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1990(五)(2 / 3)

字,鑄在邊境線上。正因為它安靜、寂寞,才貯存著許多的歌,許多的笑,許多的歡樂,許多的音符。就

說眼下在瞭望塔上站崗的那個戰士肖河岸吧,他是從皖南入伍的,一個十分活躍分子,平時嘴裏老是哼唱

著黃梅戲。可是,你瞧,當他站在哨位上的時候,儼然成了兩個人,嚴肅、老練,像鋼打鐵鑄的一根銅釘

,鉚在邊境線上。

我的目光從肖河岸的身上移到了腳下的小溪。嗬,小溪呀,多情的小溪!也許,它懂得戰士肩上的重任,

才伴著哨兵那輕輕的腳步緩緩流動;也許,它怕驚醒親人們那沉沉的睡夢,才把一腔熱情化作沒有出唇的

歌;也許,它知道那亮閃閃的刺刀尖,纏繞著長江岸邊紡織女的縷縷深情,才把自己也變作一條潔淨而柔

軟的飄帶,搭在祖國的門口……

邊境上的小溪啊,它學會了戰士的性格,才變得這樣溫順、雅靜;正因為它這麼溫順、雅靜,所以才更像

邊防戰士的性格!

我相信你呀,小溪,當你流過這邊境,走過這哨所,到了那廣漠的草原,到了那無邊的沙漠,到了那喧嚷

的鄉村……你一定會放開歌喉,盡情高唱!那時候你唱的,一定是一支讚美邊防哨兵的歌!

#2#美景在深山

}pc}刊1985年1月2日《體育報》

雲籠霧鎖的昆侖山。風高氣冷,草徑迷漫。

我又一次擦了一擦車窗玻璃,增加了亮度,看得更清更遠了。我對靜謐、純貞、莊嚴、壯美的昆侖山,從

心窩裏萌動起愛意。

當天夜裏,我下榻在山下的望柳莊旅舍。剛放下行李,我就站在窗前眺望,那昆侖銀峰畫兒一般地盡收眼

底,拂著芳香的熏風撲窗而進。山中盤旋公路上的汽車,像船兒似的扶搖直上。此處真有點“窗含西嶺千

秋雪,門泊東吳萬裏船”的味兒哩!

同屋的那位老同誌給我打了招呼:“年輕人,和我住在一起可得有點適應性,一是要不怕打呼嚕,二是我

每天早晨五點鍾就起床跑步。這些都可能影響你睡覺。”

我淡淡地一笑:“你打你的,我睡我的,咱們互不幹擾。至於跑步嘛,我已經堅持跑了五年了,每天早晨

五千米。”

“那咱們是不謀而合了!我也是每天五千米!”老同誌一擊我肩頭,快活地說。“從明天起,咱倆結伴而

跑。目標——昆侖山深處!”我點點頭,算是默許了。不過,我有顧慮:我是個寫東西的作者。他呢?據

招待員講是位老首長,帶著一個什麼聯絡組住在這裏,白天到附近的廠礦企業去緊忙乎。我和人家跑步,

合適嗎?招待員顯然看出了我的心事,便拉我悄悄地出去,說:“你完全不必擔心,這位首長挺隨和的。

那天和我們打排球,我發了個‘晴空霹靂’,球剛好砸在他的臉上,眼鏡碎了,他不但沒發火,還說:‘

小鬼挺厲害嘛,甘拜下風!’”招待員說著,笑了。

我來興趣了。心想:也許能從他身上挖點“寶藏”出來……我們開始每天結伴而行的長跑。

山裏的路,可真艱難。說是路,其實很多地方恐怕連黃羊都沒有光臨過。亂石、荊叢、冰川、溝岔……要

多崎嶇有多崎嶇。那位老同誌也許是已經跑過多次了,對路況比較熟悉,跑得溜快!將我遠遠地甩在後麵

。我踩著他的腳印,追得呼哧帶喘。

“這是五千米的終點!”

我聽見他在遠遠的山坡喊著。等我追上去時,他已經站在坡前賞花了。

這是突然撞到我鼻尖下的一個花的世界。直陡陡的坡上綴滿了紅的、白的、藍的、黃的、粉的……各種野

花。那些花瓣上各含著一顆露珠兒,圓圓的,亮亮的,多麼豐韻呀!瞧,露珠裏還嵌著一個小太陽呢!啊

,那麼多的小太陽,擠著堆兒,太有意思了!

這時,東山上火紅的旭日剛剛升起……

老同誌不說話,隻是貪婪地瞅著這些花,這些露珠,這些小太陽……是啊,這片被冷落在深山裏的野花,

比任何一個城市裏的花展都有特色和吸引力。它野性裏透露著姿色,柔美中顯現著粗獷。隻要你在它的麵

前一站,你就會留戀忘返了!

