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多少愛在時光中來不及
我們有多少個這樣尷尬而心痛的瞬間:子欲養而親不待。經常覺得時間還夠,等我賺錢了,等我成功了,等我買房了……可是,等這些有了,親人可能就沒有了。想愛,請趁早!
歲暮至家
文|納蘭澤芸
孝子之養也,樂其心,不違其誌。
——《禮記》
乾隆十一年,也就是公元1746年的歲暮,清朝有個名叫蔣士銓的詩人,他對他的老母親撒了一個謊。
這個謊在時隔200多年後的今天,打動了我的心。
1746年快要過年了的時候,在外忙了一年的詩人蔣士銓起程回老家去過年。他想他的老母親了,不知母親是否一切都好。
蔣士銓一路風雨兼程,趕了好多天的路,在一個薄暮四合的冬日黃昏,他風塵仆仆地趕到了家。
他的老母親驀地見到了日思夜想的兒子,開心壞了,高興得一晚上都睡不著覺,翻來覆去間,不知不覺天就亮了。
天亮後,母親把剛剛做好的寒衣拿出來給蔣士銓看,說:“兒啊,這寒衣娘正準備寄給你呢,還有這封家信,都還沒來得及寄。”
蔣士銓觸摸著寒衣上那密密麻麻的針線,還有家信上嶄新的墨痕,對母親說:“娘,您眼神不好了,做這些,得費多少心思啊。”
母親輕輕撫摸著兒子的臉頰,心疼地說:“娘沒事,娘還看得見,兒啊,你怎麼又瘦了呢?在外是不是過得很辛苦啊?”
母親一句話,勾起他內心無限的委屈與辛酸——世道艱難,人心難測,一言難盡啊!
可是自己這麼些年漂泊在外,根本沒有盡到做為人子的孝心與責任,他覺得愧疚難當。這些年在外受的那些苦,怎敢對母親講啊,講了她隻會更加擔心兒子。
他努力在臉上擠出燦爛的笑容,朗聲道:“娘,沒有啊,我哪有瘦啊,我今年還長胖了好幾斤呢!”
他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虛張聲勢地叫:“娘,你看這肚子,去年的衣裳都緊了呢!我在外頭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一切都好著呢!放心啊娘!”
這個謊撒完,他把母親瘦削的肩膀攬進懷裏,百感交集……
200多年後的今夜,孩子們都睡了,身為人母的我,讀到這沒有絲毫矯飾的四個字《歲暮至家》,讀到這個對慈母的“謊言”,一樣百感交集:
愛子心無盡,歸家喜及辰;
寒衣針線密,家信墨痕新;
見麵憐清瘦,呼兒問苦辛;
低徊愧人子,不敢歎風塵。
原載於《讀者》
無論我們走到哪裏,母親都始終日夜不安地牽掛著:我們吃得好嗎,穿得好嗎,過得好嗎?所以在外的好多日子,我們都發現,每一次報喜不報憂,每一個善意的小謊言,都會令母親不安的心趨向安穩。所以,你學會愛一個人了嗎?
別吵,讓父親睡一會兒
文|湯小小
愛別人,也被別人愛,這就是一切,這就是宇宙的法則。為了愛,我們才存在。有愛慰藉的人,無懼於任何事物,任何人。
——彭沙爾
那次回老家,在候車室裏,我坐在一老一少兩個男人對麵,無意中,聽到他們的談話。
年輕男子說:“爸,別擔心,醫生說了,沒事兒,這病能治。”
原來是一對父子,看他們身邊的包裏放著一些藥物,大概父親生了病,兒子帶著他到城裏的大醫院診治,這是要往家趕呢。
我不禁心生同情,多看了那父親一眼。父親年齡並不太大,50歲左右的樣子,隻是臉色蠟黃,非常清瘦,看上去很虛弱。他穿著一件略顯大的白襯衫,嶄新的,與他黝黑的皮膚不太相稱,大概,是為了進城而新買的吧。旁邊的兒子穿著挺講究,看樣子,應該在城裏生了根發了芽。
聽了兒子的話,父親搖了搖頭,低聲說:“我就說不來看,你偏讓來,白花冤枉錢。自己身上的病自己清楚,你們現在都出息了,我也沒啥牽掛,就希望走得利索點兒,別拖累你們。”
兒子沒接腔,轉過臉,有淚悄悄地滑落。他趕緊抬手擦掉,不讓父親看見。
