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非洲火烈鳥”
蓋世太保來搜查拉麗特酒店的這天晚間,西蒙拉響了警察局長蘭伯家的門鈴。
“什麼情況?”蘭伯急忙問道,沒有重要情況,西蒙是不會跑來的。
“今天晚間,安德魯又帶人去搜查艾得利蒙小鎮了,而且搜查了拉麗特酒店,當時的情況非常危險!看來,拉麗特酒店已經不安全了。這次,蓋世太保躲過了我們的監視。最近,接連發生了幾件事,情況很嚴峻,尤其擔心那個亞當利來,所以,我建議你們暫時停止一切活動,斷絕與亞當利來的接觸!”
“可我剛剛獲悉,亞當利來有一個重要情報要賣給我們,要價兩萬美金。”
“哦,什麼情報這麼貴?”
“他隻流露說有關我們的命脈,我分析很可能是電報方麵的事……”“哦?”西蒙頓時一驚,“那可太重要了。不過,你一定要謹慎!”
“我最擔心的是西拉裏,”蘭伯沉鬱地說,“一個剛剛二十歲的小夥子,獨自一人,沒人跟他商量,按著我的指示,一次次地跟魔鬼打交道,真像踩在刀尖上一樣……”
“我最擔心的是你……”
“擔心我什麼?”蘭伯瞅一眼西蒙,“擔心我被捕以後當猶大,出賣了你和維克多?”
“我正希望你出賣我呢,到時候,咱們一起到天堂去收拾希特勒!”
“希特勒應該下地獄,他才不能去天堂呢。”
西蒙又叮囑蘭伯一番,就起身告辭了,否則太晚,他這個有特殊通行證的人也難辦了。臨出門,西蒙又叮囑蘭伯:“一定要謹慎!再見。”
“再見。你也一定要謹慎!”
送走西蒙,蘭伯發現妻子穿著睡衣站在客廳裏,不禁感到疑惑,“親愛的,怎麼還沒睡?”
“親愛的,”蘭伯妻子索菲亞淚眼朦朧地說,“萬一你要出事,我和兩個孩子可怎麼辦啊?”
蘭伯臉色頓時沉下來,是啊,我被捕了,死了,都好辦,可是妻子和兩個孩子怎麼辦?他們會不會受到傷害?但他不能把這些說給妻子,隻是安慰她,“別害怕,不會出事的。瞧,我現在不是很好嗎?”
“可你隨時都可能……”
“親愛的,不僅是我,”蘭伯望著妻子長了不少雀斑的臉,鄭重地說,“所有的反戰人士都一樣,都隨時可能被逮捕,被槍斃,所以我們還是想開點,好好生活,珍惜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個夜晚。目前,蘇聯軍隊已經開始反攻,美、蘇、英、中等26個國家的首腦代表,在華盛頓簽署了共同對付法西斯國家的《聯合國宣言》,也許用不多久戰爭就會結束的。所以,我們要好好地活著,我相信我妻子是非常堅強的。”
“不,我並不是一個堅強的人,”索菲亞嗚咽道,“是該死的戰爭逼的……”
“是的,我記得我們剛戀愛時,你連青蛙都不敢摸……”
“現在也不敢……”
“是嗎?我還以為你進步了呢。”蘭伯戲謔妻子。
索菲亞被丈夫的幽默逗笑了。兩人相擁著走進臥室。這天夜裏,他們痛快淋漓地做了一次愛,他們知道,每次做愛都可能是最後一次,所以就格外珍惜。
蘭伯摟著妻子睡著了,但到半夜十二點,他急忙又爬起來打開收音機,收音機裏正傳來一個女播音員的聲音:“華盛頓請注意!華盛頓請注意!非洲火烈鳥將於南極時間晚六點前去貴府拜訪,非洲火烈鳥將於南極時間晚六點前去貴府拜訪,請做好接客準備!請做好接客準確!非洲火烈鳥將要拜訪兩位客人……”
“噢,太好了。你終於來了!”蘭伯心裏驚喜地叫了起來。這是英國空軍來轟炸比利時德軍軍火庫的暗號。
接著,收音機裏又傳來了一位女播音員優美的朗誦聲:“尊敬的藍色帶子,您飄逸的舞姿美麗絕倫,給我帶來了無窮的快樂!我將熱烈地擁抱您。我還需要紅色的帶子,它將給我帶來更加優美的旋律與快樂……”
這首奇妙的詩歌是英國情報機關用暗號發給蘭伯的指示。
戰爭期間,特工人員用這種奇妙的暗號與盟軍保持聯絡,已經成了一種公開的秘密。納粹德國明明知道這是聯絡暗號,卻又無可奈何,他們很難破譯它。
第二天清晨,西蒙得知英國空軍要來偷襲軍火庫的消息,立刻約維克多在郊外見了麵。
“太好了!這回可要給德國佬點兒顏色看看了!”維克多興奮地說。
兩人詳細研究了這次行動的具體方案。英國飛機準備轟炸兩個目標,一個是艾得利蒙小鎮的軍火庫,另一個是布魯塞爾西郊的軍需庫。維克多他們的任務是在明天淩晨兩點,準時在轟炸目標周圍燃起三堆火,以保證英國飛機準確地投中轟炸目標。
兩人研究完行動計劃,就分手了。他們哪裏知道,厄運就像頭頂的暮色一樣,已經悄悄地向他們逼過來了。
這天夜裏,臨出發前,遊擊隊員居住的木板房裏一片忙碌。大家匆忙套上德國軍裝,登上皮靴,紛紛猜測著今晚的行動目標。“哎,今晚到底什麼行動?”