我和老同誌天天跑步到此處來賞花。它給我多少享受,想象!我們混熟了,可以搭上話了。方知,他曾是

賀老總領導的戰鬥球隊的一位老隊員,現在在省委工作,這次在整黨中作為聯絡組的負責人駐在了這個新

礦區。當他知道我是下來深入生活的作家時,有點吃驚地問:“你就打算在招待所住下去?”我不明白他

的用意,隻是點點頭。他聽了,那眼光一下子變得陌生了,還有點怕人,打量著我。

我的臉有點燒。這老同誌,幹麼那麼看人?

次日,我倆照樣並肩長跑。“年輕人,今日咱們增加五百米怎麼樣?”

從體力上講,我是沒問題。隻是舍不下那片花……

他看出了我的心思,說:“放心吧!前麵自有更美的風光。隻怕這昆侖山的風景你欣賞不完呢!”

果然,又一個意料不到的風景區撞到了我眼前。它不是花,卻比花還美,還動人!

這是從一座崖畔跌落下來的一條條小溪組成的“瀑布群”。那水柱從崖頭衝下來,碰在岩壁上,發出震撼

人心的吼聲。之後,水柱又高昂起來。噴吐出了無數銀色水珠。水珠在空中相碰,變成濕漉漉的煙霧,彌

漫開來……

我站在這瀑布前,隻覺渾身平生一股拔地而起的力量。再有五千米艱難路程,我也可以跑下來。老同誌比

我站得更靠近瀑布些,水珠兒激濺了他一身。可他紋絲不動,瞧那美滋滋的勁兒,怕是進入了最快樂的享

受中了!

我倆往瀑布區跑了三個早晨。第四日,老同誌把刻度又升高了一步,他說:“怎麼樣,今天再延長五百米

?”

我滿口答應。此時,我沒有別的想法,隻希望老同誌再領我觀賞一次昆侖山裏的好風光。“花看過了,瀑

布也看了,不知還會有什麼良辰美景?”我問。

沒想到,我這一問,竟啟開了老同誌的話匣子,他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人們在遊覽蘇州園林時,都有

這樣一個體會:步移景動,隻有朝前走才能看到新景。在昆侖山中觀景也是這個理兒,要進深山,要攀高

處。山那邊有險峰,也有鮮花。如果你站在山口就感歎風光美麗,那未免太早了。不信?咱們就試試看,

隻要堅持往深山走,必然是一處美景勝過一處!”

他這寓意深刻的話,令我聯想了很多事情。不知為什麼,我突然想到了我住招待所的事,便說:

“明天我就搬到工人新村去住。我想到了那兒,會得到許多在招待所得不到的東西。”

老同誌大笑起來。說話間,我們又躍上了一個坎兒,“來,今天這五百米還怪艱難哩,加油吧!”

我攥緊拳頭,腳心添了一股勁。不知前麵等待我們的又是什麼別致的風光?

#2#草原炊煙

}pc}刊1985年5月5日《南昌晚報》

牛羊把黃昏馱來,卸在山腳下。歸宿鳥疲勞的翅膀,拍打著輕柔的晚風。

太陽一半沉進了草浪,一輪彎月徐徐升起。白天的嘈雜、喧嘩、腳步、談笑……不知被誰收走了。風也寧

息了,沉鬱的暮色一點點滲進了草原……

草原靜悄悄,曠野空無一人;牧村靜悄悄,所有的音響都被夜色吞噬了。大紅馬卸下勒勒車,立在蒙古包

前,半彎著一條前腿,鬆弛著緊繃的筋骨肌腱;套馬杆順包佇立著,上麵粘著叢叢絨毛,在微風中索索顫

動;牧犬靜臥草灘,睜著燈盞樣的眼睛,注視著四方。宛轉在草原上的那條小路,變成了一條模模糊糊的

影子,無聲地躺在夜的懷抱裏。夜風又起了,小路仿佛被搖得輕輕地晃動……

草原的夜並不孤獨,家家蒙古包上的炊煙正和夜在對話。那白色的煙絲嫋嫋升騰,繚繞著包頂,繚繞著樹

梢,最後,化作一縷青雲,飄向天外,繞住了月牙……

炊煙在和月兒談心,邀請月兒與牧民共進晚餐。

炊煙啊,溶進了飯菜香味,溶進了牧民歡樂。它是一幅大自然的寫意圖,是一幅草原安樂的畫卷!

炊煙像什麼?

像奶油和青稞擰成的麻花;

像灌錄著牧民歡歌笑語的錄音帶;

像草原牧區新生活的彩練……

炊煙下,一雙雙筷頭,還有刀叉,正把香噴噴的生活翻攪……從一家的窗口,人們看到了一個小鏡頭:胖

娃兒一手舉著晶瑩的奶瓶,一手抓撓著媽媽的笑臉。他吮吸著瓶嘴,那“吱吱”的聲音好甜喲!

炊煙漸漸細微。夜,更寂靜了!濃醇的奶香已緩緩地消進酣醉的心田!

