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1 / 3)

第五章1

選擇

兩架直升機將他們送到叢林邊緣,悄無聲息。他們潛至叢林深處,偷襲了敵軍一個基地。他們沿原路撤退,十三個人,變成了五個。一個班長,一個俘虜,三個兵。他們必須在天亮以前趕回叢林邊緣,那裏仍然等候著一架直升機。隻有一架直升機,所有人都知道這已經足夠。

他傷得很重。兩顆子彈從腹部鑽進去,從後腰穿出來。兩個兵扶著他挪動,腳下的土地被犁出一道淺痕。傷口鼓起血泡,有時是腹部,有時是後腰,嘭一聲破裂,像一枚子彈爆炸。周圍危機四伏,隨時可能從某個角落射來一排子彈,將五個人齊齊打倒。

俘虜的傷勢更為嚴重。他血肉模糊,任班長扛在肩上,四肢蕩來蕩去。他不停地呻吟,聲音忽高忽低,嗓子裏似乎藏了不知疲倦的哨子。班長將他的嘴巴纏上繃帶,那哨子卻又鑽進鼻孔,扯起尖銳的啞音。班長命令所有人加快腳步,他說假如天亮前趕不到預定地點,直升機將會把他們永遠丟棄在這片叢林。

可是無法加快腳步。激戰已經讓他們筋疲力盡,兩個傷員更是重達千鈞。

他們坐下休息,商量對策。此時天色微明,叢林裏靜謐一片。班長說我們必須放棄一個人……不然的話,當天亮,我們必將全部死在這裏。

兩個兵看著班長,不說話。

班長說也許俘虜對戰爭更有意義。

兩個兵一起愣住。

我們不能這麼做,一個兵說,他是我們的兄弟,而他是我們的敵人。

他隻是受了傷,另一個兵說,他還沒有死。

我已經決定了。班長的手朝下一劈,三條命重要,還是一條命重要?

那就把俘虜殺死吧!一個兵說,也許他什麼也不知道,也許他什麼也不會說……也許,即使帶回去,他最終也會被斃掉……我們的任務隻是偷襲,我們沒有義務帶回一名俘虜……沒有人知道我們抓獲過一名俘虜……可是我們的確抓到一名俘虜,他也許可以讓我們少死很多弟兄。班長說,我已經決定了,就照我說的去做。

班長站起身,命令兩個兵架起俘虜。兩個兵不肯就範,班長就端起狙擊步槍,近距離瞄準兵的腦袋。請相信我,分不清他的聲音是恐嚇、命令還是哀求,我遠比你們痛苦。

班長走到傷兵身邊,蹲下,盯著傷兵的臉。傷兵呼味呼哧地喘著氣,眼睛裏噴射出火和淚水。班長問你都聽到了?傷兵說你不會這樣做的。班長說我知道你會丨艮我,可是我沒有辦法。傷兵說請帶我一起走。班長握了握他的手,說,對不起。傷兵說求求你帶我一起走。班長說我得顧全大局。傷兵說可是我還沒有死。班長說你已經死了。傷兵說我真的還沒有死。班長說不,你巳經死了。

班長站起來,傷兵抱住他的腿。班長邁開腳步,將傷兵拖出很遠。班長低頭看看傷兵,突然淚流滿麵。他緊攥拳頭,抬腿將傷兵踢開。傷兵嚎叫著,咒罵著,打一個滾兒,爬著,再一次抱住班長的腿。他仰起臉,目光中盡是恐懼和絕望。班長看著他,說,放手。傷兵卻抱得更緊。班長五官扭曲,麵目猙獰,他低吼一聲,再一次踢開傷兵,然後從腰間拔出手槍。他把手槍扔到地上,對傷兵說,隻有一顆子彈……不能讓他們將你活捉。

傷兵第三次爬向班長,手指如鉗。班長靈巧地跳開,將臉扭向別處。他命令兩個兵,出發!一滴眼淚從空中落下,被他的牙齒咬得粉碎。

那一刻白色的月光透過雲層,照著班長和他的兩個兵。那一刻傷兵端起手槍,瞄準班長黑色的後腦勺。傷兵的胳膊劇烈顫抖,五根手指僵硬抽筋。傷兵牙關緊咬,槍就響了。

子彈像紅的炭火從班長的頭頂呼晡而過。班長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腳步。傷兵扔掉手槍,像一隻將死的狗般喘息……

傷兵回到家鄉,養起牛羊。他從不說戰場上的事情,似乎他從來沒有打過仗。隻是夏天時候,人們偶爾會在他的肚腹上發現兩個並排的傷疤。—模一樣的兩個傷疤,就像一對親熱的兄弟。

母親問他,聽說你哥在戰場上,把你扔下不管……是真的嗎?

他說沒有……那次是我自己掉隊。我掉了隊,卻撿回一條性命。他和母親不再說話,靜靜地看著桌子上的照片。照片裏年輕的班長,每天都在衝他們微笑。

經典愛情事故

男人弄回一頓精美的晚餐,要和女人一起分享。女人很開心,她摟著男人的脖子,在男人臉上美美親了一口。

男人擺好碗碟,女人打開音樂,他們甚至點了隻有過節才肯點上的紅燭,準備好好享用一番。

戰爭就是從這時開始的。

好像女人嫌男人的碗碟沒有擺好,便嗔怪了一句。其實女人根本沒往心裏去,她是笑著說的。於是男人一邊重擺,一邊咕噥。其實男人也沒當回事,那時他正聚精會神地欣賞著悠揚的音樂。可能男人的語氣有些硬,使女人有了微小的不悅,她啪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扔,大聲還了男人一句。她高亢的發音打斷了連貫流淌的音樂,把男人嚇了一跳。男人注視著女人的臉,他說你怎麼這麼三/、?

戰爭就開始了。

—開始鬥嘴的內容僅僅停留在桌上的碗碟,聲音也不大。可慢慢地,那聲音就變成炸雷,內容也開始擴展。女人嫌男人不紳士,不會疼人,不會賺錢,不擅交際;男人嫌女人太任性,太婆媽,太嬌生慣養,太無理取鬧。突然女人摔碎了一個空盤子。其實她隻想嚇唬男人一下,並不想真摔東西。可是手一抖,盤子就掉了。

男人盯著她,一字一頓地說,真是不可理喻!摔了門,去酒館喝酒。

男人生悶氣,就去酒館喝酒。

女人衝著男人的背影,罵了兩句,然後走進浴池,洗澡吹頭做美容。

女人生悶氣,就洗澡吹頭做美容。

男人剛走出幾步,就後悔了。他想這又何必呢?多好的一頓燭光晚餐啊,竟被幾句話給攪和了。男人想其實錯還是在他,本來事情的起因就是他沒能擺好碗碟。再說,即使錯在她,他言不由衷地給她道個歉,又有什麼關係呢?男人嘛。

男人就紳士起來。他掏出手機,給女人打電話。他想打完電話,就回家。電話通了,卻沒人接。掛上,再打,仍沒人接。男人火了,紳士風度一掃而光。男人罵,臭婆娘!