“不知道,問問隊長夫人吧!”
“對不起,本人也不知道!”正往鐵爐裏加木柴的瑪麗衝他們遺憾地聳了聳肩。
這時,豪特從外麵走進來,催促大家:“快,馬上準備出發!”
一群隊員急忙背上衝鋒槍,匆匆向門外奔去。大胡子格裏夏卻蹲在牆角佯裝係鞋帶,悄悄注視著走在後麵的豪特和普拉西,豪特說:“但願一切順利!”
“你的任務比我更艱巨……”普拉西說。
“不過,我比你更熟悉環境……”
老牌特工頓時明白了此次行動的目標——豪特是艾得利蒙鎮人,艾得利蒙小鎮正好有一座軍火庫,格裏夏急忙繼續聽下去……
“但願明天,能給世界帶來一個驚人的好消息!”普拉西說。“那就看那些皇家空軍的本事了。親愛的,為我們祝福吧。”豪特與瑪麗擁抱告別。
“祝你成功,親愛的,我烤好馬鈴薯等著你們回來。”瑪麗親吻著豪特。
無須再聽下去了,格裏夏急忙走出屋去,看到門口一片黑乎乎的忙亂,一群“德國兵”正整裝待發。天黑,人又多,根本沒人注意格裏夏。他佯裝撒尿,急忙向屋後的一棵枯樹跑去,跑到枯樹下,迅速打開了藏在樹洞裏的通訊設備,急切地低聲呼叫起來:“裏伯河特!裏伯河特!安得邦當斯緊急呼叫!安得邦當斯緊急呼叫……”
這聲呼叫使沉睡中的安德魯一下子從床上彈了起來。
“消息準確嗎?”安德魯急切地問道。
“報告長官,非常準確!格裏夏出發前打來的!”洛霍回答道。安德魯的電話使赫夫曼更是大吃一驚,“這消息準確嗎?”
“非常準確!”安德魯斬釘截鐵地說。
“根據什麼?”
“閣下,您不用懷疑情報的來源,遊擊隊已經出發了,英國皇家空軍隨時可能飛過來,您看怎麼辦?”
“好吧,我馬上命令各軍火庫嚴加防範!”
接完安德魯的電話,赫夫曼立刻命令胡裏昂,讓他命令各軍火庫立刻進入一級戰備,熄滅一切燈光,嚴防英國空軍入侵,一旦發現英國飛機,立刻消滅!
這又是一個無月的夜晚。
淩晨一點四十五分,夜幕籠罩著空寥、寂靜的艾得利蒙小鎮。家家門戶緊閉,燈熄煙滅。軍火庫崗樓上的探照燈也熄了,隻能影影綽綽看到幾個哨兵在崗樓上走動,就連巡邏隊也沒了動靜。
維克多手拿望遠鏡,站在教堂頂樓的窗子裏,趁著微弱的光亮,緊張地盯著軍火庫方向,看到那裏一片寂靜的黑暗,不禁備感疑惑。
“奇怪,崗樓今天為什麼沒開燈?”維克多問身邊的普拉西。
“我也覺得奇怪……”普拉西說。
“能不能是他們發現了什麼?”維克多疑惑地說。
這時,全副德軍打扮的豪特帶著卡裏德、格裏夏等十幾名遊擊隊員,腰裏藏著油紗,正悄悄地向軍火庫方向走過來,準備時間一到,立刻點火報信。
維克多站在教堂窗前,緊張地觀察著軍火庫周圍,忽然,他發現黑暗中有亮光一閃,接著又發現了幾處亮光,他頓時驚呼:“不好!快放鴿子!準備戰鬥!”