我的心忽然有一點疼,看來,父親的病並不像兒子說的那樣輕鬆,或許,生離死別的悲傷已經在彼此心裏蔓延。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過了許久,父親似乎累了,不由自主地靠在了兒子肩上,雙目緊閉,看樣子,已經進入了夢鄉。
候車室裏人來人往,嘈雜不堪,並不是睡覺的地方。兒子一手扶著父親的腰,一隻手輕輕地覆在父親的耳朵上,試圖為他抵擋一些噪音。
我本來拿出手機想給家人打個電話,看到睡著的父親,又輕輕地把它裝進了口袋裏。
隻見兒子像一個放哨的戰士,身體保持不動,眼睛卻緊張地看向每一個從他們身邊經過的人,目光裏寫滿了祈求,似乎在說:噓,別吵,讓父親睡一會兒。
同樣的情景,我在一家醫院也遇到過。
那是一位80歲的父親,在兩個女兒的攙扶下,到醫院來體檢。父親真的已經老態龍鍾,拄著根拐杖,目光呆滯。女兒扶他走他便走,女兒扶他坐他便坐,像一個聽話的孩子。
看著別人投來的異樣目光,女兒解釋說:“父親年齡大了,又有老年癡呆,生活不能自理。即使父親不認識我們,隻要他健健康康地活著,我們也覺得是種安慰。”
女兒說話時,父親一直看著她,顯然,他對孩子們極度依賴,就像孩子們小時候依賴他一樣。
等待無聊而又漫長。在長椅上坐了一會兒,父親似乎累了,身體一斜,倒在女兒的肩頭睡著了。
醫院裏並不太安靜。女兒摟著父親,不敢挪動身體,另一個女兒趕緊將一件外套披在父親身上,並將外套刻意往上麵拉了拉,蓋住父親的耳朵。
看著這一幕,所有的人都壓低了聲音,連醫生也放輕了腳步。
我忽然感覺雙眼酸澀,無論在嘈雜的候車室,還是在擁擠的火車上,抑或在排成長龍的醫院裏,從來都是孩子們靠在父親的肩頭休息,什麼時候,我們看到過年輕力壯的父親在公眾場合安心小憩?父親從來都擔當著保護者的角色,隻有當他們病了、老了,再也無力保護孩子時,才會心無旁騖地小睡一會兒,緩解滿身的疲憊。
當我們看見一位父親靠在兒女的肩頭睡覺,那一定是因為,他在這個世界的時日已經不多。所以,無論在什麼地方,無論在什麼時候,當你看到一位睡著的父親,一定不要吵,不要吵,讓父親安安靜靜地多睡一會兒。
原載於《讀者·鄉土人文版》
父親總是默默地為家庭付出,不言回報。偶爾累了的時候,需要肩膀靠靠的時候,需要靜靜休息的時候,我們做兒女的應當給予父親肩膀和安靜。噓,別吵……
多少愛在時光中來不及
文|李贇
一個老年人的死亡,等於傾倒了一座博物館。
——高爾基
每個男孩對母親的心境,似乎都是要經曆這種裂變的:從幼時的不可或缺到少年的沉默隔閡,再到中年時的執手含淚。
我曾先後遭遇了落水、失蹤、喪父等生活的磨難。我以為,人生的一切苦難都必須獨自來承受。也正由於漫長的單親家庭生活,使得我擁有異於常人的毅力。譬如,當同齡之人還在輕易哭鼻子抹眼淚的時候,我已懂得男兒有淚不輕彈,當周圍的同學依舊拿著父母節省下來的生活費大肆揮霍時,我已經開始琢磨自己往後的人生路。
至今,我還清楚地記得,念中學之時,母親先後幫我調換了三個班級。當時覺得她是出於恨鐵不成鋼的理念,想找一位嚴師來管束我,可後來才驚覺,事實並非如此。她之所以四處托人幫我調換班級,是因為怕自己的兒子在長期的單親家庭生活裏,不知不覺沾染上女性的某些特質。前兩位班主任都是女性,與母親一樣。唯獨最後一位是一個聲如洪鍾的中年男人。
慢慢地,我開始不由自主地疏遠母親,我再不會將心聲吐露於她,讓她幫我出謀解惑。因為,我有了很多很多不可向旁人傾訴的小秘密。由於發育的緣故,我的身體已經有了變化,這,我不能對我的母親說。由於情愫暗生,我對周圍的某個異性已經產生了無可名狀的依戀,這,我也不能對我的母親說。由於交友愈加廣泛,我有了更多的地方和更多的“遊樂場”可去,這,我更不能對我的母親說。
我的母親就這樣漸漸地在我的成長中被我疏離。我也害怕自己變成母親那樣,做事優柔寡斷,缺乏主見,於是,我不得不逼迫自己要變得更男人一些。
