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佛說
大佛的巨掌中有一朵蓮花,花心裏坐著一個裸體女人,這是對佛的褻瀆嗎?不盡然。禪宗信奉佛在我心,我心即佛,隻要心中有佛,即使訶佛罵祖,依然靈驗,而那些逢山門便拜的功利之徒,無論念多少句阿彌陀佛,最後依然無法皈依西方淨土。
佛說,如來之所以分為五色之光,便是為了照顧人之觀想。
同是佛教,卻充滿著相互對立的兩極:佛教基本教義主張修“戒、定、慧”,忌“貪、嗔、癡”;而藏傳密宗卻認為雙身修密,也就是佛與相應的性力結合時,才能達到至高無上的境界。
因此,歡喜佛一般均為雙尊像。一說男為明王,女為明妃,裸體象征脫離塵垢,雙體擁抱代表方法與智慧雙成之意,又一說男為大荒神,喜行惡事,女為觀音化身,與其相交,使之不行惡事;而第三種說法則大相徑庭:歡喜佛是佛教中的“欲天”,此說來源於古印度原始宗教中的性力派,此派認為宇宙萬物皆由創造女神的性力繁衍而來,因而把性行為看成是侍奉女神的方法與對女神的崇敬。
#3#無題
地火在燃燒。真愛他的弟子們在竭力支撐著他,而烏鴉則一如既往地在他耳邊進讒。
但是讓我們看一看我們的佛祖——他毫不動容,穩如泰山,眼神似看非看,嘴角似笑未笑,充滿了大慈大悲,大知大覺。
唐代臨濟宗禪僧青原惟信說:老僧三十年前未參禪時,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及至後來,親見知識,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
而今得個休歇處,依前見山隻是山,見水隻是水。顯然,最初的見山是山見水是水是未習禪前的見解,是對客觀世界的肯定;第二階段則是習禪後的見解,是對於第一階段的否定,也就是達到了物我兩忘、渾然一體的境界;但僅僅如此仍是不夠,還要有第三階段,
即開悟後的認識,是從瞬時的有限去把握無限,它是否定之否定,實際也是一種肯定。隻有在這時,才算找到了真我。
好在上天是公正的,於是人生中不僅有殘酷,還有快樂、灑脫和幸福。當我們看到美麗的山水後潛藏的陰影,不必驚奇,不必氣餒,有朝一日我們會忽然感到那陰影也是那山水的一部分,沒有它,世界就會缺了點什麼。那時,我們見山仍是山,見水仍是水,隻是因為那陰影的襯托,這山水便更美麗了。
#3#九色鹿本生
去過敦煌的人都知道關於九色鹿本生的故事。簡單地說,就是一個敦煌版的東郭先生的故事,或者說是農夫與蛇的故事。但是忘恩負義者的傷害發生在美麗的九色鹿身上,格外讓人痛心。
釋迦牟尼的誕生地,有極清極藍的湖和冠蓋繁茂的娑蘿樹。當然,還有一種巨大的有些讓人害怕的大花,花的顏色鮮豔而粘稠,花形很像一種橢圓的熱氣球。花瓣的背麵和花蕊都像塗了銀粉似的呈出一種幽雅的暗銀色。那花四季常開。
花瓣落在那極清極藍的湖水裏,浸得湖水香氣四溢。
香湖旁邊,行走著鹿群。
#3#俑
月夜下的兵馬俑一定很恐怖。
被夜壓扁了的身軀,渴望著救贖。但是北鬥七星太遙遠了,貓頭鷹卻很近,它守護著他們,它喜歡聞墓地的氣味,它喜歡看黑夜的顏色。它讓那些壓扁了的身軀永遠沒有希望。
百名兵俑,萬種風情。他們身上有累累傷痕和青色苔蘚,一段隱去的曆史在夜風中作痛。
北鬥七星終於送走千年寂寞,歲月原本可以不那麼滄桑,不那麼漫長,是後來者用泛濫成災的文字構造了一段虛假的曆史,而俑,早已不會訴說。
至於北鬥七星,它已經閉上眼睛,不再過問黑夜裏的罪惡。
#3#精衛填海
童年時候,最感動我的故事隻有兩個,一個是《海的女兒》,另一個就是《精衛填海》。《海的女兒》讓我流淚,而《精衛填海》在流淚的同時,還給了我力量。我曾經畫過一幅《精衛填海》的國畫,參加美展,還獲了獎。
至今,我仍記得清代顧炎武那首《詠精衛》:萬事有不平,爾何空自苦?長將一寸身,銜木到終古。我欲平東海,身沉心不改,大海無平期,我心無絕時。
至今,我仍喜愛這首詩,一如從前。
我喜歡飛翔的姿態。
軀體和靈魂仿佛是一個空間有限的容器,被各種各樣的文字、色彩、聲音以及欲望裝滿,於是變得沉重。
擺脫沉重的方式隻有飛翔。
在夢裏,飛很容易,一有人追殺,我就會騰空而起。
我亮起巨大的雙翅,像古東海的精衛鳥,在暗淡的銀灰色的霧氣中艱難地起飛,飄浮在閃爍的燭光和紫色的漣漪中,連羽翼也如同一團玫瑰色的空氣在慢慢消融。當我向著幽暗的湖水飛去的時候,末日的太陽正在我的翅膀上發出奇異的反光……
#3#後記
從小愛別出心裁獨具一格。愛美麗的顏色,簡稱好色。
很小的時候,母親便開始教我繡花。有一回她翻箱子,翻出年輕時候描的花樣兒,竟厚厚的有一疊,大多是花草,也有怪怪的,譬如有一幅樣子,是一朵半開的花,花心裏有一美人的臉,是側麵,有長長的睫毛,我看了喜歡,就學著繡。母親有滿滿一匣絲線,大概有十幾種顏色,好看得不得了。尤其是茜紅色和淡青色兩種,簡直柔和得像夢,後來竟再沒見到那樣的顏色。母親給我一小塊白色亞麻布,我小心翼翼地拓下花樣兒,用繡花繃子繃了,用了一下午的時間繡好,花瓣用了水紅,葉子用了蘋果綠,美人的嘴一點鮮紅。自以為好看得很,誰知姥姥拿出她年輕時繡的茶杯墊,把我和母親都看傻了。一件寶藍鍛底上繡金錢花,一件淡青鍛底上繡荷花蓮藕,都是極盡精美。寶藍色那件,花的輪廓都用金線嵌邊,鐵劃金鉤,很像國外教堂那種羅可可式的彩繪玻璃;淡青色的則以銀色線為主調,藕是玉白的。兩件都滾了邊,是圓的“線香滾”,又叫“燈果邊”。精細到一朵花看不出絲線的縫隙,隻當是又凸起一層鍛子似的。後來我把這兩件東西縫在一起,做了一個圓形的小錢包,裏麵放了幾件小手飾,寶貝得什麼似的,現在還收在箱子裏,裝著出嫁時母親給的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