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帶血的玫瑰(1 / 3)

第十二章 帶血的玫瑰

清晨,一夜未合眼的安德魯陰沉著越來越不斯文的臉,抬手看了看表,將半截煙頭掐滅在煙灰缸裏,起身支開窗子,放放煙氣騰騰的濁氣,然後要通了希姆萊的電話……

“希姆萊將軍,早晨好!”安德魯用精心想好的沉重語調說道,“希姆萊將軍,我一夜沒合眼,一直在等待您的醒來……我不得不向您報告一個不幸的消息。”

“什麼不幸的消息?”希姆萊問道。

“將軍閣下,我們押往柏林的苦力汽車遭到了遊擊隊的劫持……”

“多少人?”

“四百多。”安德魯故意多說了十幾倍,這是他苦思冥想一夜想出來的計謀,把此事栽贓到遊擊隊頭上,以達到一箭雙雕之目的。

“為什麼不看押好?你知道柏林現在多麼急需勞動力?”希姆萊嗔怪道。

“閣下,您知道,這不是我的職權範圍。再說,我曾經向您報告過赫夫曼將軍的情況……”

“我知道他一直對遊擊隊鎮壓不利!”

“不是鎮壓不利,而是……”

“為什麼不說下去?”

“閣下,我不希望被您看成是一個詆毀他人的小人……”

“如果你詆毀的是一個損害帝國利益的混蛋,你應該毫無顧及地詆毀下去!”

“那我隻好坦率地向您報告,我懷疑有人跟遊擊隊有著密切聯係!”

“怎麼?你懷疑赫夫曼將軍?”希姆萊有些驚詫。

“我不敢懷疑總督閣下,但是,我們的行動屢遭失敗,一切行動都逃不過遊擊隊的眼睛,這不能不使我懷疑我們內部上層出了問題!”

電話那頭,沉默了少許,然後說:“好吧,我立刻向元首報告!再見!”

“再見……”

安德魯對自己的計謀滿意地笑了笑。

赫夫曼正在用早餐,斯普林特將軍打來電話,告訴他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12月7日清晨,日本空軍偷襲了美國在夏威夷的珍珠港,摧毀了美國太平洋艦隊的全部主力。美國總統羅斯福下令正式向日本宣戰了。

赫夫曼驚訝得半天才罵了一句:“小日本子真是混蛋!”

赫夫曼在日本當過武官,對日本民族的印象十分惡劣,覺得這是一個狹隘、殘忍、虛偽,慣於侵略的民族,總不安心在小小的島嶼上生存,屢屢對中國、朝鮮及東南亞許多國家發起侵略。這次偷襲珍珠港,顯然是一種不自量力的行為。美國絕不會善罷甘休。在此之前,美國一直在隔岸觀火,這樣一來,一下子把這個工業巨人給炸醒了。美國一旦參戰,整個戰爭局勢就更難預測了。

“俄國戰場的情況怎麼樣?”赫夫曼問斯普林特。

“糟透了,就在偷襲珍珠港事件的前一天,莫斯科方麵開始了第一次大反攻!已經苦戰數月的帝軍官兵,疲憊不堪,大批官兵凍死在雪地裏。可是,元首卻下令前線指揮官,堅決不許後撤,致使大批官兵被俘……”

“這個瘋子,為什麼不讓部隊後撤?為什麼不給前線供應給養?為什麼不派援軍?他簡直在拿士兵的生命當兒戲!”赫夫曼一想到兒子瓦爾加在冰天雪地裏穿著破舊的單衣,不禁怒火中燒。

“我再告訴你一個內部情況,前不久,納粹總部諜報局的許多官員都被秘密逮捕了。他們都是《紅色交響樂團》組織的反戰成員。他們將帝國的新式坦克、殲擊機等許多絕密資料,都賣給了俄國人,他們是為俄國服務的!”

“什麼?是為俄國服務的?”赫夫曼又是大吃一驚。

赫夫曼很早就聽說過這個令希特勒都大傷腦筋的《紅色交響樂團》,它是蘇聯的諜報組織,遍布整個歐洲,非常厲害。他們把德國的各種情報源源不斷地發往莫斯科,德國動用了許多人力都無法破獲它。沒想到,納粹總部諜報局這些絕對效忠希特勒的納粹官員,竟然出現了為俄國服務的親俄分子,這太不可思議了!

