解少,可是你放心,房子和車,可以加上你的名字。我辛苦打拚,掙來錢都給你。”

我像被侮辱一樣。我用婚姻換房子換車?我想要的是感覺,就是曾平你把我放在心上的那種感覺啊!

側身看他,幹淨清爽,挺拔俊美,真的是我喜歡的型男。可我的心還是漸漸縮成一隻失水的核桃,無比糾結,曾平的外在條件與謝大遠的心有靈犀,我究竟要哪一個?

回家,我趴在沙發上號啕大哭。如果曾平心裏有我,為什麼我感覺不到,可如果他不在乎我,我為什麼要和他約會、與他結婚呢?

6

我爸頜下長了一個囊腫,疑似先前的惡疾轉移。我哭著在QQ裏寫說說:又一場生死較量。

給曾平打電話,我啜泣著說明事情的嚴重性,明日手術,術後做病理,希望是虛驚一場,如果,如果……

我說不下去了,曾平沉默半晌,安慰我:“小莫別哭,我24小時開機,如果你需要,我就趕過去。”

裝好手機,便發現睡在醫院門診大廳的謝大遠。他疲憊地蜷在藍色的椅子上,那麼一大坨橫肉,占去兩個人的位子。

把他弄醒,他滿眼惺忪:“啥時手術?”

我心裏突然有了支撐,問他:“你啥時候來的?來幹啥?”

“來陪你,連夜啟程。”謝大遠很幹脆。

我又感動又詫異:“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你以前說過你爸的病,生死較量嘛,肯定出大事了。”謝大遠的胖臉嚴肅而認真。

這當口,愛情兩個字,迫不及待地逃脫束縛從我心底跳了出來,我想哭。

我毫無留戀地與曾平說分手,心也由此變得輕盈,我聽見我的愛情在抗拒地呼喊:去他的條件!

半個月後,我爸出院,有驚無險。謝大遠開著他的二手車,把我爸接回了家。

那天晚上,謝大遠很認真地吻我,我驚訝自己一向傳統一貫素心,竟然投入接受了與這油膩男的近距離接觸所帶來的甜蜜。聰明的我其實早就參透,對愛情的肢體表達真的沒有什麼標準,隻是聽從內心的聲音而已。

原載於《考試報》

有時候出賣自己的不光是眼睛,還有愛的回應。當一個人進入你生命中的時候,你會第一時間感覺到,然後你就默許了這種關係。

被狼外婆聲音剮過的青春

文|雨街

後來我知道了,沒有自我的人,走到哪裏都找不到自我。而孤獨的人,無論在誰身旁,都還是一樣孤獨。

——獨木舟

1

16歲那年,學校出台了一項很不人道的規定:論成績分班,一班最好,二班次之,三班更差,以此類推。全年級一共八個班,我在八班,可以想象我是什麼樣的成績。

我喜歡在課間的時候溜到一班門口,探進頭去,看那些品學兼優、利用十分鍾課間苦背英語單詞或者文言詩詞的人。那一群人裏,有向陽光。

我和向陽光曾經同班,我坐在他的後排,一遍遍地問他牛頓到底是人還是力學單位,他從來不嫌棄我的無知,一點一點給我解釋這些無聊的問題。

可是分班了。

我眼睜睜地看著向陽光消失在視野裏、在心裏,我在心裏一千次、一萬次地呼喚他的名字,卻看不到他回頭一次。

2

我拿著一大包花花綠綠的“好多魚”,走進一班教室,大聲喊著向陽光的名字,把“好多魚”硬塞給他。他推辭著不要,此時有一雙手搶過了那包好吃的零食。我看到一個胖胖的女人,燙著獅子一樣的卷發,也不打理,幹巴巴地做出怒發衝冠的樣子。

這個女人,是一班班主任,傳說中的“狼外婆”,對待學生剛柔並濟、內外兼修。多調皮的學生,在她手下也是殘兵敗將,所以她的大名令學生聞風喪膽,令學校領導拍手稱讚。

“林若蕾,一班是你來的地方嗎?最差的八班裏,最差的學生,總來一班幹什麼?”她刻薄地指著我年輕的臉。

血往頭上撞,我昂起頭:“我為什麼不能來一班?一班又不是你們家!”