烈日當頭的時候,我敞露著膀子,在環形跑道上揮汗如雨;眾人意見分歧時,我挺身而出,將他們的矛盾化解;旁人碌碌無為之時,我已經開始寫作,靠微薄的稿費來填補生活的某些空白。
很多年後,我不再為我的衣食發愁。因為寫作,因為當初的努力和改變,我有了富足的生活。在大學最後兩年裏,我不曾伸手向母親要過一分學費,我的寫作之路也已然步入正軌。於是,我有了時間慢慢回想舊日的很多事情。
當我提筆要為我的母親寫下一些東西時,愈發明白,時光的殘忍和無奈讓她已不複當年的模樣。那條清幽的石板路,她往往要呼哧呼哧地走上一個小時才能到達盡頭。我含著淚,坐在書房的窗台上,一麵看著她忙裏忙外,打掃庭院,一麵細細地用筆描摹我的母親。
前些天,看到史鐵生的一句話,忽然淚如雨下——“兒子的不幸在母親那兒總是要加倍的。我真想告誡所有長大了的男孩子,千萬不要跟母親倔強,羞澀就更不必了,我已經懂了,可我已經來不及了。”
看完這段話,我第一時間想起了早逝了的父親。我有很多的時間都在想,都在懊惱,他這短暫的一生,都還未曾接受我盡孝,便匆匆消散了。
親愛的朋友,趁你的父母尚在,好好地疼惜他們,將那些你想說又覺得羞澀的話,告訴他們。別讓你的愛在最後,趕不上時光匆匆的腳步。
原載於《意林》
我們有多少個這樣尷尬而心痛的瞬間:子欲養而親不待。經常覺得時間還夠,等我賺錢了,等我成功了,等我買房了……可是,等這些有了,親人可能就沒有了。想愛,請趁早!
讓愛去愛
文|倪西贇
心心相印的人,在悲哀之中必然會發出同情的共鳴。
——莎士比亞
世上,總有緣深緣淺,總有愛恨無常。原以為和父親之間隻有淺淺的愛,可沒想到十幾年後,我終於和父親再次相親相愛。
1
“小兔崽子,等會兒看老子怎麼收拾你!”
父親喜歡用“老子”這個詞稱呼自己,所以,我也一直稱呼父親為“老子”。
小時候每次聽到這句話,我絕對不可掉以輕心,因為老子幾乎不食言。之後我絕對是跑得一溜煙兒!
父親是個軍人,是個活潑不足、威嚴有餘的軍人,自從複員後,對我一直“關照”有加:在家裏,我吃飯要規規矩矩,吃飯不能發出聲音,腳不能蹬在桌腿上,要平放在地上;有客人來了,不能上桌與客人同坐;上學了,我寫字絕對不能馬虎,否則老子一巴掌劈頭蓋臉地就會打過來。他說:字像彎著長的樹苗,能成材?去地裏幹活,不能偷懶,不能馬虎,否則準會被餓上一天。他說不好好種地,以後連飯也吃不上。如果哪天我做了壞事,比如折斷了路邊上的小樹、踩倒了人家田裏的苗,他要知道了,我肯定是被暴揍一頓!他說:把你的手腳折斷看看疼不疼?
老子不善於表達自己,隻會用動作“糾正”你。從小,我就記恨著老子。
我得不到老子的寵愛,所以和老子天生不那麼熱乎。
讀完書,我在南方的城市安了家。老子嫌我和妹妹都在外邊成家,沒有個人在身邊。我在城裏安家了很多年,他硬是一次沒去。
我每次回去,和老子的交流僅限於“回來啦”“我走了”等簡短幾句話。看到老子一年一年腰板不再挺拔,一年一年增添了不少白發,我也挺揪心的。我勸他要好好照顧自己,但他依舊嘴硬:“老子十年八年的還死不了!”一聽這話,我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常常憤憤走開。
月明星稀,夜涼如水。從門縫裏看到老子一個人在院子裏坐著發呆,我的心又好疼。我不知如何勸他、愛他。所以,我經常逃避正麵對老子表達愛,但心裏卻又疼著老子。我想他也一樣,愛著我,卻又死撐著麵子,真是看著很煩,走了又很掛念。
2
我終於說服老媽讓老子來城裏住,是在兒子五歲的時候。
老子剛來兩天就吵著要回家,說這裏的生活拘束,進門要換鞋,抽煙要上陽台,天天要洗澡,規矩多多。
“你老是咋咋呼呼的幹什麼?你覺得這裏規矩多,你以前的規矩也不少,不也是成天把孩子管得嚴嚴的?再說了,你剛來就走,對孩子連點熱乎勁兒都沒有,哪像個當爹當爺爺的?”老媽吼了他幾句,真把他震住了,他從此再也沒有說走。但是,老子很孤獨。他不看電視,不逛街,不說話,很多時候抽悶煙,一支接著一支地抽。
