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盛開的薔薇的感官及其他(2 / 2)

這個女人做“魯本斯式的美人”還單薄了點,但是那銀白的肉體從細工洞明的黑衣中暴露出來,我們似乎已經聞見一種肉豔的芬芳了。

溫柔之網密密麻麻地網住了日日夜夜。她在一個平台上,緩緩退居幕後,不能離得太近,也不能隔得太遠,她總是很好地掌握著分寸。

她明白,盡量避開危險的舞台光線,虛構才會顯得更加徹底。她是個善於虛構的魔鬼,卻長著一副天使的麵容。

#3#海灘

露牙嚎叫的女人即使長上一對翅膀也不會有天使的模樣。當然,如果你非要這樣的女人扮演天使,那也隻能是異教徒的天使。

躁動不寧的海灘。海水常常像薄紗般地可以揭起來,被剝開的海的皮膚有如懺悔者被提純的經驗一般鮮血淋漓。

這古怪的畫充滿了動人的官能之美。那些淌著血的海灘旁,有藍色的鳥羽在飄動,樹林的陰影覆蓋著海麵,海裏的魚聚在陰影處吸吮著綠蔭的涼意,蝴蝶和蛇在樹林裏藏匿,它們沒有任何隱喻或象征的意義。麵對畫麵的女人在嚎叫,還有色彩濃豔的裁縫或小醜在怪笑,他們似乎都處在無生無死的境界,這畫使人想起一個狹長的活體解剖室。在海的深處,好像隨時都會有幽靈從裏麵飛出來。

#3#窺視

許多雙眼睛和許多雙手,就是這個世界的簡單的組合。

眼睛,用於窺視他人;

而手,卻用於暗箱操作。

難怪把自己關在修道院裏的女人仍然不得安寧。

那地方是由一塊塊灰白色的方磚構成的。每九塊方磚便組成一個正方形的格子,而每九個格子則成為一小片墓地。有灰白色的墓碑矗立。每塊墓碑下麵都生長著一種花,一片碑林下麵生長著千百種不同的花,這聽起來真有點匪夷所思。那片綠玻璃似的月亮幽幽地照著,黑夜中的那些花塗了熒粉似的呈半透明狀,溫潤的花粉散發著一股奇異的藥香。

#3#雪女王

雪女王在抖。六角形的雪花落下來,在片刻間失去了美麗。

一個女人的麵具重疊著另一個女人的裸臉,是一個人和她的鏡子。

是那個妖後的著名魔鏡麼?瑪麗·安格涅一語道破曆史的奧秘:“全部曆史就是因照過太多麵孔而發瘋的一麵鏡子。”

在那一個雪天的黃昏,偶然從空中掠過的蒼鷹看見雪地上桓著一條蛇。一條凍僵了的蛇。得出那蛇曾經是美麗的,積雪正用它無形的玉手慢慢地覆蓋它,看得出那僵硬的蛇已經拒絕漂泊拒絕把軀殼製成標本,它無可救藥地彎曲著,感受著風和雪花的鋒利。

#3#水之年輪

水之年輪完全是線的炫耀。如同一把折扇,打開兩個女人一生的曲曲折折。

水之年輪讓我們想起哥德爾、埃舍爾和巴赫,想起他們製造的那些複雜紛繁的線。界限的消失使貌似對立的兩極融合在一起,如巴赫《音樂的奉獻》,利用“無限升高的卡農”——即重複演奏同一主題,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進行變調,使得結尾最後能夠平滑地過渡到開頭。水的紋路看不到契合點,充分展示無限的多樣性與可能性,如同美麗的珊湖觸角一樣,全方位地向無限延伸。

那柔軟冰涼的水絲綢樣拂著我的身子,我全身感覺到那樣一種高度的和諧優美,我閉著眼睛享受著這無與倫比的美妙時刻。皮膚上每個毛孔都舒適地張開著,心悠然沉寂,變得像一泓靜水,隻覺得體內一股溫暖的氣流在循環,循環中血液慢慢變得清澈,像紅寶石一般晶瑩,五髒六腑都被洗得纖塵不染,所有的經絡都疏通了,流動了,像日升月落一樣循環不已。從寂靜中我漸漸聽出各種聲音,那紛繁的千百種聲調恰似交響曲分解成許多樂章和樂句,那是奇怪的聲音,就像是宇宙深處最隱秘的一扇門洞開了,我聽到的大概就是宇宙靈魂的賦格曲。

#3#幻影

一個女人被無數肥皂泡淹沒。

童年,爸爸媽媽曾經在簡陋的肥皂盒裏麵化了一點肥皂水,然後用蠟紙為我們做好吸管,我們小心翼翼然而又是興致勃勃地吹起了肥皂泡!小小的肥皂泡就像電影一樣,有黑白的也有彩色的,真美啊,可惜隻能存在一瞬間,在它最美的刹那也就是即將破裂的刹那。

那海棠花一般的錦繡燈盞照亮了我的前額,那是紫羅蘭色的水晶,我甚至能看清水晶裏的斑點。那一定是水的精髓,是水晶體內不可名狀的芬芳,那是迷宮,我甚至覺得那裏麵漂浮著無數個靈魂,正在掙脫著金或銀的珠胎,轉世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