“有75名官員已經被處死了。其中有兩位還是我的朋友……對不起,赫夫曼將軍,我來客人了,今天就談到這裏吧。再見!”

電話掛斷了,赫夫曼的腦海裏亂成一團,急忙又操起電話要俄國前線的指揮部,他要聽聽兒子的消息,看看瓦爾加是否還活著?

話務員卻告訴他線路不好,要不通。

“繼續給我要,直到要通為止!”赫夫曼心急如焚,衝話務員大發脾氣。

這時,胡裏昂進來剛要向赫夫曼報告事情,電話忽然響了,赫夫曼以為是俄國前線的電話要通了,急忙抓起話筒,迫不及待地喊道:“喂喂,是俄國前線嗎?請問……”

話筒裏卻忽然傳來了歇斯底裏般的吼聲,那是令多少人膽戰心驚,又使多少人頭落地的聲音。

“赫夫曼,你這個混蛋,你知道柏林現在多麼急需勞動力?我們需要那些畜生為我們造飛機!造坦克!造所有的武器!來供應俄國前線,好讓帝國軍隊好攻下該死的莫斯科!可你卻讓遊擊隊把上千名苦力給劫走了!你簡直是對帝國的犯罪!我問你,小小的比利時,幾個抵抗分子為什麼久滅不止?你這個總督是幹什麼的?是帝國派駐的總督,還是比利時的代言人?我命令你,三天之內,必須給柏林再送來五千名苦力!否則,我就拿你是問!”

心緒煩躁的赫夫曼遭到這番莫明其妙的訓斥,心裏簡直要氣炸了。可他無法與這個權力與瘋狂都達到人類頂峰的人物抗衡,而且連申辯的權力都沒有。他隻能聽憑對方大發歇斯底裏,始終沒說一句話,直到電話掛斷了,他才氣乎乎地問胡裏昂:“昨天夜裏發現了什麼事?”

“報告閣下,一輛往柏林押送苦力的卡車被劫,據說又是裏伯河特遊擊隊幹的。”“這幫混蛋!”赫夫曼氣急敗壞地罵了一句。他覺得這支遊擊隊實在可惡,總是不斷地給他製造麻煩。盡管他很敬佩他們的反抗精神,但他非常討厭他們。

“閣下,您看要不要向元首道道歉?”胡裏昂說。

“絲毫沒用!你不了解元首……再說,我為什麼要向他道歉?”

“可我擔心……”深諳納粹高官之間險惡的胡裏昂,不禁為赫夫曼擔起心來。

“聽天由命吧!”赫夫曼說了一句中國的成語。

此刻,安德魯並沒有因為惡人先告狀而沾沾自喜。

他把洛霍叫到辦公室,不說話,隻用那雙不失斯文、卻明明寫滿了殺人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對方……

洛霍畢恭畢敬地站在安德魯麵前,等待著生死難斷的處罰。洛霍太了解這位長官了,用殺人如麻來形容他並不準確,因為安德魯殺人從來不用刀槍,而是用舌頭,具體殺人行動是由別人來完成的。

“洛霍上尉,我很奇怪,這件事情隻有你我兩個人知道……”安德魯終於開口道。

一聽這句潛台詞,洛霍頓時覺得頭皮發乍,頭頂“噝噝”直冒冷氣,怯怯地反問一句,“安德魯長官,您不是在懷疑我吧?”

“當然不是。但是,這些事情不能不讓我考慮,我們到底在哪個環節出了問題?為什麼我們的行動屢屢……”安德魯沒有說下去,而是無意中掃一眼窗外的許多建築,他的目光忽然落在對麵那座氣勢輝宏的古代弗蘭德哥特式建築的市政廳上。他猛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甚至暗暗地責備自己:我怎麼忽略了這個最重要的情況?這廣場周圍有那麼樓房,市政廳、天鵝咖啡廳、大作家雨果的故居……我們蓋世太保總部的一切行動,都是在那些窗子的眼皮底下進行的!如果有人站在窗子裏……啊,上帝,我終於找到症結了!