一天晚上,我們坐在沙發上。我靠近老子,有意和他親近親近,想找找當兒子的感覺。老子也和我靠得很近,看樣子也有話想和我說。我知道他想說的話,他也知道我想和他說的。可是,我們就那樣靜靜坐著,回憶與現實來回地交織,夜晚靜得讓我們能聽見彼此的心跳,我們之間儲存了十幾年的話,終究沒說出來……
情,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養成的。是的,這麼多年了,我們終究還是生分著。
我想給老子端盆熱水,蹲下身子給他洗洗腳,而他慈祥地端坐著,用他那粗糙而溫暖的大手,輕輕撫摸著我的頭說一聲:“乖兒子。”我想給老子剪剪那能傷著他的手指甲,仔細地給他剪著,聽剪刀在靜靜的夜裏發出清脆的聲音。我想和他躺在一張床上睡覺,說著話,拉著呱兒,在他的臂彎裏不知不覺地睡去……可我什麼也沒有做……
3
當兒子明仁睜著大大的眼睛,問我為什麼不愛和他玩了的時候,他發現了我的不快樂。
我對明仁說:“沒人陪爺爺玩,我又沒有時間陪他玩。”
“這個好說,你不在家的時候我陪他玩。”明仁大人樣地拍拍自己的胸脯。
明仁的話讓我眼前一亮,是啊,何不讓他去愛老子呢?我茅塞頓開。
明仁很聽話,有事沒事就跑過去和老子黏糊,明仁把和我很親昵的動作也用到了老子的身上,一會兒摸摸老子的胡子,一會兒親親老子的臉,老子從來沒有這樣和我親昵過,所以對明仁過於親昵的動作不習慣,總躲躲閃閃的。可是,禁不住明仁的膩歪,最後,他漸漸習慣親親孫子的額頭,撓孫子的癢癢了。
我上班的時候對老子說:“我把你孫子慣壞了,沒有規矩,您幫我調教調教吧,該打就打。”老子衝我擺擺手說:“打不得,打不得!打兒子沒人敢說什麼,打孫子人家笑話,隔著代呢!”
哈哈哈,我走出家門,樂得肚子痛。
我知道老子唯一的愛好是打打牌,而且隻有在打牌的時候才會放下緊繃著的臉。我經常慫恿明仁去找老子打牌。於是,明仁屁顛顛地去找老子打牌。老子不想和孫子玩,但又不能不玩。和孫子玩牌後,才發現還有更大的麻煩:他不能贏孫子,贏了孫子,孫子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輸也不行,輸了孫子說他不當真和他玩,央求爺爺認真點玩。老子常常很是無奈,但我知道他心裏冒著泡似的快樂著。
看著老子被孫子整治得服服帖帖,我心裏樂開了花。
4
“開春了,再不回去種地,就趕不上節氣了。”老媽對老子下逐客令。
“急什麼急,晚幾天也不怕,福還沒享夠呢。”老子一反常態,大膽地反駁老媽。我知道,老子有點不想走了,這段時間他和明仁已經形影不離了。
在當老子把對兒子的愛全部用到了孫子身上時,猶如山洪暴發!
在臨回家的前一天晚上,明仁主動要求和爺爺睡在一起。爺倆嘰裏呱啦,聊到很晚才睡。
我半夜起來,躡手躡腳到爺倆房間。借著窗外的月光,我看到明仁緊緊摟著老子的脖子,老子緊緊摟著明仁的小屁股。老子那滿臉的皺紋就像一朵盛開的菊花。
終究,老子戀戀不舍地回去了。
為了不讓這根愛的連線在時間裏折斷,隻要有假期,我都會帶著兒子回老家和老子團聚。
最美的是在家鄉,夕陽西下,倦鳥歸家。
當我和老子在田野裏勞作完,踩著鬆軟微涼的泥土,沿著田埂回家,老子一把抱起孫子明仁,舉過頭頂,穩穩地將他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時候,我看見了老子內心的柔弱,我看見了老子的滿臉笑容,我看見老子從心底蕩漾著的快樂。
世上,並不是所有的愛直接去愛就會有愛,如果你的愛曾經擱淺,曾經隱藏,曾經受傷,無法抵達,無法馬上去愛,那麼,就嚐試找到另一種愛的方式吧:隔著愛,愛得更持久!
原載於《瘋狂閱讀》
親情是連接愛的紐帶,願這愛,一直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