遠處,孩子們朝空扔了一花炮,山畔有星星墜落如雨……牧民們並沒有睡去。還是那家窗口,圖象變了:

主人坐在沙發上,剔著牙,擰開了收錄機的旋紐。於是,磁帶送出了一陣歡歌……

彎月升高了。它像一把鐮刀,收割著一幅幸福的光景……

#2#沙漠裏的小樹

}pc}刊198S年第五期《青海湖》

綠色並沒有消失,這裏還有一棵樹。

這是一個絕頂荒涼、幹渴的世界,高高低低的沙丘布滿地麵,彎彎曲曲的淺穀縱橫交錯,土層像石板一樣

堅硬。我就是在這褐色的地方看到了這棵小樹——我不知道它是紅柳、是駱駝草、還是沙棗,或是別的什

麼東西。它的形狀很像是一把小傘,庇蔭下,還有好些小烏龜——那些黑色的小石子簡直是活脫脫的小烏

龜!

我站在它麵前,幾天來在沙漠跋涉帶來的難以忍耐的幹渴和疲憊,頓時消失了一半。其實它並不算美,枝

杆粗壯,皮色班駁,沙漠裏的風造就了它特殊的、曲扭的身段,活活像個瘦老頭。我明白,不能苛求,在

這個人們想象中的綠色絕緣的地方,能看到一棵樹,管它是成材,還是歪材,都比在京城裏看到一朵花還

要使人激動。

我在沙漠上奔波了三天,總覺得這個沉睡的世界太空虛了,需要什麼東西來喚醒它,填補它!現在,我似

乎得到了這個東西……同行的一位研究沙漠植物的同誌告訴我,他們已經注意上這種“小樹”了,不過還

沒有來得及調查它的名字,索性我叫“沙漠綠”吧!這是一種四季常綠的植物,在內地草枯葉落時,它還

是頭頂綠笠、盈盈佇立於沙灘上。它已經適應了在這亂石遍野、氣候幹旱的地麵紮根、生存。它是不會絕

種的。“你瞧瞧,這是什麼?”植物學家指著那粗扁的葉子問我。“當然是葉子了!”我回答得很自信。

誰知錯了。他告訴我,其實那是果子,每片都藏著一顆小小的子兒,成熟後隨風遠播,落地生根,繁殖著

後代。

“人間既然有不落綠色、不長果實的貧瘠土地,便也就會有它攜幼扶老的家族。這沙漠綠就是大自然安排

它來這兒落戶的,填補這片空白。”植物學家的話使我動了心,我思忖著……

沙漠中的小樹,我對它產生了深深的敬慕……猛地,我竟產生了一個邪心:將它移回家去,供在花盆裏,

讓京城的人也開開眼界;遙遠而寂寞的沙漠裏也不泛美的東西!

我把小樹挖了出來,用塑料袋包住了它的根。天天澆水,夜夜包捆,七天後回到了北京。它在我家陽台上

安家了。栽它的花盆兒是個特製的瓷盆,上麵雕刻著文竹,還有幾隻遊魚,美極了!

開頭幾天,小樹長得蠻好。這沃土、陽光、空氣,還有水,自然比沙漠裏優裕得多了。小樹蓬蓬勃勃地長

著,葉兒變得油亮油亮,原先幹粗的枝杆上也泛出了一層水綠色。它成了全家人的寵兒。尤其是小女兒,

有事沒事都要把瓷盆搬一下,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對得起這位從沙漠來的客人。我有一事甚為遺憾:沒有把

臥在沙灘上的那些“小烏龜”帶回來。小女兒聽我一說,直埋怨我真是的!哪怕帶回一隻也好呀!”說著

又去搬瓷盆。

誰料,沒出半個月,這棵小樹像一個有心事的小姑娘,開始麵容憔悴,變得沒精打彩了。很快,葉兒便失

去光澤,杆兒也成了灰色……

它,死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好端端的,不是已經適應了麼,怎麼又死去了?

朋友說你挖樹時,怎麼不帶回些沙漠裏的沙土呢?京城裏的土雖肥沃,水也潔淨,可小樹還是戀它的荒漠

!那兒畢竟是它的家嘛!你怎了?頭年我爸爸從陝北來京,住了不到十天,就怎麼也住不下去了。他心裏

也說,這白米精麵我吃不慣,還是家鄉的小米養人呀!”

我一下明白了。小樹呀,我成了殘殺你的罪人,不該讓你離開這沙漠呀!

#2#甜水河——鹹水湖

}pc}刊1985年第六期《桃花源》

你從地平線曲曲折折地流來,像一條纖細柔軟的白線。繞過那淡霧繚繞的山峰,越過那荊叢絆腳的野灘,

你終於流進了亮著鵝卵石肚皮的沙漠。顯然,一進這裏,你的腳步就放慢了,那水頭慢得仿佛要站住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