“一班就是我的家,你這樣的學生,劣行全校聞名。你來一班,會一粒老鼠屎壞了滿鍋粥。”我的反抗,激起她更大的憤怒,於是她開始攻擊我的行為,否定我的人品。

全班啞然,向陽光更是沒有了一點陽光。

我站在那裏,腳想離開,大腦卻命令它必須站穩:在向陽光麵前,我必須要挽回一點尊嚴。我固執地對視著狼外婆:“人人平等,哪條校規寫著八班的學生會髒了一班的地?你這是人格歧視,我要到教育局投訴你。”

“向陽光,她是來找你的,你負責把她清出去,如果她再來,你和她一起消失。”狼外婆被我氣得發飆,卻也沒有辦法,於是,她選擇了向陽光這個軟柿子。

3

“向陽光,我不是老鼠屎,這樣沒素質的老師,不要跟她了。”我充滿信心地看著向陽光。

狼外婆用手指點著我,哆哆嗦嗦地說:“向陽光,你如果不把你招來的害群之馬趕出去,就請你立刻離開。”

我瞪著明亮的大眼睛,看著向陽光:向陽光,向陽光,你英勇一點,和我一起離開,我發誓我會一輩子為你當牛做馬為奴為婢。我幾乎要雙手合十虔誠祈禱了。

可是,向陽光,咽了幾口唾沫,喉結顫動了幾下,小聲而清晰地說:“林若蕾,請你不要在一班搗亂了,以後再也不要來找我了。”

我被冰凍在一班莊嚴漂亮的大教室裏了。

“同學們檢查一下自己的物品,看看有沒有丟失的,以後不允許結交亂七八糟的朋友。”狼外婆在我還沒走出一班教室時,這樣說。

我站在一班的教室門口,有大片的溫暖陽光照著我,卻照出了一地悲涼的陰影。林若蕾,不就是打過一次架,交過兩次白卷,抽過3支煙,喝過4瓶啤酒嗎?為什麼會成為老鼠屎、害群馬、小毛賊這樣的眾矢之的呢?狼外婆充滿偏見的聲音,給我加上了無數“莫須有”的罪名,僅僅因為,我是差生。

差生,就注定萬劫不複,沒有尊嚴嗎?

這不公平!我要反抗,我要反抗狼外婆。

如何反抗?

不成佛,便成魔!

4

我的犯錯概率在成倍增長:冒天下之大不韙,私自拉了照明線,被值班老師逮個正著;午休時間,忽視校規中“午休不睡覺也必須閉目養神”的滑稽規定,獨自跑到大操場上遛彎,被班主任抓到,罰繞操場跑10圈;課外自由活動時,居然過度自由,跑到網吧逍遙……公示欄上,一條條罪過,像一條條傷疤,爬過我年輕叛逆的心靈。

但是,我真正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是在期終考試之後——我考了八班第1名,全年級第10名。也就是說,所謂的全校最好的班,所謂的高手雲集的一班,有40個同學被我甩在身後。

沒有人相信這個事實。

一群人,圍住我,軟硬兼施,想要拷問出一個真相出來。

憑這個成績,我要被破格提拔到一班,這是學校當初分班時說的,鼓勵我們差班的孩子要努力,告訴我們還有機會,現在我的機會來了。

“這個成績不能算數,她必須重新考一次,我找題目,我監考,考好了,我就允許她進一班。”狼外婆向校長提出她的過分要求,仿佛我注定進不了一班。

我不說話,林若蕾,怎麼做,你都注定萬劫不複。

一張張試卷擺在麵前,我提起筆,像提起一桶鉛毒。

即使時間在這一刻凝固,我的筆也不會停下,那些所謂的高深科目,我做起來遊刃有餘。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4個老師,給我一個人監考,我考出了一份完美的成績。

“既然這樣,我同意她去一班,隻是不可以再像以前那樣膽大妄為了。”狼外婆艱難無比地答應了。我含淚而笑,死死盯著狼外婆:“你放心,我不去一班,我會永遠留在八班。我不是最差的學生,八班也不是最差的班。我隻是想證明這點。”

5

那一年,16歲的我,成了學校的一個奇跡,無數的人都在談論我驕人的成績。但是,沒人知道,一個學習成績很差的女孩,像垃圾一樣,被暗戀的男生在眾目睽睽之下,從教室裏,從心裏驅逐出來的痛苦;也沒人知道,那個女孩,私拉照明線,是為了挑燈夜讀;午休時去操場是為了背誦枯燥的古文;翻牆去網吧,是用省下的早點錢做網費,在嘈雜的網吧裏,用超常的定力拒絕遊戲的誘惑,在各個免費或者收費的網校裏,聽落下的一門門功課;也沒人知道,若幹年後,女孩讀俞敏洪的故事,讀到淚流滿麵。隻有女孩能體味那類似的艱辛,從對知識的一無所知,跨越到輕車熟路。這一路灑下的汗水與淚水,能彙成一條深邃的河。

更沒有人知道,被狼外婆聲音剮過的青春,所有的驕傲與尊嚴,都被傷害殆盡。無論怎樣的良藥,都無法治愈這疤痕,但它卻成為女孩無奈並疼痛的前進動力。

原載於《語文報》

每個人都有一段黑暗的路要走,那是一段咬牙堅持而且沉悶的路。走出來,你就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