幾隻鴿子立刻從教堂窗口飛了出去。
正準備向軍火庫圍牆靠近的豪特發現教堂裏飛出了鴿子,立刻意識到出問題了,急忙命令大家:“快撤!”話音剛落,隻見探著燈驟然大亮,把周圍照得如同白晝一般,與此同時,槍聲突然大作,數挺機槍衝著他們瘋狂地掃射開來,“噠噠噠——噠噠噠——”
豪特帶人急忙猛烈還擊,迅速撤退。維克多帶著藏在教堂裏的幾挺機槍也向敵人猛烈射擊,掩護豪特他們撤退。雙方激烈交火,一時,子彈紛飛,火光四射,把個小鎮吵得如同開鍋一般。
就在這時,空中忽然傳來了驚天動地的轟鳴聲,隻見三架超低空飛行的飛機從小鎮上空一掠而過。崗樓上的幾挺機槍急忙向空中射擊,但是,速度太快,飛機轉眼即逝。因為沒有尋找到投彈目標,三架英國皇家飛機在空中盤旋兩圈,隻好掃興地返航了。
豪特帶人迅速向郊外樹林裏撤退,打打,萊特爾突然中彈倒下了。豪特急忙跑到萊特爾身邊來救他,可是,這位曾在假槍斃時回過頭來大罵豪特的小夥子,卻永遠閉上了那雙明亮的大眼睛。豪特端起衝鋒槍就向敵人瘋狂地掃射開來,憤怒地吼叫著:“王八蛋!畜生!讓你們嚐嚐老子的厲害!啊啊——”
黎明前,黑暗包圍著遊擊隊那間孤零零的木板房,被拴在門口的托力,不時豎起耳朵聽著動靜。板房內,燭光搖曳,瑪麗跪在地上,對著一尊耶穌像在虔誠地祈禱。豪特他們每次出去行動,瑪麗都要這樣為他們祈禱,祈禱耶穌保護她的豪特和大家能平安歸來。
瑪麗正祈禱,門外忽然傳來托力的叫聲:“汪汪汪!汪汪汪!”
“啊,他們回來了!”瑪麗驚喜地叫起來,連連在胸前劃著十字,“感謝聖靈耶穌保佑他們平安歸來了!”
“豪特,是你們回來了嗎?”瑪麗跑到門外,向著托力叫的方向大聲喊道。
卻沒人回答,隻有呼呼的風聲。
“豪特,是你嗎?快回答我!”望著陰森森的森林,瑪麗感到毛骨悚然。
從森林裏終於傳來一聲沉悶的回答:“是我,卡裏德。”
“噢,上帝,你們可回來了!”瑪麗驚喜地叫了起來,急忙向他們跑過來。黑暗中,她發現狼狽不堪的一群人中,惟獨不見豪特,急忙問道:“豪特在哪?你們為什麼不說話?快告訴我,豪特在哪?”
卻沒有一個人回答她,大家都低頭躲避著她焦急的目光。
“快告訴我,豪特在哪?”瑪麗急切地喊道。
“我們的行動被敵人發現了,我看見萊特爾被打死了,豪特他……”卡裏德一臉沮喪地說。“他怎麼了?他是不是被打死了?你快告訴我!”瑪麗抓住卡裏德的胸襟,拚命搖晃著,見卡裏德不肯回答,知道豪特肯定出事了,趴到樹上悲痛欲絕地大哭起來,“不——不能這樣——我不能沒有豪特——我不能沒有豪特啊——我給他烤的馬鈴薯還在爐子上啊!”
聽著這令人碎心的哭聲,大家都忙過來安慰她,勸她不要難過,也許豪特沒死。惟有一個人沒過來,就是大胡子格裏夏。他一直站在稍遠一點兒的地方,默默地望著他們。
“不——你不要騙我——你們都不要騙我——他肯定死了!”瑪麗哭得越發慘烈。
這時,不知誰忽然說了一句,“豪特也許受傷了……”
這句話一下子提醒了瑪麗,她急忙跑進屋裏抓起豪特的一件襯衣,送到托力鼻子下聞了聞,拍拍托力的腦袋,拽著托力的繩索就向森林裏跑去。
“混蛋,你要去哪?”卡裏德大喊一聲,急忙去追趕瑪麗。
瑪麗的父親生前喜歡打獵,一次被狼咬傷後躺在山上,她家的一條狼狗尋著父親的氣味找到了他。這次,瑪麗在絕望中忽然想起了這件事,就跟在托力身後,在這夜色沉沉的森林裏,深一腳、淺一腳地拚命跑著,尋找她的豪特。
狗的鼻子果然驚人。托力東嗅嗅,西嗅嗅,清晨五點鍾,晨曦微露,它尋著豪特的氣味,終於帶著瑪麗來到郊外那座廢墟樓裏……
“親愛的……”瑪麗一頭撲到受了重傷、躺在水泥地上正一籌莫展的豪特身上,悲喜交加地哭起來,“親愛的,我知道你不會死,我知道你一定會活著……一定會活著,嗚嗚……”
“啊,親愛的,你怎麼找到這來了?”豪特驚喜萬分,這時,他忽然發現卡裏德跟在後麵,忙說:“卡裏德,我想單獨跟瑪麗說幾句話。”
卡裏德隻好知趣地退了出去。
豪特急忙對瑪麗說:“瑪麗,我們內部出了叛徒!最值得懷疑的就是卡裏德帶來的幾個人,包括卡裏德!你要立刻想辦法找到維克多,把我的想法告訴他,讓他們盡快除掉這個混蛋!否則,我們整個遊擊隊就要毀在這個混蛋手裏了!另外,我這條腿中彈了,你讓維克多偷偷來一趟,把彈頭給我取出來。你再來時,我可能要轉移了,你就讓托力給你帶路,不要讓任何人跟著你!快去吧!”豪特催促道。“可你一個人扔在這裏怎麼能行?”瑪麗哭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