“洛霍上尉,我發現了一個重要問題!”安德魯幾乎用驚喜的聲音說道。

“什麼問題?長官!”一聽安德魯又叫自己了,洛霍心裏頓時掠過一絲驚喜。

“也許問題就出在那些窗子裏,”安德魯指著窗外廣場四周的建築,“你看,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那些窗子的眼皮底下!”

謝天謝地,洛霍非常感謝那些窗子,如果不是那些窗子,真不知會發生什麼樣可怕的事情呢?昨晚的損失太大了,死傷五六個士兵。安德魯是不會放過他的,輕者懲罰,重者就難說了。“長官,我馬上派人去搜查所有的窗子!”洛霍急忙說。

“沒用!周圍那麼多建築,任何一扇窗子裏都可能隱藏著我們的敵人!”“您的意思是……”

“我們當然不是笨蛋!”“長官,我明白了。”洛霍立刻心領神會。

在一個陰冷的禮拜天下午,金鈴手拿一束鮮花,滿懷熱情地來看望赫夫曼。

但是,赫夫曼卻很冷淡,衝她禮節性地點點頭,示意她請坐。

金鈴不禁微微一震,他這是怎麼了?常言道:伴君如伴虎。雖然赫夫曼不像其他德國將領那樣反複無常,陰陽無度,可他畢竟是日耳曼血統,跟他接觸,不能不格外謹慎。

“赫夫曼將軍,您好像不高興,是不是我打擾了您?”金鈴輕聲問道。

“不,你來得正好,有些話我正要對你說!”

金鈴心裏不免有些緊張,不知他要談什麼?隨同赫夫曼坐到茶幾前。

“金鈴小姐,你應該知道我對你那些朋友的態度,我不僅對他們很寬容,而且不止一切地救過他們的性命!我說過,我敬佩那些為了獨立而戰鬥的誌士。但是,我還說過,我是德國將軍,我是德國派駐比利時的軍政總督,我當然要維護我的國家和民族的利益!不過,出於人道,出於良知,更是出於對你這位朋友的尊重,我盡最大努力挽救那些年輕人的性命,盡量爭取赦免他們的死刑!可是,你的那些朋友,卻在不斷地給我製造麻煩!絲毫不考慮我的處境,不考慮我這位總督的難處,這不能不使我感到遺憾!”

“赫夫曼將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金鈴感到茫然,不知他指的是什麼事情?

“我可以告訴你,前天,又有一輛往柏林押送苦力的汽車被遊擊隊劫了!”

金鈴不禁一愣,她並不知道那天夜裏發生的事。

“請轉告你的那些朋友,這種愚蠢的作法,換來的隻能是從老百姓那裏抓走十倍、甚至百倍的苦力!希特勒元首親自下令,要比利時立刻送去五千名苦力!對不起,我不該對你講這些,這跟你沒什麼關係,請原諒。”赫夫曼發完了火氣,方感到有些歉意。

“將軍閣下,是不是上邊批評您了?”金鈴問道。

“算了,不要談這些了。”赫夫曼轉而問金鈴,“聽說你離開了艾得利蒙小鎮,搬哪去了?”

“啊,我搬到布魯塞爾一位開花店的朋友家了。”“為什麼不來我這?”

“我給您添的麻煩已經夠多了,哪能再麻煩您呢?”“金鈴,我真希望你能回中國,在這實在太危險了。”

這句話一下子又勾出了金鈴心中的悲傷……

“告訴我,家裏出什麼事了?”赫夫曼看到金鈴眼中的淚水,立刻敏感地問道。

“我已經沒有家了。我家早就被該死的日本鬼子給炸飛了,父母都被炸死了。”

“你哥哥呢?”赫夫曼急忙問道。

“他早在一年前就犧牲了……”

“沒想到你家裏也發生了不幸……”赫夫曼感到十分震驚,他痛苦地仰在沙發上,“我聽了非常難過,我忘不了你父母,忘不了你哥哥,更忘不了你們一家所給予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